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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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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双生子容色太动人,徐宝金再怎么遮遮藏藏也挡不住,顷刻就叫徐骄榴晓得了。徐大小姐像是踩着弟弟的影子一般风风火火闯进淳安院时,可怜宝少爷连人都没藏好,顿时就被抓了个正着。
那对双生子低着头看不清容貌,身姿已是不凡,等抬起头之后,徐大小姐都倒吸了口气,简直被如玉如花一般的春色刺了一下。
徐宝金遇到阿姐便老实了,见阿姐脸色不对,赶忙辩解道:“这是三哥,三哥送我的,是三哥家里蓄养的奴婢。他说我身边的人伺候的不好,所以让他们来伺候我。”
由徐大小姐特意安排的小厮阿真阿竹,缩头缩脑站在那对双生子身旁,果然显得十分的“粗手笨脚”。
徐大小姐冷笑一声,冷着脸盘问那对双生子。知道都是十三岁,最好的豆蔻时候,男的叫斛珠儿,女的叫绿腰奴,某州人士,能歌能舞弹琴吹箫吟诗写字什么都会,连医术都略懂,一身伺候人的上等功夫。
蓄养的奴婢?这轻飘飘的几个字,只怕不下千金之数。
她自己的弟弟阿弟自己清楚,到底哪里招了齐三公子的眼,让他高看?
可是也想不出来到底有什么好被算计。骗财?徐家是有几个钱,但自古民不与官斗,齐阁老虽告老了,也还是官家的势力。齐家要捏死徐家,也容易得很,不必让身娇肉贵的嫡出三公子如此迂回设局。骗色?她虽然没见过真人,却耳闻许多,阿弟也被迷得丢了魂魄,她再怎么偏袒自家人,也晓得无论如何阿弟也比不过那位三公子。又或是有恩怨?可齐三公子生长在京城,二十年来是第一次回嘉应,从前与徐家并没有关系,从哪里说得起恩怨呢?
从徐家,到阿弟,她是想不出一点有什么值得被算计的地方。
无事献殷勤。
她唯一觉得不太舒服的地方,就是这五个字。
而自家那个蠢阿弟,一口一个三哥,对那三公子极其上心,脸红脖子粗的拼命维护他。
“三哥对我好,我也欢喜三哥,阿姐不要错看了三哥。”
对方出身高贵,又是那么有名的十全十美贵公子,自家阿弟高攀了人家还有幸得对方如此厚爱。徐骄榴心里不舒服,也不能睁眼说瞎话一定要说他坏,干脆撂开不提,只道:“既然送来了,就好好教他们我们家的规矩,不然日后犯错,我可不管是什么三哥四哥送来的。”
宝少爷眉开眼笑,连声答应,“阿姐怎么说怎么是,阿姐我都听你的。”又叫那对兄妹,“那个阿一阿绿,你们要听我阿姐的话,叫我阿姐教你们规矩。要学不好,哪日叫我阿姐恼了,我就不要你们了。”
他连名字都没记全。
徐骄榴心一软,口气越缓,“收了三公子的厚礼,也要还人家,我叫人开了库房选好了给你送过来。东西粗鄙怕是入不了三公子的眼,但也算是我们一片心意,不叫人笑话我们不知礼。”
宝少爷答应一声就抛下不管了。这些事情他向来不理会,万事有旁人替他操心,送到他手上的。
徐宝金回头拿着阿姐选好的回礼谢了三公子,三公子不以为然,更不会想要什么谢礼,道:“阿宝是与三哥生分了?”
徐宝金急了,连忙辩解,他怎么会与三哥生分,不过家里阿姐说要知礼节,所以才有回礼一说。三公子看他模样,便笑道:“既然如此,看在阿宝的份上,三哥就笑纳了。只是日后可莫再客气了,若一定要与三哥客套,三哥也就不敢与阿宝亲近了。”
虽是玩笑话,却也让徐宝金急得恨不得立即赌咒发誓,日后再也不会做什么叫三哥不高兴的事情,三哥说什么,便是什么。言辞凿凿,小圆脸绷得紧紧,可见是真心话。
可惜他胆子生生被徐骄榴给骇破了,即便发了誓赌了咒,等到三公子想要带着他一起去喜园见识的时候,他又不敢了。
“那里……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三哥兴致勃勃想去,想他陪着一起去,他却不能顺着三哥,还没开口便心虚了,眼神儿乱飘,话也说得气短。
喜园藏得深,嘉应城里知道的不多,宝少爷第一次听说的时候是有人巴结薛铭来,说在喜园摆了夜宴,请薛公子赏光。他想跟去,被薛铭来一根手指头给推开了,回去宝少爷便不高兴,跑去跟阿姐说也要去喜园吃饭。哪晓得阿姐一听顿时变作母夜叉,盘问一番后便拿了那么粗的擀面杖将他劈头盖脸打了一顿,说不许他踏入喜园半步。他被打得凄惨,更是委屈:他又没去,是薛铭来去了,还要平白挨这一顿。阿姐便道,就是因为还没去,所以才只是打几下,若是去过了,那便要打断他腿。
他从小胆子生得不大,记吃更记打,所以以后便是旁人把喜园说得如何销魂有趣,他就记得那不是好地方,去了是要被打断腿的。
天底下有趣,有意思的地方那么多,还怕没有地方去玩?冒险去了,若不好玩,回头还要被阿姐打死,怎么划算?
他自己也晓得这点小心思说出去旁人是要笑话的,所以只低头支吾道:“三哥,那里不好,咱们去旁的地方玩。”
齐叔元随口那么一提,见他神色,好像反倒起了兴致:“阿宝去过?”
自然没去过,去过腿就断了。
“既然没去过,怎么知道就一定不好?听说喜园里面各色俱全,做什么都有意思,是一等一的销魂窟快活乡。难道你就不想去看一眼?”
想到那么粗的大棒子砸在腿上,他就一点也不想了。
他虽然任性,却分得出阿姐的话,有些错犯了再犯都不要紧,有些是丁点不能犯,犯了就真的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他了。
他真不敢去,就算是三哥想去,他也不敢。
没办法,只好说了实话:“三哥,我,我不能去,我要是去了,我阿姐会打死我的。”
齐三公子眉毛一挑,不太高兴了:“做什么都说你阿姐要打死你,阿宝,你莫不是用你阿姐,来敷衍三哥吧?”
徐家的宝少爷,出了名的金宝贝独苗儿,乡下土财主家里的草包少爷,不学无术,任性妄为。
偏偏还有一个凶名在外的姐姐压着,绳子绑在脖子上,叫他不能撒野。
便是做坏人,也坏不出色,只能做一个无用的脑满肠肥的草包蠢货。
草包宝少爷不敢去,齐三公子素来尔雅君子,不会强人所难,见他如此为难,也就罢了。他不晓得宝少爷那里却觉得自己扫了三哥的兴心里愧疚,转而找上了薛铭来,要薛铭来“陪三哥去喜园见识”。
薛铭来打量了宝少爷一番,问他:“哎,宝少爷现在不怕你阿姐打你了?还想着去喜园?”
那次徐骄榴打完了弟弟,转头就来找薛铭来,请薛衙内“莫要误了我阿弟”。
“我不去,你陪着三哥去。”
“三哥?叫得亲热。”薛铭来语气嘲讽,他晓得齐叔元是看不起嘉应,看不起他爹,看不起他的。“正经齐家人都许多唤不上三公子一句三哥,你倒是喊上了。”
徐宝金抿嘴一笑,居然有几分羞涩,“我和三哥投缘,三哥亲近我,不嫌弃我,我便与他亲近。”
薛铭来噗一声要笑出来,指着徐宝金道:“你这样子,你阿姐可晓得?”
从前薛家与徐家是近邻,所以薛铭来与徐家姐弟向来熟识,说话也随意。
“你阿姐护着你就像是老母鸡护着最后那窝蛋,我一直就想晓得,她养着你护着你最后究竟是想孵出个什么来。现在看来,这是要养出一个分桃断袖出来,日后还要把你嫁出去不成?”
宝少爷顿时不高兴:“你又编排我阿姐,阿姐才不是老母鸡,我也不是蛋!”又问,“什么桃子袖子?”
薛铭来看他蠢得简直可爱,也不想多说了,便道:“你放一百二十四个心吧,你那三哥什么没见过,喜园里面,你去了是开了眼界,他去了,只怕没什么能见识的。”
再者,素来有美名的阁老家的嫡孙公子,光明正大跟人说要去说好听叫销魂窟说不好听藏污纳垢的喜园“见识见识”,说出去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