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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被教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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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公交车上也不算拥挤。天气比较冷,窗户都被紧紧关着,就算这样还是阻挡不住寒风的侵袭。李雪丽把手缩进衣袖里,不停的朝自己的衣袖哈气。窗外,街道两旁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整个街道看起来像发黄的老照片让人既感怀旧又觉悲伤。
李雪丽看我望着窗外发呆,拍了我一下说:“想什么呢?”
我笑了笑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不知不觉又一年过去了,自己却好像什么都没做。”
“那是因为你的生活太死板,每天都在重复昨天的事。”
“今年还不错,公司进了不少新人,也发生了不少事。”
“确实发生了不少事。”李雪莉说的意味深长,可能是记起公司发生的几件跟她有关的事。
对我来说今年最大的收获应该就是李雪莉,当她一开始跌跌撞撞闯进我生活的时候,我还有点不适应,不过现在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
“这次我能得到演讲的机会得谢谢你。”
“不用谢我,都是公司的决定。”
“说实话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自己经验不足,担心得不到认可。”
作为设计部的一员,李雪莉还是很在意她直属上司田瑞的话,也难怪新人在获得机会的时候都会变得患得患失。
“这可不是我认识的李雪莉,”我打趣的说,“我认识的李雪莉可是个充满活力和自信的人。”
“也是。”李雪莉举起缩紧衣袖里的拳头说,“不管了,拼一拼!”
看着紧张却又自我鼓励的李雪莉,我真心希望她能得到业界的认可。如果不是设计部其他人的应付了事,她在公司很多年都不见得有这样的表现机会。不管是站在公司的角度,还是站在个人的角度,我都希望这次能够圆满成功。
事情的发展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第二天我们一到会场就出现了问题。因为设计师们要利用投影仪播放一些图片,大厅中央的位置肯定要放一个投影仪。问题是我们的讲座是在白天,大厅的四周又全是落地窗,除非几分钟之内外面黑云密布让室内一片漆黑,否则到时候到场的人别想看清楚一个字。
总经理把田瑞找来问:“你当时是怎么负责的?”
“这事你得问周楚,他的方案里没提到。”田瑞直接把责任推给了我。
总经理转向我:“是这样吗?”
我们的具体方案已经发到田瑞的邮箱了,物料准备那一栏明确的写着遮光布,为了让大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还特意在后面做了备注这是为了遮光用的。
“我们的反感很详细,某有任何漏掉的事项。”我不可能牺牲部门所有人的努力来替田瑞背黑锅。
“你发到我的邮箱了,我怎么没看到。”田瑞死不认账。他的态度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内,我们也早就习惯给他不负责任的态度。
于经理走过来说:“这事周楚不知道,当时田瑞想让咱们的材料商来做,所以就没让物业准备。”
总经理皱着眉头说:“你还有别的解释吗?”
田瑞说:“反正周楚说的那个方案我是没看到,再说我这么忙,哪有心思关心这种小事。”
事情紧急总经理也懒得浪费时间去追究到底是谁的责任,直接把物业经理找来询问他们有没有现成的遮光布。物业经理的回答让我们很失望,他说大厅装这么多落地窗就是想让客户在参观的时候体验窗明几净的感觉,根本就没想过要做窗帘之类的东西。
我想起上次来的时候放在大厅外面的东西,便问:“你们这是不是有一些给居民遮盖物品和烧烤架的帐篷?”
大厅经理说:“这个倒是有,只不过帐篷虽然很大,样子却不是很美观。”
总经理想了想说:“这样吧,我看你们这有不少漂亮的夜灯,咱们把所有窗户都遮住了,把这些夜灯打开。这样既掩盖了这些帐篷,也让客户感觉很有情调。”
大厅经理点了点头说:“这个没问题。”
总经理又跟我说:“你跟市场部的人说多派些人手给顾客引路,灯光太暗得避免发生意外。”
我点了点头说:“知道了,不如我们把入口处用装饰用的彩灯铺成一条路,然后把入口改到前门来,这样客人基本就没什么机会看到背面的帐篷了。”
总经理赞许的点了点头说:“就这么做吧。”
田瑞插嘴说道:“那材料商怎么办?”因为按照我的意思改成从前门而不是从原来定的侧门进来的话,客人会绕过是材料商的展位。
于经理没好气的对田瑞说:“都什么时候了哪还有时间管材料商,大不了等结束之后让人客人过去转一圈。”
来的人比预期的要多,还好我们早有准备,临时增加了一些座椅。田瑞作为公司设计部总监上台做开场白,让人没想到的是平时在公司喋喋不休的他,一张口就开始结巴。因为田瑞对自己的能力充满自信提前也没有拟草稿,开始的时候还能边说边想,后来就变得语无伦次。我看到其他部门的人都在台下小,总经理则是满脸阴沉。
田瑞涨红着脸走下台的时候,台下的掌声稀稀拉拉。第二个讲演的是设计部主管,他主要的演讲内容是怎么样把环保和家装结合起来。设计部主管用浅显的例子结合工作经验在短时间内让在场的人了解到公司在这方面的理念,内容不算深奥难懂贵在贴合实际。他讲完之后立即就有人举手发问,设计部主管的解答也很让人满意。
最后上台的是李雪丽,今天她打扮的比较职业,给人精明干练的感觉。她讲的内容是怎么能在有限的空间里结合不同的设计创意,刚好解决了现代人对于居住面积没法充分利用的烦恼。李雪莉笑容甜美,举止大方得体,得到了在座的人的一致好评。她下来的时候,掌声比前两个人热烈多了,很多人还都争着跟她要名片。
这次讲座总的说来还算比较成功,最郁闷的可能是田瑞还有那些等了半天不见一个客人来的材料供应商。没办法因为时间太短,很多人听完讲座就直接走了,根本没人会去材料商那边看。
公司的人都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包括我在内的管理层也忙着接受当地报纸以及网站的采访,没人去关心田瑞的牢骚还有外面干等着的材料商。也正是我们的疏忽为公司之后遭到重创埋下了隐患,或许就算我们预料到了也不会想到变故出现的这么快。
进入冬季之后公司基本没接到什么项目,同事们的工作兴致也跌到了谷底。起初我们还以为是行业不景气造成业务量减少,后来才发现公司内部自始至终都埋着一颗定时炸弹。
之前我提过公司分作两个大部分,工装部和家装部,也说过工装部大部分时间忙于外施工,在公司里跟我们没什么交集。两个部门从日常工作上看像两条平行线,内部却存在着相当大的关系,尤其是公司的财政支出。
十二月底的一个早上我收到了一个重磅消息,公司工装部总监由于挪用公款被公司送上法庭。这两年我多少听说了工装部亏损的传闻,怎么也没想到是工装部总监出了问题。据说工装部总监一直挪用公款为自己谋取私利,如果不是最近公司的贷款出现了问题可能还不会暴露。工装部总监是工装部的最高管理层,跟之前的王小明不属于同等级,给公司造成的损失也不可同日而语。
由于公司高层爆出的丑闻成了竞争对手打击我们的工具,之前王小明的事也被某些八卦小报挖了出来。当月我又从总经理口中得知,公司的投资已经暂停对我们的资金支持,银行也拒绝公司新一轮的贷款。当月我得到的第二个爆炸性消息,公司面临资金链断裂的危机。
虽然大家嘴上都不说,心里却明白公司面临着很大的财务危机。对于一个公司资金短缺是一定要面临的问题,每天很多没成立多久的小公司都会因为资金链断裂而倒闭,理论上并没什么稀奇。对于我们这个所谓的大公司来说,情况也一样,资金短缺也会面临倒闭的危险。公司暂时还没有出现拖欠工资的现象,没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骚动,但是就最近从老板那得到的消息感觉上并不妙。
谈贷款和拉投资这种事只能是老板和总经理出面,之前我无意间听到老板跟银行的通话,说这次贷款拖的时间太长,公司很难挺得住。这几天总经理一直在为资金的事奔波,很少看她呆在公司。不怎么经常在公司出现的老板,现在也经常来公司走动。
为了维持公司的基本运作,之前一些不想接的单子也开始做了起来。以前这些单子根本不会接,员工私底下会有些抱怨,有几个设计师也偷偷从外面找活干。
在这个经济不景气的时候,想找到资金根本就是缘木求鱼。对于竞争对手来说,这是击垮我们的绝佳机会。没有任何竞争对手会在这个时候伸出援手,毕竟谁都不希望多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别的渠道也几乎行不通,公司一时间好像真的走进了死胡同。
我知道公司只是表面看上去平静,背地里已经是暗潮汹涌。很多人都表现出了不安,甚至有些人已经为自己准备退路。事实证明越是在困难的时候,有些人越是喜欢火上浇油。
公司的材料供应商像说好了似的,全都跑到公司要求结款。这些材料商跟公司合作多年,本不应该在公司最困难的时候来结款,看来非常时期都变的谨慎起来。整个公司展厅挤满了来结款的材料商,不知道的还以为又要开材料商会议。
由于上次公司做讲座收了材料商的钱,后来他们没见到一个顾客,这让他们心存不满。田瑞之前允诺他们的条件一个都没完成,他们又倒贴了公司钱,所有的不满都在这时候爆发出来。
没办法总经理只能亲自一个个的去安抚这些发了疯来结款的材料商,除了她现在没人能稳住局面。平时在我们面前客客气气的材料商,现在像大爷一样坐在二楼展厅里,嘴里不停地叫嚷着。公司资金短缺的消息不胫而走,也难怪材料商会如此着急。
一个材料商大声嚷道:“你们要是真有钱就痛快的把账给我们结了,也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总经理忙赔礼道歉:“公司现在确实有些情况,我保证不会拖欠大家一分钱。”
很多人都不相信,说这种话听得多了就要现在结款。公司现在像是拖欠工人工钱的包工头似的,所有人都在不停的给材料商道歉。“张疯子”可算是逮着到了机会,不停重复的说让你们狗眼看人低。面对嚣张的张疯子换成以前我可以无视他,现在却只能摸摸的忍受从他嘴里喷出来的口水。
在危急时刻于经理找出之前跟材料供应商的合同,上面写明了到这个月底才是结款时间,总算是暂时把他们给打发走。
现在我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墙倒众人推,现在公司陷入四面楚歌,竞争对手对我们虎视眈眈,银行贷款遥遥无期,材料商现在又来结账,公司像是股票市场几乎是在一夜之间面临崩盘。
之前公司发展顺利的时候,内部看上去凤平浪尽,现在出了事隐藏的矛盾全都暴露了出来。各个部门都在找借口不干活,平日里累积的对公司的不满也都摆到了台面上。
田瑞的不满表现的最为突出,他把公司陷入危机的所有责任都推到了战略方针制定失误上。他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认为公司要以盈利为最终目的,老板的那套品牌理论并不适合现今市场。他的盛气凌人让人难以忍受,我们更没想到在公司困难的时候他作为部门领导没站出来解决问题,还在这种要命的时候质疑公司和团队所作出的努力。
市场部之前因为田瑞的阻挠,失掉了很多客户,现在旧账新账一起算。王小明把他的部下带的很团结,也很忠诚,他们一直怀疑王小明离开公司跟田瑞有关。借这个机会,大家刚好也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不满。
材料工程部相对表现的比较平静,毕竟有于经理坐镇,他跟着老板风风雨雨很多年忠诚度毋庸置疑。最可惜的也是他,只要平安无事的再过两年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我们部门的人虽然没说什么,我却明白很多人内心都已经动摇。他们中大多数人需要工作来维持生活,所以就算是看到有人偷偷给别的公司发简历,我也只能当做没看到。
中午休息的时候,我接到了总经理的电话,她正在陪几个材料商吃饭让我也过去,现在连陪酒这种活总经理都得亲自去干。等我到了饭店,服务员把我领进包间的时候,里面坐满了我熟悉或是不熟悉的人。熟悉的人基本都是公司各部门的女生,李雪丽也在内,除了这些女生,还有最熟悉的“张疯子”。其他材料供应商都不怎么熟,可能之前见过只是印象不深。
总经理看我来了让我给他们敬酒,我机械的拿着酒瓶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白酒,酒不停的灌进酒杯,最后溢了出来。我也没说什么,仰脖一饮而尽。有几个男人拍手叫好,说我是个痛快的人。总经理不迭的在给别人倒酒,敬酒,赔笑。我看着眼前强颜欢笑的总经理,她像是换了个人,没有了平时的冷静和高傲。
公司的那些女孩都是被叫来陪酒的,我想这是总经理的有意安排。“张疯子”坐在李雪丽旁边,手上不停的有骚扰的动作,李雪丽厌恶的躲着。其他女生也遭受到了同样的对待,迫于公司的压力她们也只能忍气吞声,不停的被灌着酒。
“张疯子”试了好几次终于抓住了李雪丽洁白的手,他得逞的看着我,似乎在向我示威。我感觉自己的血液直冲脑门,总经理在旁边频频向我示意不要冲动,在这种时候惹怒了这些人相当不理智。李雪丽挣扎着想要摆脱“张疯子”的纠缠, “张疯子”却一直死死抓住她的胳膊。
我窝囊的扭过头装作没看到“张疯子”的龌龊行为,心里不断的质问自己为什么总是在困难面前低头,为什么总是选择逆来顺受。李雪丽被“张疯子”抓的太疼喊了一声,这一声好像冲锋号响彻在我耳朵里。我从椅子上站起拎起一个酒瓶冲到了“张疯子”的面前,把李雪丽一把拽到我身边。在“张疯子”充满惶恐的眼神注视下,我把酒瓶猛的朝自己的头上砸了下去,然后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说:“我干了,你们随意!”
冰冷的血液从我的脑袋上流了下来,我扭曲的脸把“张疯子”吓得不轻。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我的行为吓呆了,估计是没料到我会把酒瓶砸到自己的脑袋上。趁着大脑还清醒,我拽着李雪莉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中飞奔出了饭店。
出了饭店一直走出很远,我还是死死的抓着李雪丽的手,怕一松手她白皙的手又被别人抢去。在我还清醒,在我还有力气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一定得牢牢抓住,不能被别人抢走。李雪丽跟在我身后一路小跑,我感觉自己的眼前越来越模糊,最后不得不停下来。
李雪丽气喘吁吁的看着的满脸是血的我,忍不住问:“你这是干什么?”
我麻木的说:“没什么?”
“没什么你干嘛拿酒瓶砸自己脑袋。”李雪丽掏出纸巾想要给我擦拭脸上的血迹,我把她的手推开,沾着血的纸巾从掉到了地上。
李雪莉干脆用手帮我擦脸:“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只是不想让别人碰你!”我几乎是把这句话喊出来的。
“你喊什么喊,我又不是聋子。”李雪莉埋怨的看着我,语气温柔的问:“那你为什么讨厌别人碰我?”
我嘴角一凉,抬起头望向天空,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下起了雪。散漫的雪花飘落在我和李雪丽身上,慢慢滋润进我们的衣服里。我有一种想要表白的冲动,我看着李雪丽说:“因为你是、、、、、、”
本来我是想说你是我的,可惜话没说完就已经晕了过去。我都忘了自己的脑袋还在流着鲜血,只觉得大地一片旋转,意识开始慢慢模糊。李雪丽在我身边不停的摇晃着我,我只能听见她的哭喊声。雪花还在不停的飘落,尽管注定会消失却还是义无反顾。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我刚想起身活动一下,发现手上还挂着点滴。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我赶紧闭上眼装作没醒。
门开了,李雪丽跟着医生和护士进来,李雪丽焦急的问:“大夫,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头一回看见喝多了拿酒瓶往自己脑袋上砸的,不过他的脑袋真够硬的,竟然就划破了点皮。”医生走到我的病床前伸手要扒我的眼皮,我看装不下去了只好坐起来说:“大夫,我真没喝多。”
我突然坐起来吓了他们一跳,大夫以为我精神出了问题对李雪丽说:“我看他可能是脑震荡了,得住院多观察几天。”
医生说完也不听我的解释匆忙离开了病房,好像怕晚走一步我会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医生走后,病房里只剩下我和李雪丽,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我在包间里的冲动行为很难跟李雪莉解释清楚,昏倒之前想要表白的勇气也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李雪莉收起笑容,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可以啊,周楚,之前还真没看出来你是个做事不动脑子的人。”
“那是形势所迫,我是逼不得已。”我试图解释说。
“手长在你身上,酒瓶可是你自己拿起来砸到脑袋上的,可没人逼你。”李雪丽一脸严峻的说,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心想还不都因为你,要不是痛恨“张疯子”的猥琐行径,我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且危害自身生命的事。
“既然你醒了,就接着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吧。”李雪丽坐到我身边看着我说。
“我刚才说什么了吗?”我装傻说。
“你刚才倒下的时候,不是说因为我是你什么然后就倒下了。”李雪丽充满期待的看着我。
我当然知道晕倒之前的自己到底想要说的是什么,那时候凭着一股子冲动差点脱口而出,谁知道在关键时刻晕过去了。现在我躺在病房的床上,没有了外界条件的刺激,也就失去了再次表白的勇气。
我撒谎说:“因为你是我同事。”
“你没记错,是这句?”李雪丽用手指戳着我心脏的位置说,“再好好想想。”
“没记错。”我含糊的说。
我的回答没能让李雪莉满意,她表情一变对我说:“死不了就赶紧躺下,别给人添麻烦。”
“我觉得自己现在很健康,可以出院了。”我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说。
“你给我老老实实躺好,没听见医生说你有脑震荡吗?”李雪丽瞪了我一眼。我赶紧回到床上躺好,还故意发出两声呻吟,偷瞄了一眼李雪莉,发现她正带着好气又好笑的表情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