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樱鬼]樱花纷飞时》豌豆儿黄

3、Chapter 3

　　斋藤一站在店门紧锁的岛屋外，距离七夕庆典结束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了。他从小铃和总司口中得知，他救下的女子住在这间岛屋。在这一个月里，他几次来到这家店外，但是都是这副大门紧闭的样子。这家的主人究竟去了哪里？出了什么事？现在的岛屋是否已经是人去楼空？这些他都无从得知。

　　他记得这个女子，那一年的江户灯会，花灯异常灿烂。十二三岁的小橘手捧一管长箫，倚在灯光烂漫处，箫声中带着淡淡的清冷，如同她的模样，如水般的长发，不加一丝粉饰的脸庞。几年后再见她，她正被几个浪人纠缠，他救下她，将她送往医馆，待被告知无碍后悄然离开。然而也许是天意，他与她在京都再次相逢，他又一次救了她的性命。

　　但是那一晚，当小橘询问他的伤势时，他却将刀架在她的颈上。“若是将此事说出去，便杀了你。”眼里透着能渗入骨髓的寒意和杀气。身为武士，身为浪士组的成员，他明白，并且始终坚信，任何可能对组织不利的人都不应该留在世上，即便是曾经相识，即便那样美好的她看上去毫无危险，但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必要的时候也许不得不将她除掉。大概，就是这样的坚决和残忍吓到了她吧……

　　“队长？”身后队员的声音将斋藤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在此伫立了半晌。她怕是已经离开了……这样想着，斋藤转身。“走。”三番队继续向前行进。走了吗……走了，也好……

　　文久三年八月十八，暴风雨前的平静终于被清晨的一声炮响打破，国内格局动乱，战争一触即发。浪士组在此役中奋勇护驾，表现优秀，被授予了“新选组”的名号，并正式获得了巡逻与守卫京都的资格与权力。

　　黄昏十分，斋藤伫立在院外，望着挂在大门外的“新选组”几个字，陷入沉思。“属于武士的恰如其分的名字……”对于曾经苦于无法坚持武士之道而放弃持刀的他，曾经有幸得到试卫馆众人的认同，如今又为新选组所接纳和器重。他的手附上刀柄，钴蓝色的目光不再有一丝犹疑。以武士之名起誓，定要守护这些同伴，守护和他们共同的信念……

　　次日，天气晴好，微风吹过，已经开始带有一丝清凉，盛夏的酷暑似乎有渐渐退去的征兆。屯所内，斋藤坐在游廊上，专注地为爱刀涂抹刀油，浅葱色的羽织看上去十分美好安静。

　　“一君！”藤堂平助的身影进入斋藤的视线。“外面有人想要见你，是个女孩子。”

　　斋藤手里的动作一停，女孩子，难道是……“我知道了，多谢。”斋藤谢过平助，将刀入鞘，向大门处走去。

　　果然，当他来到门口，一抹妃色映入眼帘。一如既往，没有一丝妆饰。小橘颔首站在门外，失踪了近两个月，此刻突然出现的她，消瘦了很多，脸色苍白，仿佛大病初愈的样子。

　　“……”斋藤微微皱起双眉：“屯所不该是你来的地方。”虽然嘴上如此说，但他心里明白，她既然能找来屯所，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在失踪的这些时日里究竟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弄得如此落魄？

　　“斋藤先生……我，有事想要问你……”小橘攥紧了衣襟，考虑了这么久，却还是不敢问出口么？她不愿再见到那一晚那双蓝色眸子里冰冷的杀意，但……她咬咬嘴唇，不得不问。“那一晚，袭击我的人，究竟是谁？”

　　斋藤瞬间警惕起来，风吹起他的刘海，小橘在他的眼里看到与那晚相同的寒意与杀气。八月份的天气依旧炎热，但透过斋藤的目光，她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气渗入五脏六腑。

　　“斋藤先生……”小橘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如果要灭口的话，至少听我把话说完，可以吗？”这次她并没有像那一晚一样恐惧，她早已想清楚，若他真要杀她，她除了束手就擒，别无他法。
　　斋藤闻言沉默半晌，略微缓和了眼神。“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转身向村外的方向走去。小橘轻轻地舒了口气，他终究还是肯听的。这样想着，她跟上斋藤的步伐。

　　壬生村外的一条不宽的小河，河水清澈见底，涓涓地流淌着，不知流向哪里。河边有几棵樱花树，只不过这个时候，早已过了樱花盛开的季节。河上横着一座木质小桥，亦不宽，斋藤立在桥上，小橘在他左侧，轻微地依靠着栏杆。两个人的倒影在河水中，被风吹散，然后又重新聚集，如此循环着。

　　“就像第一次见到斋藤先生的时候一样，我是江户人。”小橘抬头望着天空中的云朵，轻声说。“嗯。”斋藤当然知道，在江户城外，他救她的情景，不过对他来说，却不是第一次相遇。“为何会来京都？”他问。

　　“……”小橘沉默了片刻。“报仇。”淡淡的两个字，听不出任何语气。斋藤眉心微动，报仇，她竟说得如此平淡，她独自一人辗转来到京都，竟是为了这般目的。这个女子，她的内心，究竟隐藏了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去？

　　“江户橘氏一族上下几十条人命……”

　　斋藤此时才恍然明白，当年江户盛极一时的拥护幕府势力的橘氏一族，在一夜间销声匿迹。橘妃叶，原来她竟是这家的遗孤……

　　“这与那一晚的事情有何关系？”斋藤侧目看着她。小橘浅笑，微微眯起眼睛，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斋藤先生是否能想象得到，在我离开岛屋的两个月中，我曾经变得与那晚袭击我的人一样？”感觉到斋藤惊异的目光，小橘继续说道：“我从小得了一种怪病。听家人说，发病的时候会完全失去控制，那情形就像是……”她顿了顿，“那晚袭击我的人。”一股寒意顺着脊背慢慢爬满全身，斋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定定地看了小橘一眼，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样安静美好的女子与那些发狂的怪物联系在一起。

　　小橘侧身望着他。“正因为如此，我从小就被家人冷淡。几乎没有人真正把握当做橘氏一族的一员，除了我的妹妹，和他……”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绝望，“斋藤先生，我想知道，我为何会得这种病，我的病与你们斩杀的人是否有关……”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斋藤望着她，在那双漆黑的眸子深处，他看到自己脸上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的确，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沉默片刻后，斋藤侧过头。“有关新选组的事情，恕我无法相告。”他的语气依旧淡漠，“不过，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的安全。”

　　小橘看到他的目光望向远方，虽然疏离冷淡，却不知为何，让她有一种强烈的信任和安全感。
　　“斋藤先生真是个冷漠却很温柔的人呢……”

　　风吹着，天空湛蓝，飘着几朵纯白色的云。两个人站在桥上，只静静的，不再说话。鸟鸣伴着轻不可闻的风声，将流水送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