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喻星原

5、Chapter 5

　　喻棠忽然问：“你知道叶高南吗？”

　　卫迟眸色深了深。

　　叶高南可是魑魅曾经最大的王牌——技术层面的。

　　当年出事之后，施家整个家族脱离同源会，成立了魑魅。那时候叶高南作为计算机方面的人才早已经享誉全球。听邹翟和乔源清说，魑魅是下了血本才招募来了叶高南。

　　后来么……

　　卫迟在心底嘲讽的笑了笑，利益纠纷，魑魅高层瞒着施家家主把叶高南弄进监狱，这人就此销声匿迹，杳无音讯。说起来，魑魅用的计算机系统一直都是当年叶高南给做的那个，乔源清到现在都攻不进去。叶高南是不世出的天才，可惜心思太邪，性子太傲，最后栽在了自己东家手上，撞得头破血流。

　　记得叶高南入狱的消息传来后，乔源清郁闷了整整半年，自叹再无敌手。

　　卫迟不知道喻棠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人，不过也由此可见，乔源清所谓的喻棠的资料不全是有多么不全。

　　“叶高南……他是我的老师。”喻棠眼中神色有些复杂：“我们是在监狱里认识的，他出狱后也是我照顾他，我……”

　　“他在哪儿？”卫迟的手微微一紧，思考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对他帮助有多大。

　　“不是……”喻棠的神色掠过一丝落寞：“老师去世了。我说这个的意思是，我是他的学生，我有足够的自信和能力帮忙，不会给你带来负担，你可以相信我。”

　　卫迟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第一，我有帮手，不需要你的帮助。”

　　喻棠抿了抿唇。

　　“第二。”卫迟说：“等到我调查完这个案子，你的嫌疑自会洗清，所以你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

　　“怎么没有必要？”喻棠蓦然抬起头，压抑着情感反问：“你了解这个案子没错，可是我更了解这个案子的负责人！我相信你不是凶手——我看得出来。和老师学习的那段日子我见过什么叫杀人凶手，你不是。我就问你一句话，到下一起案发前，你能把一切真相送到警察局吗？”

　　不能。

　　这答案卫迟再清楚不过。这是一个人和一个组织的差距。他差的不是真相，是证据，魑魅犯案的证据。

　　不过……

　　“喻小姐，你如何，似乎与我关系不大。”卫迟声音沉冷：“无论你最后能不能摆脱嫌疑，或是你是不是叶高南的学生，这些，都与我关系不大。”

　　卫迟冷静地一点点戳穿喻棠那有些幼稚的梦幻的希望：“我们不对对方负任何责任，我更没有必须帮助你的义务，所以当你在对我提出请求的时候，就应该做好被回绝的准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卫迟淡淡的说：“无理取闹。”

　　喻棠的脸色白了白，一瞬间无地自容。

　　无理取闹吗？

　　是这样的。

　　他说的不错。

　　只是因为她再没有其他的出路可寻，所以就一厢情愿的认为他一定会帮助她，却忘了两个人其实连认识都算不上。

　　她只不过是在用自己的危险处境道德绑架他而已。

　　人的劣根性啊，事实上，在男人点明之前，喻棠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所作所为的实质，她只是希望能有个人帮帮她，而恰好这个看起来什么都知道的人出现了，所以她来请求他的帮助，然后……为他的拒绝感到气愤和埋怨。

　　削去所有的粉饰的理由，到最后她的想法原来竟是这样的自私，这样的……令人憎恶。

　　喻棠最憎恨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对别人施加伤害，就像当年蔡齐文对父亲那样，可兜兜转转六年后，难道她自己也不可避免地选择了这种做法吗？

　　她陷入一种深刻的自我厌弃当中。

　　长久长久的沉默之后，喻棠终于出声。

　　“对不起。”喻棠哑着嗓子，把头狠狠地扭了过去，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本以为喻棠会纠缠不休的卫迟愣了一下。

　　两人陷入有些尴尬的冷场。

　　喻棠没脸再求男人帮忙，心烦意乱的思考着有没有什么别的方法转移陈双的注意力以助自己脱身。卫迟则为方才自己过于尖锐的话语感到些许歉意

　　对两个人来说，此时无论是走还是留，都显得刻意而突兀。

　　……好尴尬。

　　广阔的空地上，忽然起了风，行道树枝叶彼此摩挲，呼喊出一种阔大的静谧感。卫迟忽然神情一凝。

　　下一秒，卫迟整个人从机车上跳下，直朝喻棠扑过来，在喻棠没能做出反应的须臾内，一声猛烈的金属撞击声从草丛中发出来——是枪声。即使是深夜，喻棠依然可以清晰地看见灰白色的广场石被子弹刮擦出的白色痕迹。

　　喻棠慌忙抬手扶住卫迟：“怎么回事？”

　　卫迟凛冽的目光扫过草丛：“寻仇的人。”

　　四周又恢复了寂静。

　　喻棠拽着卫迟衣服的手紧了紧：“……走了吗？”

　　又是“嗒”的一声，装了消音器的枪始终不见踪影。

　　卫迟一把揽过喻棠，把她带到自己身后，喻棠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刚回头，就看见自己站过的地方一道白痕静静地躺着，隐约有白烟升起。

　　喻棠的身子有些颤抖——跟着叶高南的那几年，她接触过不少人，却从没遇到过这种生死危机。她拽着卫迟不肯松手，觉得此时的寒风分外刺骨。

　　卫迟察觉到她的恐惧，平淡地说：“别害怕。”

　　喻棠愣了愣，但她却没来得及感受到安慰——三个男人从前方的草丛中走了出来，手上拿着漆黑的枪。今夜月色不眷顾人，喻棠连三个人的脸都看不清。她向阴影里缩了缩，保持着沉默。

　　三个男人没有动作，卫迟率先开口：“魑魅的人？”

　　为首的男人笑了一声：“当家的不想杀你，你可以选择跟我们走，或者被我们废了四肢再跟我们走。”

　　在恐惧的刺激之下，喻棠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五感变得分外敏锐，她一边聚精会神的听着几个人说话，一边飞速的思考着。

　　到底……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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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有枪。对方派人来的时候应该没有考虑过男人有帮手的情况。也就是说，如果她和男人一起上的话……全身而退也不是不可能。

　　喻棠没想过一个人走，她的良心过不去。更何况……她也不一定逃得出去。

　　念及此，喻棠彻底恢复了镇静——事到如今，无论怎么走都是死局，她宁愿拼一把。

　　卫迟察觉到身边的女人竟然迅速平复了心境，心下一动。

　　对面三个壮汉成三角形排列，最前面的男人不耐烦地骂了一声：“快点！双手抱头走过来！要不是当家的非要留活口……”

　　话未说完，卫迟忽然一把揽过喻棠，薄唇亲昵地凑到她耳畔，动作间有轻轻气流浮动。此时两个完全不熟悉的人的动作仿佛情侣分离依依话别。

　　领头的壮汉见无人理睬他，有些恼怒，却碍于上头的命令不敢轻易动手。此时已入深夜，一缕极淡的森白月光从厚实的云层中探下来，在灰色的广场石上反射着冷冷的光，照映着众人脸上的各怀鬼胎。

　　卫迟忽然松开了喻棠，周身气势冷凝，他看似漫不经心的踱了几步，抬首低沉道：“可以。”

　　“可以就快点。”领头人见二人无动作，摘下腰间挂着的手铐向二人逼近，身后两人紧跟。

　　巨大的广场上，一辆重型机车前立着一男一女，前方三个壮汉杀气腾腾地向他们逼近，众人身后的影子拖得老长，显得阴森而诡异。

　　呈三角形分布的三个壮汉很快行至一男一女面前，为首那人拿着手铐迅速向对面左边的男人手上拷去

　　一切都在进行，一切都要结束。

　　就在这个瞬间，一切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