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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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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一只手捞过手机,漫不经心地按下接听键。
“卫迟!这次你算欠小爷个大人情!”电话那头的声音年轻而富有朝气,与男人低沉清冷的声音全然两样。
“说事。”男人坐回电脑前,敲了几下键盘。
“唔……那姑娘叫喻棠,嗬,真漂亮,也不知道你怎么遇上的,我怎么就……”
“小乔。”
“别叫我小乔!爷我可是行得正坐得直的威武男人!”
“呵。”
“……卫迟,我真怀疑我冒着被邹老大发现的危险来帮你到底对不对了。”
“乔源清,我时间不多。他们现在大概还没找到我,否则昨天那个死的就是我。”
“啧,好吧,邮件我给你传过去了。那姑娘叫喻棠,练过武术,不过和魑魅没关系,单纯是目击证人而已,昨天晚上你俩应该算巧遇。不过……这里,17岁时父亲因走私和挪用公款被判死刑,嗯,就是六年前呗。时间有限,又是瞒着邹老大用不了大设备,我就能查到这儿了。这资料肯定不全,不过倒是可以肯定这姑娘的清白。”
“确定和魑魅没关系吗?”卫迟向后一仰,手搭在额头上,敛眸沉思。
“嗯,这姑娘从小到大就是个模范好少年,要不是父亲入狱,简直是个人生赢家,没什么可疑的,也没什么可利用的——魑魅又不缺身手好的美女。”
卫迟声音微缓:“知道了,多谢。”
“客气……话说回来,这么大的仇,邹老大为什么非让你自己报啊?还不让我们帮你。”
卫迟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柜子上两张黑白照片,一男一女,眉眼与他依稀相似。
“一方面,希望我知难而退。另一方面,”卫迟顿了顿:“当年的事牵扯太多,涉水太深,邹翟是同源会的首领,对他来说,不表态就是最好的表态。”卫迟说到这儿,眼中闪露出一丝疲惫。
“邹翟肯让我来清算这笔拖了十二年的债,已算仁至义尽。”
那边少年沉默半响,悠悠叹一声,故作轻松的道:“也罢,你自己多小心,至少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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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
“被害人浑身烧伤太严重,能不能麻烦喻小姐回想一下,被害人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明显特征?”
“嗯……手,应该是手那里有个刺青。”喻棠迟疑了一下,说。
“哦?”陈警官迅速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瞪大:“您确定吗?您是怎么知道的?”
她是怎么知道的……
喻棠地脑海里突然出现一双眼睛,沉静幽暗,淡漠冷清。
“见警察这种事情,交给有这些东西的人解决。”微凉的嗓音。
什么玩意儿……黑户吗?借口编的未免太假。
“喻小姐?”陈警官轻轻敲了一下桌子。
“啊?”喻棠回过神来,歉意地笑笑:“我不太确定,就是救火的时候看见青色的影子闪过去而已,也有可能是别的。”
万一……他没有说谎呢?
“这样啊。”陈警官了然地点点头,说:“我去拿点儿东西,您在这儿等会儿。”
喻棠点点头,低头时视线掠过桌上摊开的笔记本。
陈警官见此,将笔记向喻棠的方向推了推:“都是您自己的证词,想看可以看的。”
喻棠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说:“谢谢。”
陈警官出门走了几步后,看了眼手表。
9:30
他掏出对讲机,脸上原本的笑意荡然无存:“计时十分钟,这几个证人的房间录好像后记得备份,凶手可能就在里面。”
片刻后,对讲机接连响起三声:“收到。”
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是与非哪能那么明晰呢?
屋内,喻棠草草翻了几页,发现的确是自己的证词。再往前翻,几张订在一起的白纸被对折夹在了本子里面。
喻棠盯着这沓纸看了一会儿,取出来打开。
是第二起案子的卷宗。验尸报告,现场调查,照片,取证,分析都在上面。
喻棠的眼睛突然在一张图片上凝住。
那是一张案发现场的照片。
在右边的角落里,一个黑衣男人半侧着头,被人群重重掩住,几不可见。镜头里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整个人的姿态淡漠又冷静。
是他。
那个男人。
11月7号那天,第二起自焚案的现场,当人群骚乱惊慌失措时,甚至当警方赶来封锁现场时,他都在那里。
他一直看着。
喻棠忽然想起,那晚他们两个相遇时,他来的方向正是白天的案发现场。
喻棠的冷汗顺着额头涔涔地流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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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总有种种巧合,如果这天你不是早了一分钟时间出门,如果他不是在某个小巷口停留了一会儿,如果邻居家的小孩没有和你说那几句闲话。
你都不可能和他相遇。
因此当喻棠沿着这条街走下去,突然看见蹲在街角的卫迟时,她深深的觉得,自己被命运愚弄了。
喻棠警惕地后退一步,希望男人不要看见她。
卫迟由着地上的小奶猫顺着他的手心舔了一圈,唇角弯了弯,他反手拍了拍小奶猫的头,得到一声细细的回应。
卫迟的目光淡漠地盯着人行道上的彩砖,五米开外,不知是谁脚步顿了顿,然后继续前行。
卫迟等了一会儿,霍然起身,向东越广场的方向走。
喻棠的呼吸不禁屏住,直到看见男人的身影几乎消失在人海,才心一沉,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路过男人方才停留的角落时,喻棠的目光落在一只小小的开口纸箱上,箱子里趴着一只软软的小黑猫,眼睛眯起来,懒洋洋的样子。
箱子外面贴着一张小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童稚字体写着:“请好心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收留小黑!”
小黑猫慢慢抬起头,碧绿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她,样子竟有点像……
他。
汽车尖锐的鸣笛声骤然响起,喻棠一个机灵,转头朝着男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东越广场
喻棠的视线在人群中搜寻了一圈,却找不到着落。
男人如同凭空消失。
她在原地默立了一会儿,过往匆匆的行人对她报以诧异目光。她叹了口气,想要离开。
突然,尖叫声如浪潮一般从广场的东北角席卷而来,恐慌如一张黑幕,迅速而沉重地笼罩了下来。
唯一的光芒来自火焰,跳动的炽烈的兴奋的火焰。
地狱之火。
喻棠看着东北的方向,觉得自己的神经紧紧的绷了起来,她仿佛清晰的听见什么东西“滴答”,“滴答”地在响。
待到那火光高高地窜起来时,到那火光中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一声痛过一声,最后嘶哑撕裂时。
她恍然大悟。那是生命流逝消亡的声音。
第三起自焚案,来了。
火光将息,人潮退散,警笛铮鸣。而喻棠冷静地,格格不入地站在纷杂的人群中,她的目光定在一群尚未离开的人中。
隔得很远的,男人着黑衣立在那里,身姿挺拔,仿佛全然不知晓此时此地发生了什么。他站在那儿,似有所感,缓缓回头,淡而冷地扫了喻棠一眼。
然后他转回头,消失了。
——————
“喂?”
“乔源清,他知道我在哪儿,他只是在示|威——自始至终,他在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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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棠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她目无焦距的盯着天花板半晌,一个翻身坐起来,呼吸慢慢平复下来。
那双冷清的眼睛如同烙印在她的脑海里一般挥之不去,白天黑夜的折磨她。
“交给有这些东西的人解决。”
“那个人手上有个刺青。”
“22世纪内最大自焚案,疑似连环杀人,惊现首都东越市。”
喻棠觉得这些零零碎碎的记忆已经编成了一张密密匝匝的网,朝她兜头而来,慢慢慢慢收紧,勒她至死。
她深吸一口气。
她知道,这些案子之间一定有关联。
如果新的案件还在持续,如果凶手依旧不露马脚,如果她把男人推出去交给警方,如果这个男人真如他所言没有户籍。
这些个如果凑在一起,只会带来一个必然:男人一定会被判为凶手,无论他是不是。
喻棠很早就不再信任东越市的公安机关。她太了解了,比起让案情水落石出,那个人,那个坐在警局里,六年前把她父亲推上刑场的那个所谓的功勋累累的人,他更关心的是快点结案。
她……深有体会,而且无力反抗。
她不仅反复而仔细地揣摩男人的每一个动作,神态,语气,甚至细微的情绪变化。
她想知道,在这些忽明忽暗的夺命烈焰中,他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第一次见他,他许是刚从白天的案发现场出来,他询问她案件细节,出手帮她拦下致命一击,却又把烂摊子留给她处理。
第二次见他,他在街角逗弄小猫,可随即,他所在之处就发生了新案件。
可他还有那样一双眼睛。
虽然冷淡,虽然深沉,但……有光明存在。
喻棠无力地向后一仰,倒在床上。
她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么,也相信他的眼睛。
不是好人,但也应该不屑做出这样的事情。她为他下了个定论。
即使日后再遇到,也不要再跟上去了。喻棠想,这件本与她不相干的事已经困扰她太久。
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