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长安》一夕月下

8、第 8 章

　　她眼角血液混着让她清醒的泪打湿了她的鬓发，如云似锦，却凄怆狼狈，哀不奉今……
　　“夫君……”
　　她的眼角蒙上暗色血痕，颤抖着，她的手。
　　长裙覆敛，散乱的发湿黏扑曳，丝丝缕缕，她的口张合，却是笑了，笑出了泪……在狰狞着血肉的脸上烫出一条清痕出来。
　　“呵……呵……”
　　她的眼合闭上……
　　“她……死了？”
　　书生捂住发烫的眼，他扶住桌沿。
　　喉咙上的刺痛使他的眼更加明晰，那火烫感转向他的眼，像火舌舔上一样。
　　他所看到的华美倾覆，转来的是黑白青影，所谓哀痛，不过心死而已……
　　“那是……曾发生过的事吗？”
　　没有人回答他，舔烙在窗柩上的暗影沉沦下去，只留下一道恍惚的步摇余音。
　　静默片刻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叫声，无念水袖一甩，门应时而开。
　　书生一惊未复，却见一道白影扑就而入。
　　“无念姐姐！”
　　那人瞬时便站到了无念的身前，风扑曳着他的发。
　　“母妃……母妃她要放出那个人，姐姐，我们得快点逃！我们都会……都会万劫不复的……姐姐！”
　　秀丽的少年面上写满惊恐，他原本的锦绣丽服染满了血……黏稠的滴落……
　　他拽曳住无念的手，想要将她带出这里，慌乱……惊恐……惧怕……
　　这一情形来得突然急切……
　　但无念的眉目没有动容，只用手揽了少年入怀，另一只手为他理顺凌乱的发。
　　“你的太傅……”
　　少年倏地攥紧无念的衣袖！
　　“死了吗？”
　　无念的语气平淡得不像话，冷漠的沉静让刚恢复正常的书生都感到一阵陌生……
　　少年十指几乎扎入骨血之中，悲泣不成声。鲜血从他瞳目中涌了出来……

　　“死了就死了，何必伤心？”

　　“姐……姐？”
　　“是他愿意为你死，你又何必愧疚呢？”
　　少年睁大淌血的眼，嘴唇几近透明。
　　“无念姑娘……你？”
　　书生惊疑未定，终是忍不住出声，他的眼中透着责怪与不解：他自认为虽与无念不过萍水相逢，可怎也不觉得她会说出这等薄意的话来。
　　无念向书生一眼看来，倒对他的情绪不甚在意。这时！她身后的门突然大开，书生感到一阵凉风瑟骨而至，反射性看过去，却颜色失了个干干净净！
　　是之前和少年一起的年轻男子，一身血衣，眼目中淌出血泪，他现在门外，胸前空了一大块，血液从门外延展到门前。
　　“太傅！”少年瞪大眼，害怕却又想要上前，他清秀润澈的眼滚出豆大的泪来，他从无念怀中出来，向着门的方向走去。
　　他的紧握的手上，血液滴落。
　　无念神色淡漠，她没有阻止，眉间的花钿沉暗着光华。
　　“太傅，真好，您还……”
　　少年再也吐不出下一个词来，他跪倒在地上，霎时便完全倒了下去，双目直直的睁大，泪水尤自滚落。
　　门前的年轻男子也倒落于地。
　　曼珠沙华扎根而生于累累白骨，以血为滋养……
　　那言语仿佛尤在耳际：
　　我以己身坠入地狱，换你一世荣华可好？
　　垂敛下眼帘，风带起无念头上的金坠，菱角相击。
　　风起，发舞，风寂，墨发覆面，她已转首面视窗外……
　　一世的荣华有多长？承载了所有人的悲欢离合的荣华……最终也随着那些人而全作了青烟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