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长安》一夕月下

7、鬼魅暗影

　　无念不是普通人，不是行走江湖的侠客，或许他一开始就有这个认知，只是一直不想承认。
　　子不语怪力乱神……书生已经没有办法这么安慰自己。
　　华兄……三华二人……
　　“你们真的杀了他们？”他以为自己语气会颤抖，却不想自己却如此平静。
　　午夜时的蜡烛腾着青烟，像缠绕欲上的蛇。
　　“千鬼姬要的人，自然没有活着的道理。”
　　无念说得分外冷酷，好像说的并不是人命而是一根草。
　　“我也会死吗？”
　　书生以为自己很怕死，却没想到说出来却镇定了下来，他注视着无念，想要知道答案。
　　他至今都活着，都是因为无念的缘故吧……可是，她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么多……不让自己死？
　　“或许，”无念的唇色此时深艳幽冷，“你的命在千鬼姬手中，她若要你的命你便逃不掉。”
　　但也并不是一定不能逃。
　　“你为何一直帮……我？”
　　“只是留着你的命而已，这里很久不敢有人住了。”
　　就……就这样？
　　书生不知该喜还是悲。
　　一声声玲音在此时突然响起。
　　无念向窗外望去，面上露出一分诡异。她秀美的瞳眸有些异样的光亮，却更加迷醉人心。
　　在这前朝的废居内的香气越发浓郁，让人晕眩。
　　“哒……”
　　“哒……”
　　有液体从屋檐下滴落，声音很轻，但因为太过安静的氛围而显得分外明晰。
　　夜风突然猛从外面灌了进来，混合着莫明的香和甜腥，书生猝不及防的吸了一口，被呛得捂住口鼻剧烈咳嗽。
　　那味道像一种毒物一般，一入口便让舌头发麻，然后迅速蹿入喉咙，灼热像要使人血液蒸腾……
　　书生白面涨得通红，猛地扑倒在桌子上，匍匐着挣扎痛苦。
　　“开始了……”
　　无念坐在窗前，绚丽的裙摆勾曳出贵族少女的风流姿态，她喃喃自语，似期待似嘲讽，目光再次落在书生痛苦的脸上却没有动容。
　　窗外，有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渐清晰，月色明暗之处，月色的皎洁照不进……
　　裙袂翩飞，环佩相击，步摇轻晃……那沉默多年的，埋葬的，隐藏的……一点一点……沿着黑与白的缝隙中拖曳着爬出……
　　黑气萦绕……
　　“夫君……”
　　远处传来女子的唤声，矜持的清润，压抑的喜悦十分明晰。
　　女子跪坐于廊上，黑色的长发用一支玉白清翡的簪子拢在脑后，她细白的脖颈优雅的低垂着，依稀可见她的红唇灼艳。
　　她穿着一身嫁衣，那上面用金线团散细理，处理得恰到好处的纹理，一只凤凰飞展，贵丽只屈于一国之母。
　　“夫君……”她再唤一声，然后由跪坐变为站立。
　　檐上悬挂的是楚国样式的宫铃，它们随风而动，随风而鸣，和唱着，为凉风深处添上一丝沉寂的寂寞。
　　女子站立着远望，片刻后却蓦地白了脸，颜色半散。
　　画面急转。
　　“王妃！”
　　有婢女从身后向她行礼，声音却未有善意。于是两两携她置地，以她面贴于刃。
　　“贱人！”
　　她模样恨极，咬牙泣血，目淌血痕。
　　十指连心，五指骨森，累累如覆压之雪。
　　血肉曾于她目中翻卷剥落，一丝血线绵延出一片血泊。利刃贴近手指时的凉曾让她颤栗，刮动的情形曾让她泪落裹血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