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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尘世不解性痴人,心乱则一语乱情。 ...

  •   杨伯宁醒来,入眼的还是自己的床帐,碧沉沉的颜色如同黑夜中的一川活水,这次在画中待的时间要久很多,醒来已经是中午了,慢慢的爬下床,杨伯宁到书房把画挪进了卧房,挂在了床边,画中的白鳞已经换了模样,眼神轻缓的从画中落了下来,眼中是万川无澜,幽幽深黑。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这次同送饭奴婢一同前来的还有杨伯宁的二娘。

      这个尚未失去风韵的女人鬓边插着镶翠玉的簪子,戴着整套的珠饰,走进来不冷不热的叫了句伯宁,杨伯宁抬起头看了一眼就低下了头:“二娘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这位二娘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何况是杨伯宁的这破竹屋,没事是绝不会来的,对于这一点,杨伯宁是有自知之明的。

      “你父亲托我来的罢了,”夫人轻蔑的眼神在竹屋里环视一圈:“你年纪不小了,也该娶妻了,不可落人议论。”

      “不娶。”杨伯宁回拒得干脆,且先不说那女子心性如何,只那一句落人议论他就不爱听,他早已落人议论多年了,如今有何怕的,要他娶妻却是为了家族颜面。

      夫人的眼神落在杨伯宁宽荡的白衫披散的长发上,只一眼便不喜的收回了眼神:“年纪大了却不娶亲,你让外人怎么看待你父亲?我说不动你,之后便是你父亲亲自前来了,你可要想清楚后果。”

      “那就请二娘回吧,我等父亲来。”

      妇人示意丫鬟把食盒放下,转身便走。

      他是该娶亲了,可若不是与他真心相交的人,娶回来又如何呢?

      夜里,当他身临在那大片的幽兰中时,一时不知身在何处,这次没有穿过长长的回廊,没有走过一重重楼阁,杨伯宁直接到了竹屋后幽兰盛开的海川中,他恍然抬起头,隔着庭阶,白鳞站在屋里的书桌前,察觉到他的到来,也看向他。

      怪异的感觉又涌上了杨伯宁的心头,那般的让人安宁,一眼相会像是幽白的花开满了漫山遍野,连接着天际缥缈的白云,那片烂漫中只有他,与……白鳞。

      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怪异而惶恐,两人目光交汇,杨伯宁克制的点了点头,朝着竹屋走去。

      到了书桌前,白鳞问:“有心事?”

      杨伯宁一时不知道回答什么,若说无事,可心中也是一团摸不清头绪的情绪,只是难以言说出到底是什么。沉思了一会,便说了当下的事情。

      “今日我家里的人来了,要我娶妻。”

      白鳞似乎并没有把杨伯宁的愁绪放在心上,云淡风轻的提笔落墨:“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尘世间不总如此吗?”

      “世间确实如此,我不是没想过,只是想来想去,婚嫁需得有情思,我只需得一人白首,三妻四妾是不必的,女人多了便易起是非,伯宁愿一生能过得淡泊些,还是志趣相投的有缘人才是良选。”

      “那便去看看她是不是你的良选。”

      杨伯宁还不知道父亲给他选的女子是谁,何况男女大防也不是可轻易僭越的,但白鳞如此说,心里应该有了他的打算。

      既能了解一番也好,若是同心同志的人,也是有缘。

      定下了这个主意杨伯宁也收起了神思不宁的模样,两人依旧是画作,只是杨伯宁心中还是不太安宁,他侧眼瞥了白鳞一眼,看见白鳞肩后的发滑落在身前来,双眸专注而轻缓的落在宣纸上,心中怦然。

      有些不愿白鳞为男女情事劳心,杨伯宁看着白鳞,推脱道:“劳烦白鳞兄为我出画了,只是我还不知道父亲为我选的女子是谁,还需先知晓。”

      白鳞眼睫未抬:“这并非难事。”

      第二日,杨伯宁出了画境,醒来便站在画下,画中飘出一缕缕的白烟凝聚在杨伯宁面前,白雾缠绕中铸出白鳞的身形。

      白鳞抓住杨伯宁的手臂,杨伯宁只觉眼前一花,一片翠绿便出现在他眼前,眺目而看,两人已经站在了一个陌生的庭院花丛后。

      突然有一人从杨伯宁身边走过,奴婢模样的打扮,双手捧着铜盆,低头看着路全然没看见杨伯宁与白鳞。

      杨伯宁吓了一跳,连退两步,白鳞还抓着他的手臂才让他镇定下来:“他们看不见我们。”

      说着白鳞便径直的进了檐下,杨伯宁跟着白鳞的脚步走到一间房外,白鳞站定在窗前,里面的婢女便把窗户撑了起来,从窗外看去,里面有两个少女,一位丫鬟和一位穿着里衣的小姐。

      杨伯宁看清了那少女的容貌也没认出是谁,是十足的陌生人,最多听了她的名字能知道她是哪家的小姐。

      杨伯宁侧开眼待女子穿戴整齐开始梳洗,她坐在缠花纹镜前,奴婢打开妆奁开始给她挑选钗环。

      少女长相普通,只是一双眼睛格外漂亮,她或许也知道这一点,眼角带着刻意延生出的稚嫩妖媚。

      梳好了发髻,少女挑了两件银饰,丫鬟仔细的给cha进发髻里,少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似在想着什么,转头看向丫鬟:“爹爹说的婚事有下文了吗?”

      “那位杨公子?小芸可没听见老爷说什么,只是这两天都没听见点消息,我觉着是没成。”

      少女天真的语气中带着傲踞“为什么没成呢?我听说杨伯宁都十九了,一桩亲事都没有,他还敢不喜欢我不成?”

      “这可说不准。”小芸娇俏的说:“小姐你可不知道,杨公子可轻狂着呢,小姐应该没听过,杨公子有个娃娃亲,是淮都有名的漂亮姑娘,听说长得清丽脱俗,可他硬是说那姑娘俗气,气得人家把婚约都取了。”

      少女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撇了撇嘴角:“虽说他是杨家的公子,但听说人极穷酸,到时候人说我家高攀杨家,我还没落得富贵日子,这婚事不成还好。”

      “可不是,得什么样的人才能和杨公子那样怪异心性的人过得了日子。”

      杨伯宁站在窗外听完了两女的对话,流风拂叶落花,他都无丝毫察觉,安静的站着听着。

      白鳞抓住杨伯宁的手臂把他带回了竹屋,杨伯宁沉默了很久,才对白鳞说:“她与其他人无异。”

      白鳞对此不置可否:“再寻相知人吧。”

      “嗯。”

      当夜无星无月,白鳞回了画中,杨伯宁辗转难眠,始终没有睡着,披衣出竹屋满眼黑漆漆的一片,竹林黑压压的轮廓婆娑摆动。

      转身入屋,杨伯宁站在画下,唤到:“白鳞兄。”随即有些无奈:“我睡不着。”

      话语落下刹那,就到了画中庭屋中,杨伯宁坐在木阶上,仰头看着月亮:“此处月色无处可匹。”

      白鳞从后走来坐在杨伯宁身旁,杨伯宁的眼神转而落在庭中兰草上,又移到白鳞身上,看着白鳞深幽漆黑的双眸:“此处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是你心中。”

      “我心中何曾有你?!”

      话一出口便知失言,杨伯宁也无法辩解,他俩相处这段时间,交往不多却如同挚友,怎么能说心里没有他?

      而话出了口杨伯宁才发现,对白鳞,他怀揣着一种敏感而不可触碰的情感,以至于他如此慌乱。

      白鳞一怔,看向杨伯宁的目光多了几分思量:“心动则乱,杨伯宁。”

      杨伯宁沉默半晌,声音有些干涩:“抱歉,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这样了。”他从未喜欢过人,更遑论是一个男人,到底为何走到了今天他也不清楚,亦不明白那缕情丝是什么时候缠上来的,不知道白鳞是否觉得被男人倾慕是种侮辱。

      “不必抱歉。”白鳞眼神清澈而幽深的看着那片兰花。

      杨伯宁看着白鳞的侧脸,手指微动,将手心覆在白鳞的冰冷的手背上:“白鳞”余下的话全在不言中。

      白鳞诧异的看着杨伯宁,任他如何也没想到杨伯宁如此的坦然,坦然到放肆的地步,他审量着杨伯宁直率的眼神,眼神中开始带着玩味,杨伯宁是否知道他现在的动作意味着什么。

      杨伯宁从未见过白鳞这样的神色,内心深处闪过一阵急颤的刺痛,手指蜷缩的退了回来。

      白鳞掸袖,视线落在开放的幽冷兰花上:“你以后不必再来了。”

      话语落下,兰花一瞬之间全萎了,杨伯宁惊慌的站起来,四周景色如画卷褪色般消匿溃散,飓风四起。

      慌乱与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疼痛攫住了杨伯宁的心神,他看着这白袍男人的额,他深藏冷漠的眉眼,他寥寥落在肩前的青丝,来得及喊出口的只有一声:“白鳞!”

      杨伯宁用力的伸出手触到的只有白鳞在乱风中飘荡起的发丝,伴随而来的是撕裂的界线陷落在一片黑暗中。

      “白鳞!!”杨伯宁叫着这两个字,惊醒了过来,双眼大睁急促的喘着气。

      夜里冰冷潮湿的空气透过床帐,汗濡湿了发迹,杨伯宁掀开帷帐,站立到画下,画竟变得和初时一样,他曾落下的笔墨,白鳞转过的身姿,乌黑幽远的眼神,都消匿了痕迹,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场荒唐的南柯一梦,是醒来便以隔世,那一张轻薄泛黄的宣纸,是天遥地远,万水千山,再也抵达不到的地方。

      “白鳞。”

      “白鳞。”

      如此短促的两个字,足以让杨伯宁疼痛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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