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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众生百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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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的事,哪里的事,本就是我行事不当,少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实有英雄之风。”孙六曲拱手夸赞道。
萧琐阳也向着他福了一礼,说:“多谢军爷相助。”
男子立即摆手道:“我只是个守城门的小兵,担不得姑娘这一声军爷。”
“不论如何,还是谢过公子了。”萧琐阳禁不住弯了弯嘴角。
男子愣了愣,微红了脸。他自小便进了军营里,与一群大老爷们儿闹腾惯了,偏偏鲜少与女子接触,此时见萧琐阳巧笑嫣然,又在月光下更显出几分温柔的样子,他不由有些不知所措,怔了好一会儿方才又说:“最近城里不大太平,姑娘深夜外出,还望小心着些。”
“这倒也是,我前些日子还听得哪家姑娘出了事。”艾叶也担心起来。
孙六曲也急了,道:“这可如何是好?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总算是认了。若是真有歹人,我怕也护不住萧大夫,要路上真出些什么事儿,我哪里对得起萧大夫。”
“不碍事的,想来歹人见着有男子在一旁,便也不会动手了。”萧琐阳轻摇了摇头。
“终究不妥。”那男子出声道,“若是姑娘不嫌弃,不如……不如在下护送你们一程。”
萧琐阳听他这样说,一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又随即移开,道:“我与公子素不相识,怎可如此劳烦公子。”
“不打紧,我既从军,为的便是守一方安宁。再者,我刚才伤了先生,便给我个机会将功折罪吧。”那男子劝说道。
“如此……便多谢公子了。”萧琐阳又行了一礼。
萧琐阳怕陆英饿着,便先让艾叶回了医馆,自己随孙六曲去给他的娘子诊了脉,发觉她是风寒入体,高烧不退,叮嘱了孙六曲先用帕子沾了水给他的娘子擦拭,好去一去温度。她自己则回医馆取药,方才的士兵便一路随行着。又待萧琐阳把药包好,正要给孙六曲送去,他开口道:“姑娘,夜已深了,你似乎也已经很是疲惫,不若就由我把药给孙先生送去,你先行休息吧。”
“这……”萧琐阳踟蹰着,可想了想,一来自己的确疲累得很也快走不动了,二来若坚持亲自去了,眼前之人又少不得把自己送回医馆,又要劳他多走些路,便同意了下来,说着,“好吧,那便多谢公子了。只是还未请教公子名讳,日后若有我帮得上忙的,也好相助一二。”
“姑娘言重了,在下……我……我叫宋仁杞。”男子有些磕磕巴巴地回答道。
萧琐阳略一点头,说:“原来是宋公子,敝姓萧。”说罢,她顿了顿,让宋仁杞稍等片刻,她回屋拿了瓶金疮药又出来,交予宋仁杞,道:“我是开医馆的,也没什么其他拿得出手的,宋公子既身在军营,怕是容易受些小伤,这金疮药是我祖父改良过的,有几分效用,也算是我谢过宋公子今日义举,还望不嫌弃。”
宋仁杞连忙摆手:“这……相助百姓是我职责所在,怎么好收了萧姑娘你的东西。”
“并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宋公子就收下吧。”萧琐阳坚持着。
宋仁杞只好收了,脸又红了几分,这才辞别了萧琐阳,给孙六曲送药去了。
待回了医馆,萧琐阳见艾叶还在算账,便在她一旁坐下,艾叶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问:“怎么?记挂上人家了?”
“嗯?”萧琐阳本在思考事情,被她这么一问,一时没反应过来。
艾叶戳了戳她的头,道:“我说刚才那位公子啊。”
萧琐阳反问:“我在思索孙先生之事,又与宋公子有什么相干了?”
“孙先生?是了,他今日来得确实很早,我本以为他应该排上了的。”艾叶也放下了笔,思考起这件事来。
“我们还是得想个法子才好,还有,这病人太多再这么下去我们可坚持不住,我瞧着有些药材剩得不多了,可就怕连去采购药材的间隙都没有。”萧琐阳用手撑着头。
艾叶歪着头想了会儿,道:“不如我们再招个大夫?”
“不妥,好大夫哪里是那么好找的,这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问题。”萧琐阳轻轻揉着太阳穴。
“有了,”艾叶忽地又来了精神,“咱们可以给来的病人发个签子,到时候按着签子来,不就不怕孙先生这样的事儿了么?”
萧琐阳听了眼前一亮,道:“是个好办法,再者,我们每天只发那么些个签子,后面的也只好去旁的地方医治了。”
两人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可行,又合计了好一阵子,方才各自歇下了。
第二日,医馆一开门,艾叶便依着顺序发放了签子,又和大伙儿说了这规矩,大家倒也相安无事。只不过后来有些医馆拈酸说些个什么陶朱医馆一得了势就拿起款儿来这话,却也没引起风浪。倒是不少生意兴隆的医馆,也都用起了签子,只不过这每日限制签子数量的,依旧只陶朱医馆一家。
却说方泽兰甫一得了自由,被允许出了家门,便首先带着杜若奔着陶朱医馆去了,想着还是当面给萧琐阳赔个不是。可到了医馆,却见这儿早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由晃了晃头笑了起来。
杜若刚想要问二少爷笑什么,这人群中倒是有人认出了方泽兰是方家二少爷。那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皮肤黝黑,身材壮硕,又长得一张粗犷的脸,他见着方泽兰,忙凑了上去,脸上的笑带着点讨好的意味,与他的样子极不相称,惹人发笑得很,他压低了声音问:“方二爷,您是不是贵体有恙想找萧大夫瞧瞧?我和您说啊,这萧大夫的医术可是高明得很,不过您也瞧见了,这围了这么多人,若是排队今个怕是排不着您了。我来得早,领了个靠前的号,您若是想要……只不过这价钱嘛……”方泽兰尚且年少,是以这城里大多数人叫他一声方二少爷,这汉子年长于方泽兰,却称他“方二爷”,已是极尽谄媚之能了。
这时与他站在一边的小娘子忙走上来,面色凝重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向他使了几个眼色,可大汉却似浑然未觉一般,只扯回了手让那小娘子别多事。那小娘子急了,跺了跺脚,喊道:“夫君,孩子还病着。”
“吵什么吵,不就咳嗽了几声吗!一个丫头罢了,没准过几天自己就好了!”大汉提高了音量呵斥着小娘子,又回过头来低声下气地转向方泽兰,搓着手说,“方二爷,您看……”
方泽兰略一皱眉,还未来得及拒绝,里头萧琐阳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看了那大汉两眼,又向方泽兰看去,方泽兰换上了笑吟吟的表情正要和她打招呼,却见她眸子里暗含着怒气,表情也冷淡得很,一时竟是被她震住,没说出话来。萧琐阳几步便行至他们面前,道:“方公子若是身子不适,还劳烦您另请高明,今日陶朱医馆可接待的病人已满。”
说罢,也不待方泽兰辩解,她便往回走去,方泽兰赶紧喊道:“萧大夫,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特意来找你赔不是的。”
“那便不必了,我只是尽一个大夫的本分,方公子请回吧。”萧琐阳只稍稍扭了头看他一眼,又快步走了,末了叮嘱了艾叶一句,“小叶子,明日起,凡领了签子的,须登记了姓名病症,若有出售签子牟利的,恕我这小医馆不能医治。”
方泽兰见萧琐阳当真动了气,她此时又正忙着,却也不好再追上去说话,只好领了杜若往外走去,临走前不忘狠狠瞪了眼刚才那汉子。这时候那小娘子倒是舒了一口气,坐回了椅子上,轻轻拍着孩子的背给她顺着气,汉子那一番举动已是引了医馆里许多人的侧目,讨好方泽兰不成反引了他厌恶,更是招来不少嗤笑,他涨红了脸,又禁不住骂骂咧咧起来:“都是你个赔钱货,生了个赔钱货还来坏我好事!”说完,他一撸袖子径直离开了。
这时候正巧轮到他们家孩子看病,艾叶来叫人,小娘子咬了咬下唇,向艾叶致歉道:“对不起,这病……我们不看了。”
“这都排了许久了,你当真不看了?”艾叶望向那孩子。
小娘子眼中闪着泪,极快地用袖子擦去了,为难道:“不是我不想给孩子看病,实在是……这家里的钱银,都在夫君身上,我……”
“不碍事,你带着孩子进来吧。”萧琐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小娘子听得萧琐阳这么说,忙抱起了孩子走了进去,萧琐阳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境,方才又如常给孩子看起病来。
末了,小娘子手攥着萧琐阳开的药方,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不知该怎么办,萧琐阳冲她笑道:“我既说了不碍事,便不会收你诊金,你且去抓药就是。”
“这……可……”小娘子犹豫许久,从头上摘下一支簪子,递与萧琐阳,“我知道这不合规矩,只是我身上没有钱银,这簪子不值几个钱,只当是我谢过萧大夫的善心了,还望萧大夫莫要推辞。”
萧琐阳本不欲收,可眼见着小娘子眼神坚定,最终叹气道:“好罢,既如此,以后若还有须我出力的地方,夫人不必客气。”
小娘子微微颔首,方抱着孩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