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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与君初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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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朱医馆本就不大,这会儿坐满了人更显得拥挤。艾叶来来回回地跑着,忙着给人递张凳子倒个水又或是要结账了,可虽然一点不得空,她倒是笑得欢畅,毕竟这医馆的生意是真正好了起来。另一头陆英也是忙得脚不着地,不停地给人抓药,可偏偏这又是个细致活儿,一点不能有错的,他到底还小,紧张得在这大冬天的冒起了汗。
萧琐阳又给一个病人开好药方,掀了里头的帘子走出来,扫视了一圈,叫来艾叶,轻声对她道:“小叶子,今日已经不早了,哪怕医馆开到晚上也只能再看个十来位病人。你去与排在后头的那些病人说了,让他们上别的医馆罢,尤其是孩子和得了急症的。”
“小月亮,哪有人把生意往外头推的。”艾叶跺了跺脚。
萧琐阳摇了摇头:“这行医与做生意不同,何况徒留了他们下来我也没有那么多手脚顾得过来,若是延误了他们的病情可就糟了。”
艾叶虽是有些肉疼,可也知道萧琐阳的话属实,便也点了点头,应声去了。
萧琐阳回到里头,又叫了下一位病人进来。
来的是个少妇,手里抱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孩子的手上擦破了皮,血淋淋的一块在小手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萧大夫,我们家孩子摔在了地上,蹭破了手,劳烦你给她上点药。”少妇急切地说着。
萧琐阳轻轻拉着孩子的手,小心地避开了她的伤口,仔细观察着,却见伤口深处还有些木屑,当即皱了皱眉,道:“她摔的不是地方,有木屑刺了进去,须得拔出来方能上药包扎,否则这木屑留在里头怕是要化脓。”
“这么严重!”少妇惊呼一声,“本来我们家那口子说就摔破那么点地方涂点唾沫也就是了,哪有那么娇贵,幸好我这带她来了,萧大夫你可千万要给我们家妞妞治好了啊。”
“放心吧,只不过这拔刺的过程难免有些疼痛,你可得抱好了孩子,她若乱动我怕又伤了她。”萧琐阳一边嘱咐着,一边又取了镊子来,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给那孩子把刺入皮肤里的木屑拔出,好在这孩子还算听话,虽是禁不住嚎哭了几声,但也不多闹腾,只是这到底是细致活儿,花了不少时间。
艾叶去外头和那些病人说了,可他们哪里肯听,只说一定要等着的,饶是艾叶说破了嘴皮子,也只有几个人先行离开了,医馆里还是人满为患。艾叶只好跑去和萧琐阳说,可她急急忙忙的,却看见萧琐阳倒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正在给孩子上药,还时不时吹一口气,又偶尔见孩子瘪下嘴来便扮个鬼脸逗孩子一笑。
艾叶忍不住催促道:“小月亮,你可快着点吧,外头的病人都不乐意走,现下还都等着呢。”
“看病这事儿哪里是能快的。”萧琐阳仍是慢条斯理地,给孩子的手一圈一圈缠着纱布,又在意着力道,怕紧了勒着伤口,松了又难免不好,这又是好一会儿,才处理完了。
把那人送走,萧琐阳看了看艾叶,又低头思索一阵,才说:“小叶子,你一会儿去外头把团团那事的来龙去脉与他们说了。再提点他们说,这大冬天的医馆里也不通风,病人一多难免要感染的,尤其是小孩子最受不住。”
团团的事情先前萧琐阳也与艾叶陆英说过了的,是以艾叶倒也清楚,只不过她知道这如果一说,想来有不少病人登时就要走了吧,有多少人可是冲着白及不如萧琐阳来的呢。
萧琐阳自然明白艾叶在想什么,解释道:“论医术我不如师父亦是事实,团团一事也不过凑巧。我原先以为过上一段时间大家自会淡忘,却不料这谣言越传越盛,还是早些澄清了的好,也免得百姓真以为我有多大的本事,误了他们的病情可就是我的过错了。再说了,如今我既拜了白老大夫为师,那日师父也承认了我的医术,咱们把事情说清楚了,虽然会少些病人,但又哪里怕饿死了。如今这一日也不得闲,我可当真怕忙里出了错。”
艾叶听罢,也只好同意了下来,复又去了外头。
萧琐阳揉了揉眉心,喝了口水,又招了下一个病人进来。
艾叶在外头把团团的事情说了,又提点了他们莫要都挤在这医馆里。倒是有不少人当即走了,艾叶见留下的人倒也不少,只是他们大可不必忙得团团转了,也松了口气。
可第二日,这医馆一开门,这涌上来的病人倒是更多,萧琐阳愣了愣,却也没时间多管,只先去给人看了病,吩咐艾叶去打听打听又出了什么事。
待过了会儿,艾叶便回来了,只说是昨天这消息一传出去,不知又是谁说萧琐阳这是不敢越过师父头上去,刻意谦虚着,是以来的人更多了。
听艾叶说了,萧琐阳无奈地苦笑起来,但一时也没有什么法子。
本来虽然忙着,倒也没出什么事,可也不知怎么的,两个病人忽地争了起来,都说自己是先到的,指着对方骂得脸红脖子粗的。周围的人本就等得心焦,见有人吵了起来,也不劝阻,权当看个热闹。艾叶只能硬着头皮上去劝架,好不容易劝得两边都歇了火,自己倒是心力交瘁的。
这天医馆开到了深夜,三个人锁好门,在后堂坐下,都不由自主地叹了声气。陆英摸了摸肚子,噘着嘴道:“叶子姐姐,我饿了。”
这时候艾叶的肚子也叫了起来,萧琐阳虽是没表现出来,可也是饿了许久了。三人自用过早餐后便一直忙着,以往正午的时候没什么人艾叶还能去买了菜做饭,今日她就抽了一会儿工夫去买了几个包子给大家垫垫肚子,后来晚餐更是直接没顾得上。
“我倒是也饿了,可实在是没有力气做饭了,再说这么晚了,等饭做好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艾叶斜倚着椅子,就差直接躺倒在地了。
萧琐阳也没什么力气,想了想道:“不如我们出去吃些东西,胡老伯的馄饨摊没准还没收。”
“也好,胡老伯的摊子不远,咱们快走吧,再饿上一会儿,我连走路的气力也没有了。”艾叶赶紧站了起来。
陆英到底年纪小,着实走不动了,这会儿又不免泛起困来,艾叶和萧琐阳一合计,只说让他先去睡会儿,她们看看卖烧饼的摊子还支着不,给他带一个回来。
于是两人出了门,走到胡老伯的摊子那儿,他正要收了东西回家,艾叶忙赶上去,喊道:“胡老伯,我们实在是饿了,能不能再我们下点馄饨?”
胡老伯看清了来人,哈哈一笑,招呼她们坐了,又重新起了灶。两人道过谢,在一旁坐下了。胡老伯烧好了馄饨,又刻意给她们卧了几个水铺蛋。末了,硬是不肯多收钱。只说她们是开医馆的,干的是治病救人的事儿,他没多大本事,只能喊她们多吃点,愣是不许她们多客气。两个人拗不过,又一次谢过了胡老伯。
回去的路上,萧琐阳想起胡老伯患有风湿,一旦阴雨天腿脚便作痛,便与艾叶说了,隔两日送了膏药来给胡老伯,艾叶笑着应下了。又在路边给陆英买了烧饼。两人吃饱了也有了力气,一路说说笑笑地往医馆走着,却突然听得身后一声大喝。
“哪来的歹人鬼鬼祟祟地跟着姑娘家!”
转过身去,却见一个男子被另一个男子打到在了地上。
两人具是一惊,萧琐阳向前走了几步,借着月光才看清了站着的那人,他体格健朗,一身戎装,又生得一双剑眉,显出磊落之相,不由得让人想起说书先生嘴里的“铁面剑眉,兵权万里”。更难得的是他目若朗星,正气凛然。总之,这是个极优秀的男子,没的让萧琐阳想起了《梁书》里一句“神仪明秀,朗目疏眉”。
他向萧琐阳看去,抱拳道:“姑娘受惊了,在下刚才瞧这歹人尾随三位许久,怕是有所图谋。”
“我……我不是坏人!我家娘子病了,我跟着萧大夫是想请她去为我娘子诊治的!”倒在地上的男子连忙喊道。
萧琐阳听他这么说,打量了他一番,也认出这是住在附近的孙六曲,艾叶这时候也赶了上来,说是白天见了他来医馆,只是人太多委实没轮上。
“我见娘子实在是病得厉害,这才……萧大夫,我知道你也忙了一天了,可我一大早就在医馆排着,眼瞧着比我晚来的人也挤开我到了前面,实在是……”孙六曲说着甩了甩袖子,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孙六曲算是大家公认的老好人了,从不与人争抢,被人挤到了后头去倒也着实可能,他会跟着自己,怕也是急坏了。萧琐阳知道孙六曲在私塾里教书,见着有些孩子家里困难也总帮衬着,着实是心善的。是以她虽疲累得很,也应道:“既如此,我随你走一趟便是了。”
孙六曲忙不迭地说道:“多谢萧大夫了。”
这时候倒是轮到方才出手的男子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头,又想孙六曲行了个礼,说:“在下鲁莽,刚才贸然出手,还望先生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