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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陶朱医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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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泽兰裹紧了衣服,忙道:“男女授受不亲,这不合适吧?”
“方公子,我是大夫,你是病人,不必在意这些虚礼。”萧琐阳“和颜悦色”地解释着。
“其实我就是从墙上摔下来有点疼而已真的没什么要紧的!”方泽兰赶紧喊道。
萧琐阳这才又坐下,在纸上写了几笔,那字迹是她手底下难得一见的草书,过了会儿,她放下笔,说:“方公子,劳烦你把手伸过来,把脉。”
这会儿方泽兰不敢再废话,立马把手摊了上去。
萧琐阳为他切了脉,爽快地开了药方,复又问:“背上有伤么?”
“有有有。”方泽兰点头如捣蒜。
“陆英,带他去内堂给他上药。”萧琐阳从柜里取了一罐药递给陆英,陆英扯了扯方泽兰的袖子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方泽兰刚想开口问这么小的孩子哪懂上药,却被萧琐阳扫过的眼神惊了惊,忙不迭地跟着陆英走了。萧琐阳无奈地拿起药方去抓药了。
待方泽兰出来,萧琐阳把包好的药递给他,嘱咐道:“每日煎服两次,坚持三天便可,煎药时要注意的和要忌口的已经写在里头了。”
“我不就是点外伤么还要喝药?!”方泽兰惊恐地看着那几袋药。
萧琐阳耐着性子说道:“你受凉了,喝几贴药能防着风寒。”
方泽兰由衷赞叹说:“扁鹊曾说他的长兄是兄弟中医术最好的,又言‘长兄于病视神,未有形而除之’,萧大夫你亦不遑多让啊。”
萧琐阳被他这爽直的话语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好笑了笑。
“萧大夫,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方泽兰忽然想起自己还在“逃亡”中,“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没地方煎药,不如劳烦你帮个忙为我煎好了,我每日来取。”
萧琐阳点点头,说:“病人有特殊情况我们也可代为煎药,只是你须得按时来取药,若是冷了会影响药性。”
“好好好,我一定谨遵医嘱。”方泽兰眨巴着眼睛应下,然后走到艾叶那儿准备付诊金,摸了摸身上,想起自己没带银子,所以昨天才在路上游荡了一整夜。
艾叶看他动作忽然僵硬了,一挑眉,问:“你可别说自己没带银子!”
“这……要不我把玉佩先押在这儿?”方泽兰小心翼翼地问着,眼中的不安仿佛是某种无害的小动物。
萧琐阳摆摆手,道:“不打紧,方家是钟鸣鼎食之家,不会赖这点诊金的,方公子日后再遣人送来便是。这玉佩贵重,若是留在这儿磕着碰着,反倒不妙。”
“你你你……你知道是我方家的……”方泽兰激动起来,“明明刚才你什么反应也没有!话说你可千万别和人说我会来你这儿,我要是被抓了回去,肯定又要被逼着……”
萧琐阳无意听他多言,直接打断他道:“方公子,我是个大夫,断断不会将病人之事透露给他人的。”
“那就好,嘿嘿,既然你不肯收玉佩,我去换点钱,很快便来交诊金,药先替我煎着吧。”方泽兰说完就跑了出去。
艾叶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跑掉,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问:“小月亮,他真是那个方家公子?”
“如假包换的方家二公子。”萧琐阳说罢,笑着去帮着陆英整理药材,顺带着教导他一些。
用过饭,萧琐阳交代了艾叶些事项,便让她去给方泽兰煎药,艾叶想着这可是金主儿,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看着药盅,时不时打开盖子看上两眼,可平时这个点习惯了打个盹儿,没多久就打起了呵欠,坐在小竹椅上,用手撑着头,脑袋一磕一磕的。
萧琐阳在医馆的正厅看着书,也忘了时间,倒还是陆英闻着味道不对了,忙叫了她去。待她赶到小厨房时,那满满一盅的药都已经熬干了,一股子焦味蔓延开来,直呛得人咳嗽,可艾叶还安心地睡着。萧琐阳料是她昨晚熬夜看账本累坏了,也不去叫醒她,只是关了火,又开了窗,少不得重新抓药煎药。直到这新的药盅放上炉子烧了会儿,艾叶方才如梦初醒,揉了揉眼睛,又打开盖子看了一眼,问:“咦?刚才不是已经熬了许久,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萧琐阳听得艾叶这么说,真是一点儿脾气都没了,敢情刚才她又是通风又是倒水的,艾叶是根本没意识,还以为是原来那盅药呢。不敢让艾叶再煎药,萧琐阳打发了她回屋睡会儿,又让陆英在前头看着,待有病人再来喊,自己则留在小厨房看着药。
待药煎好,见方泽兰还没来,萧琐阳便取了口大锅,用热水捂着药盅,尽量不让温度散去。可直到锅里的水都凉透了,还不见人。艾叶睡醒过来不由叫着别是遇上了骗子,萧琐阳笑着戳了戳她的脑袋,说是罚她再去煎一帖药。艾叶瘪了瘪嘴,但还是认真地去了。
入夜,药已煎了三次,又倒了三次,眼看着医馆就要关门了,仍未见方泽兰的踪影。艾叶心疼着自己在药盅旁守了这么久,苦着脸问:“小月亮,我们该不会遇上骗子了吧?”
“噗嗤,若是骗子穿得起这么一身衣服,我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行骗了。”萧琐阳安慰着她,“放心吧,若他不来,你上方家去讨就是了。”
艾叶赌气道:“呸,凭他方家富贵泼天,我才不去讨呢!一个公子哥儿一点信用都不讲。”
“好了,咱们也不缺那点银两开伙,今个就先关了门吧。”萧琐阳吩咐道。
艾叶点点头,正要去锁上门,却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一路向这个方向跑来,嘴里喊着:“等一等,等一等!”待跑到医馆门口,他好不容易才缓过了气儿,理了理衣服,行了个礼,方道:“不知哪位是萧大夫?”
萧琐阳走上前来,回了一礼,那少年赶忙侧身避开说着“使不得”,萧琐阳也不坚持,问:“不知公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少年展露出灿烂的笑容,从怀里拿出一只钱袋递与萧琐阳,解释着:“可担不起萧大夫这一声公子,我是方家二少爷手底下的人,大夫不嫌弃便喊我一声‘杜若’,今个儿白日里二少爷在您这儿看了病,还未付诊金,差我来跑一趟。”
“也不是什么大事,倒劳烦你这火急火燎地了。”萧琐阳接过钱袋,因着平日里常抓药,一掂便知轻重,当即打开了钱袋,只取了一块碎银,其余又交还与杜若,“不过是些寻常的伤药,不值得这些个银子。”
杜若面露难色,劝说:“这……也只是二少爷一番心意,萧大夫您就收下吧。”
“还请杜公子替我谢过方公子的好意,只是家训如此,我万万不敢多收取诊金。”萧琐阳微微摇了摇头。
杜若见此,也不好再勉强,只好道:“萧大夫品质令人叹服。另外二少爷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您,他说本该亲自前来,只是被家里拘着不得外出,还望您别见怪,尤其是让您煎了药却又没能用上,更是过意不去。”
原来白天的时候,方泽兰出了医馆,想找家当铺把玉佩当了,却不料方老爷知晓他未带钱离家,必然要去当玉佩,便早已给各家铺子下了命令,一有人来当那块玉,当即关了起来,只待他去把人领回家。这不,方泽兰就这么被抓回了家里严加看管。
萧琐阳听得杜若这样说,心中对方泽兰的印象却是好了几分,又想起了什么,取来了几贴药,交到杜若手里,说:“虽说方家自有高明的大夫为方公子看顾身子,但既已开了药,就劳请杜公子你带回去了,煎药时需注意的我已写在里头。”
“好嘞,萧大夫您放心,我肯定按着嘱咐给二少爷煎好了药盯着他喝下去。”杜若一口应承下来。
送走了杜若,萧琐阳回了医馆,把银两交给了艾叶保管,陆英转了转眼珠子,问:“月亮姐姐,为什么刚才你要把那么多钱还给他?”
萧琐阳笑着摸了摸陆英的头,反问他:“你可知祖父他为何给医馆取名为‘陶朱医馆’?”
陆英摆了摆头。
萧琐阳蹲下,平视着陆英,解释说:“相传陶朱公是商人师祖,后世也多有用‘陶朱公’来统称富贵人家的。而祖父犬陶朱’二字,正是反其意而行之,告诫后人行医者不可为财。”
陆英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抿了抿嘴,说:“我明白了,以后我也要做一个老爷子那样的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