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凌虚千霁

6、第六章

　　哀家今日过得愉悦，便同卫樾宣一起喝了点小酒。微醺之际一抬头，看见对面茶楼的窗口处，一抹素净的身姿，岂止国色天香。哀家有那么一瞬间，心神激荡了一小下，不自觉的翘起嘴角，冲他嘿嘿一笑。刚笑到一半，突然忆起哀家的身份，愣是硬生生的把后半截给堵了回来。
　　卫樾宣人精一样的，顺着哀家的视线看出去，只一眼又看回来，然后看哀家的眼神里，充满了戏谑。
　　哀家冷哼一声，给她满上。哀家倒不信了，等她喝高了的时候，能像哀家这般淡定自如？
　　不过很可惜，大家一起二十年了，从来没机会看见互相喝高了的样子。次次都是恰到好处便止住了，醉酒误事，大家自有分寸。
　　当哀家跟卫樾宣相互搀着走出酒馆的时候，太阳刚刚开始西斜。晓风再迎面撩抚几下，顿感岁月安稳，活着真好啊。活着这么好，怎么就有人不好好活，非得做那些没有活路的勾当呢？例如哀家的爹，例如卫樾宣的爹。这两位老人家，都是久经沙场的人，曾经鲜衣怒马多么意气风发，为王朝抛头颅洒热血更是不在话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跑偏的？
　　哀家附在卫樾宣的耳边，呼出一口酒气，“樾宣啊，魏昭然还没走呵。”
　　“明儿就走了。”
　　她像是报复一般，扭头也冲哀家呼出一口更重的酒气。行，这次算她胜了。
　　“就这么放他走了？”
　　“他走与不走，都不能放了他。”
　　哀家呵呵一笑，卫樾宣办事，哀家向来放心。
　　哀家望着西边那么大的太阳，悄悄叹出来一口气，“樾宣啊，六王爷那，你可得看紧了。过完年你就二十出头了，赶紧嫁了吧。”
　　卫樾宣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你呢？”
　　“我？哀家的后半生也就这样了。这天底下，谁能有能力娶了太后呢？他就是敢娶，哀家也不敢嫁呀，万一被颜子非给打折了腿呢。呵呵，皇家的颜面，哀家还是谨记在心的。”
　　“傻瓜！”
　　哀家向来是个不吃亏的主，本着礼尚往来的精神，准备也骂回去的。结果还没开口，卫樾宣又嗯了一声。
　　“且陌,樾宣，你们今天怎么聚在一起了啊？”如此鲜嫩的声音，除了辣椒小妹妹，也没谁了。
　　哀家呵呵笑着，“唷，小辣椒啊。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公孙小辣椒象征性的给哀家行了礼，“太后娘娘，你怎么还这么叫我。”
　　“哦，叫惯口了，一时半会儿还改不了。”
　　遥想学堂的时候，公孙千礼顶着那身朝天椒一般的火辣性子，逮谁辣谁。欺负了其他家的少爷小姐还行，但在哀家和卫樾宣面前，一点好都没捞到。虐了几次之后，竟然还成了朋友。这人啊，真是难以揣摩。
　　“你们这是要回去了？”
　　“是呀是呀。”哀家一手揽过她的削肩，往怀里带了带。
　　“千礼是不是也要回去了，跟我们一起可好？”
　　也是觉得与小辣椒许久未聚，卫樾宣难得主动邀请。
　　这皇城的布局啊，高官与高官聚在一片，商贾与商贾互毗为邻。三教九流的界限划分得这么清晰，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三人往同一个方向走，走着走着就偏离了行道。
　　小辣椒像是熟客一般，领着哀家二人拐进了一个小巷子，转脚就迈进了一个热闹的场子。
　　赌博？！
　　哀家似笑非笑，冲着她直点头，“挺会玩啊。”
　　小辣椒脸上羞赧，“这个不一样，它只是游戏押注，重在参与。”
　　大赌伤身，小赌怡情。行，哀家今儿就陪她参与参与。
　　的确如小辣椒所言，每一场赌博只是一个小小的游戏比赛，赌输赌赢不重要，过程才是最有意思的。
　　几局下来，哀家有些招架不住。倒不是银子的问题，就是自尊上扛不住。这次真是让哀家明白了，三百六十行，隔行如隔山啊。杀人放火哀家没问题，玩这小游戏，哀家鞭长莫及。这一局又一局的惨败，杀的哀家措手不及，卫樾宣也是同样一脸淡定的在硬撑。
　　哀家与卫樾宣都是奇懒无比的人，几局败事之后，便没了兴致。可是小辣椒还意犹未尽兴致高昂，哀家也不忍拂了她的兴致。便往椅子上一靠，重新制定规矩。
　　哀家要的是，我出钱，看着别人参与。也就是说，你来做，你赢了，哀家的银子归你。你输了，就算哀家赢了。
　　规则一出，卫樾宣自然是站在哀家这一方。方才还在对立方的小辣椒，悄无声息的也挪到了哀家脚边。这样的规则下，几局过后，哀家竟然把输出去的赢回来个差不多。
　　回去的路上，公孙千礼异常开心。不过也是，谁家赚了银子还要哭的惨兮兮的？
　　不得不说，可能是家族遗传的问题，小辣椒真是个做生意的料，只要能赚钱，哪里都有她，公孙大人基因强大啊。哀家琢磨着，要是这次过不了坎，颜子非赐哀家一个抄家满门，哀家就跟着她一起押押注，这日子也能过得相当滋润。
　　哀家看着她活蹦乱跳的样子，打趣道：“再多来几次，你的嫁妆就齐全了。”
　　小辣椒一脸轻松无比，忽略掉哀家话中的打趣，道：“又好玩又可以赚钱，何乐不为？”
　　哀家听了，换上一脸慈爱的表情，看着她灿烂的笑脸，仿佛祖奶奶看孙女一样。这样简单单纯的开心源头，当真让哀家羡慕的不行。
　　“祖奶奶！”一道脆生生的小嗓子，喊得哀家心头一颤。
　　哀家低头，三王爷的小世子，正牵着哀家的衣角，一团天真的看着哀家。哀家方才看小辣椒的神情还未来得及收回，正对上他。这下和谐了。
　　卫樾宣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损道：“好一副祖慈孙孝的祥和景象。”
　　哀家心中憋着一股子气，又不好对一个孩子发作。只得蹲下来揽着他，看似慈爱道：“为何要叫哀家祖奶奶？”
　　“我的父王是王爷，当朝的皇上是我皇叔，而你是太后。”
　　所以，他这逻辑没错，是该叫哀家祖奶奶。
　　哀家呵呵一笑，摸着他的头顶，果真慈爱道：“真乖，乖孙儿。”
　　卫樾宣和公孙千礼很明显身形一顿，谁都没想到，哀家真把这便宜给占了。同样呆掉的，还有旁边三王府的家仆。
　　哀家把小世子还给家仆，没事人一般拍拍手走人。以一个四岁娃的脑子，能懂得叫哀家祖奶奶？那真见鬼了。就算是他懂，也该有人告诉他，哀家这个祖奶奶叫不得。既然他都叫出口了，哀家又岂好拂了人家的心意，反正也赚了。
　　等哀家回了闻暄宫，夕阳还有半个露在天际。喝了点酒的缘故，哀家只觉昏沉不已，默默的先睡下了。一觉也不知是几时了，迷蒙之际，察觉有人坐在身边，正探着哀家的额头。哀家下意识的往一边侧了侧，那只手好不识趣的又跟过来，非得探上不可。
　　“又出宫了？”
　　颜子非的声音在耳畔轻轻柔柔的缭绕了，整的哀家更清醒不来，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颜子非仿佛笑了笑，然后像是列罪行一般，一字一句道：“出宫还喝酒，喝酒还冲我笑。”
　　“胡说。”
　　哀家今儿一整天都没见着他，怎么冲他笑？懒得理他，哀家侧过身，继续梦着白日里的那个国色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