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凌虚千霁

5、第五章

　　哀家远远的就看着那屏风上的绰约身姿，着实养眼。若不是雕塑一般的岿然不动，那就更美了。只不过如此美景，却让哀家从中看出个苍凉出来。哀家摇摇头，挥掉这莫名其妙的情绪，皇帝要是苍凉了，这天下苍生还能好？
　　哀家一露面，颜子非便从雕塑里活了过来，“你回来了。吃饭了吗？”
　　哀家煞有介事的想了想，这一整天又急又气的，好像连饭都没吃。
　　颜子非像是看见了哀家心中所想，不悦道：“卫临竟然不管饭？他右太尉的俸禄可没少拿。”
　　“这个……”应该是左太尉没管饭吧，可是这让哀家如何说得出口，“你吃饭了吗？”
　　颜子非很诚实的摇摇头。哀家气乐了，这小混蛋，连吃饭都要在哀家这里蹭。
　　说到底，闻暄宫的宫人个个都是哀家的贴身小棉袄。这厢哀家一说没吃饭，他们便速速抬了几桌子美味上来了。颜子非来我这也有些时辰了，都没见他们主动给他端些什么吃食过来。哀家现下更加相信，颜子非深更半夜的等哀家回宫，其实等的就是这顿饭。
　　饿过了也没了胃口，一天没吃饭了，面对这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东西，只能细嚼慢咽的扒了几口。
　　颜子非也是一样，吃的比哀家还少。趁哀家偷瞄他的时候，他放下碗筷，回视着哀家。
　　“大理寺死了个人。”
　　哀家心里一咯噔，卫樾宣果然是卫樾宣，下手真是快狠准。
　　哀家不急不缓的咽下口中的饭菜，又呷了一勺汤，才道：“大理寺死人，不是贯事么？”
　　颜子非突然轻松的笑出来，“对啊，是贯事。”
　　是贯事你小子还专门说给我听？！哀家也懒得再接茬了，左右太尉密谋的事情，颜子非不可能完全不知道。哀家才不会担心江山易主这样的大事情，别说左右太尉联合密谋，就是全朝堂上下都抱团了，也不一定能撼动得了颜子非的江山。以哀家跟颜子非打小就换裤子穿的交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哀家岂能不清楚？
　　“且陌”
　　“嗯？”
　　颜子非突然话锋一转，问了个相当无稽却又十分犀利的问题：“你入宫已经两年了，可想着要嫁人？”
　　从小到大，颜子非正经的样子不正经的样子，哀家都看了个遍。但像现在这么个正经中又掺带点不正经的样子，哀家倒头次见。
　　哀家乐了，扔下手中的汤匙，“可有谁向圣上提亲，要娶太后了？”
　　“拉你做太后，是为了履行当时的誓言。现在已经完成了，还你自由还不是你情我愿一句话的事情。”
　　“那你想让我去嫁人吗？”
　　颜子非默了，却依然直视过来。
　　哀家打着哈欠，赶走皇帝。更深露浓的，不睡觉瞎折腾什么有的没的。
　　深秋的夜，如太清湖里的水，寒凉并且宁静。哀家身着寝衣，倾泻一头青丝，立在灯火前凝视，灯芯燃的平静，不摇曳，也炸不出声响来。
　　自由？哀家哂笑着。颜子非啊，难道你还不知道，若是我容且陌想要自由，誓言又算个什么东西？
　　不知是夜里在烛火前站的久了被熏的，还是睡得晚了熬的。反正早上起床的时候，双眼周边有些黑。看着铜镜里模糊的容颜，竟比往日都要憔悴，一下子感觉老了几岁。岁月不饶人啊，遥想哀家十七八岁刚进宫那会儿，随便熬。往往夜里认床睡不着，跑到颜子非的御书房拉着他唠嗑。一唠就不知道唠了几更，反正第二天醒来，都是在自己的宫里。倒是颜子非，每天的眼圈都有点黑。直到哀家习惯了，不找他夜谈了，他的情况才有好转。这样一想，哀家那会儿真缺德，睡不着的时候，颜子非陪着唠嗑。睡着之后，颜子非又开始办公，怪不得他那会儿精神一直不好。哀家寻思着，虽然过了一两年了，要不要做点什么补偿人家一下。不过仔细回忆之后，发现不必了。想当初，哀家看着颜子非精神不佳，也没少给他炖补品过去，想来那会儿就已经扯平了。
　　哀家忆往昔，忆着忆着开口道：“圣上呢？”
　　“去大理寺了。”
　　“人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去？”
　　哀家也是刚睡醒，才这么愚钝。这种话，若放在平常，心里想着就行了，怎么可能说出来。
　　玲儿也是被哀家吓到了，梳头的手一顿，扯的哀家头皮子直麻。
　　“奴婢该死，请太后娘娘责罚！”
　　“起来吧。”
　　哀家轻易不罚人，一旦罚起来要人命。玲儿跟在哀家身边久了，自然明白这个情况。自知没事了，就放心大胆的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手中的动作。待梳到一半好像忆起来，哀家方才有问话。便清清嗓子道：“正是今天死了人，陛下才去的。”
　　哀家心中明白了，大理寺这次死的人，跟哀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卫樾宣又来了，哀家就知道，清闲的日子到头了。
　　自从上次之后，卫樾宣三不五时的总拉哀家出宫，偶尔带上皇帝，但多半都是只带我。胆儿挺肥的啊！
　　走在皇城的墙根下，哀家一脚踢开跟前的小石子，随意道：“大理寺又死人了。”
　　“嗯。”
　　哀家本就是无聊，随口这么一提。结果卫樾宣淡定如斯的嗯了一声，倒把哀家嗯懵了。
　　“又是你做的？你杀人杀上瘾了？”
　　“他极有可能看见了那天我们派过去的人，你觉得还能留？”
　　哀家一直觉得自己够歹毒的了，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卫樾宣绝对不在哀家之下。
　　“什么我们，是你派过去的人。”莫要扯上哀家一起。
　　卫樾宣轻笑一声，“都一样。”
　　是啊，都一样。卫樾宣要是想做点什么出格的事来，哪一次能落下哀家这份？从小到大都这样。看来这次大理寺的人命，还是跟哀家脱不了干系。
　　哀家想着想着就笑了，从某一角度上看，卫樾宣跟哀家真是一路货色，一样的矫情，一样的自私，一样的虚伪，一样的心狠手辣。自己不关心的事，从来不放在心上。自己关心的要死的事，假装不放在心上。若不是如此，六王爷早就娶她过门了，哪还用提前两年下聘礼，再慢慢候着什么时候适合嫁娶。
　　“你笑什么？”
　　卫樾宣飞过来的熟悉白眼，让哀家倍感亲切。
　　“没什么，出宫前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今日出来只是请哀家吃吃喝喝，不坑蒙拐骗给人设圈子下套。”
　　“你当我太尉府的大小姐，是那山贼野匪？”
　　哀家摇头，“不敢说。”
　　山贼野匪若能有她这般心思和手段，颜子非怕是该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