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凌虚千霁

10、第十章

　　魏昭然联合左右太尉意图篡权谋逆，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如今这伙人已经在谋反的道路上折不回来了。哀家与卫樾宣要做的事情，便是把左右太尉拉至最初的岔路口，而那已经踏出来的足迹，是需要有人全部再踩一遍的。
　　魏昭然畏罪潜逃，仅数日就被缉拿归案。等他因谋反的罪名被判腰斩的旨意宣读之后，这个事竟突然没有下文了。那些全参与半参与以及被逼无奈不得不参与谋反的乱臣贼子们，竟一个都没被曝出来。仿佛这个谋反案，只是魏昭然一个人吃饱了撑的谋划着玩玩而已。
　　朝廷上人心惶惶，没有一个人会天真的以为，这就是魏昭然一个人玩出来的祸事。大家都明白，颜子非不发诏，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这里的账，他先记下了，等着秋后，一个一个慢慢收拾。
　　颜子非真是言而无信，说好的常来看哀家，这都过了半个月了，也没闻着个味儿。不过就算他真来了，哀家这会儿估摸着，也不知道该跟他聊哪种正经事，总不能聊“我爹造反了，你看这事还有救吗？”
　　颜子非说了软禁哀家，可是闻暄宫外并无一兵一卒，连个偷偷摸摸搞监视的人都没有。所以，软禁这个事，全凭哀家自觉。哀家自觉了半个月，这会儿又不想自觉了。
　　哀家去天牢探望魏昭然的时候，他浑身落魄，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哀家只是在门头停留了片刻，看着他现在的模样，突然也不想再问他什么了。问什么都没了意思。
　　哀家已经转身了，魏昭然突然扑至牢门前，大幅的动作，连带出一串铁镣击撞的声音。他大声喊道：“容且陌，你一点也没有表面上那么招人喜欢。”
　　哀家驻足，回身看着他：“总比你表里都不招人喜欢的强。”
　　魏昭然一点都不介意，不过也是，将死之人，介意也没用。
　　“你打小就不吃亏，哪怕嘴皮子上的便宜，也要占尽了。”
　　哀家不语，他说的是实话。
　　“太后啊，你可要小心了，太聪明的人，往往不容易长命。”
　　一个不日就要赴刑场的人，却告诉哀家注意保命。所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哀家能不能长命，要看哀家的造化。可是你，明显是不能了。”
　　魏昭然哈哈大笑，反而笑出一身豁达的气势。这怕是他从小长到大，最让哀家刮目相看的一次了。
　　“且陌啊，你我也是一起长了几年的玩伴，我劝你一句，不要对那些人，存有太多的幻想。有些事情，我不说，你心里也该有个数了。”
　　哀家心里有数，怎么没数了。哀家就是没谱。这一脚已经踩进水了，哪还管的了水凉不凉啊。哀家这次是在赌，拿左右太尉两府的人命，赌一个哀家从来不信的东西。
　　今年的冬天异常阴冷，哀家走在暖阳之下都扛不住周身的寒凉之气。远远的路过崇銮殿，哀家一点驻足多看几眼的意思都没有。哀家现在冷，只想回去好好添几件厚实的衣裳暖和暖和。
　　这刚刚入冬没多久，哀家就把手炉给抱上了，怎么总觉得是哀家身子虚的原因呢？平日那个身体康健力大如汉的哀家哪里去了？
　　玲儿蹲在哀家脚边，也是若有所思。她平日里站累了，就习惯性的蹲下来，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习性，后面是要改改了。
　　哀家捂热了身子，便开始犯困。最后撑不住，还是倒在床榻上，呼呼而眠。等睡的不舒服了，翻个身，朦胧中仿佛有人坐在哀家床头。哀家心头一惊，立马坐起来。这动作有点猛，整的哀家眼前一阵漆黑。
　　“慢着点。”
　　颜子非说着，往哀家背后垫上一个软靠。
　　哀家揉着眉心，睡眼朦胧，“你怎么来了。”
　　“我说过我会来看你的。”
　　他这样一说，哀家气就上来了。
　　“哦，你不提我倒给忘了。”
　　颜子非不接哀家话中的意思，独自道：“下月初，朕要出兵了。”
　　哀家下意识数了数，果然已经三句话了，是该说点正经的了。
　　“跟谁打？”
　　“大宛国。”
　　“他们不是才来求亲吗？求而不得就撕脸啊？这也太没心胸了吧。”
　　“上次欲结秦晋之好，本就是个幌子。朕拒绝了，他们就随便捏造一个由头，便出兵了。”
　　“早知道大宛国揣着这么个心思，就不拒绝的那么快了,直接拖到明年开春好了。这会子打仗，还让不让人好好过年了？”
　　“哪一次过年打仗，影响到你的心情了？”
　　“哀家这不是担心你的心情嘛。”
　　“打了胜仗，朕的心情定当不差。大宛国这次主动挑战，倒省了朕费心思去想战因了。既然他们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那朕就满足他们这个新年愿望，一定打到他们把和平岁月当成毕生的奢侈愿景。”
　　“还是手下留情吧，打得太猛，说不定反击的也凶残。到时候整的两败俱伤，得不偿失。”
　　“你觉得我会做两败俱伤的事情？”
　　“呃，那倒不会。”
　　连续说了几句正儿八经的话，哀家睡意全无，此刻无比清醒。待哀家撩开脑门上垂落的发，抬头看上颜子非的脸，哀家吓了一跳。这小子是一个月没睡还是咋回事？怎么一脸憔悴，要死了的神情？
　　哀家那会儿也是睡懵了，竟然忘了还有个在颜子非眼中仅次于出兵打仗，在哀家眼中比什么都重要的危机在眼前。
　　“我爹……他怎么样了？我有一月没见他了。”
　　“金印的事情，是他保管疏漏，以致被盗。不过偷盗之人乃江湖神手熊比丘，情况特殊，罪不至死。朕已经罚他两年俸禄，在家思过半年了。”
　　颜子非还是避开了造反的事情不提，哀家也不能主动去问，只能故作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