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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惩罚 ...

  •   第一缕晨曦照进春院的时候,春院已经被悄无声息地洗净昨晚的一切,只有干净的露珠和明媚的朝阳被允许留在一院的芳草佳树上。

      天令府踞山谷而建。
      谷底最深处,一池水泽深不见底,水泽旁一老叟正候在一条木筏上。
      春院跳上木筏,秋夜融融的月色止步于水泽,一瞬间漙漙水汽覆盖了全身。
      木筏随流水缓缓滑行,钻入溶洞,越入内光源越少。黑暗中,春院一双明目视物如常,但她仍然警惕非常,总觉得有什么要蹦出水面来。然而一切都是黑暗给人的恐惧幻觉,一路平静地在黑暗中经过几番弯折,终于见到了一处光亮的平地。平地上,那依水畔而建的两座小楼,便是府主和大令使的住所。
      此处应是在山腹中,地下水经年累月侵蚀了整个洞穴,留下了足够的空间,造就这一湖两楼的格局。最过巧妙的是,这里极高的顶部有一偌大的孔洞,一缕月光幽幽照射下来,配合着岸边的火把将钟乳石照得莹莹泛光。
      这不是春院第一次来这里,可是仍旧如初次来时那般,无孔不入的阴冷,渗入进满心的苍凉。
      曾以为最糟亦莫过如……春院撇嘴笑笑,摇摇头,回神时,赫然发现,撑船的老叟已不见踪影。
      这悄无声息的消失,在练就了至高轻功的春院眼里,也有不小的震动。
      故弄玄虚!春院冷笑。
      突然木筏感受到一阵波动,随着越来越猛烈的水波,木筏剧烈震动起来。听声音,水中似有巨物破开水面,一路滑行过来。春院心下一紧,心下警觉。不过顷刻功夫,木筏就被巨大的冲力拍翻,那一刹那,春院避开顺势而成的大波浪,运气踏水而起。可还未越过浪头,却被那巨物一卷,坠入水中去。
      糟糕。跹跃真法人称邪功,是天下第一的轻功步法,水中虽也有其厉害之处,终究不能完全施展开。春院四下轻巧地躲避那巨物的袭击,可那巨物却也灵巧得很,死死蠢缠不止。春院在躲闪中右掌聚集全身内力,当那巨物再次攻来时,正面拍出反击一掌,水波携排山之势瞬间拍翻那巨物。
      这触感……春院苦笑,果然拿捏得了她的短处,竟能找到如此大的水蛇。冰冷的恐惧感不可抑制地袭上春院的心头,慢慢覆灭了求生的渴望。恍惚间想起了夏侯希夷儒雅的微笑,想起了夏侯轩无名无姓后的极度忍辱,又最终似乎什么也没想,脑海中只回荡着一句话,“从前父亲就说你虽然长得薄寡,却是个很有福气的人。”……哼,真是狗屁!
      迷茫中,一双鬼火灯笼一般的巨眼,突然紧贴在眼前,冰凉地盯看着她,无神空洞又如死神一般残忍。春院彻底放弃了挣扎,身体渐渐被束缚,越缠越紧,脑中一黑,渐渐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春院闻到一股宿熏的龙涎香,令人觉得十分安宁。可是不可忽略的是,她全身湿透,绸缎做的秋袍紧贴在身上,湿滑的触感不禁令她回想起那冰冷的巨瞳,她不可抑制地又是浑身一阵颤抖。
      她抖了抖袖子,睁开眼发现那阴冷的水汽还在飘散,不过已身在一处满室黑纱飘荡的房间。春院知道处罚已结束,现在必然是到了安全之地,可那恐惧的冰凉仍是令她心悸不已,令她四肢发软,她颤抖着双手,几下深呼吸后,才可勉力起身。
      一声淡淡叹息从黑纱后传来,令她不得不头皮一紧。
      只听黑纱后一威严的声音说道“既然知道怕,还做什么逞能之事。”
      这是府主的声音,春院立刻跪拜在地,恭敬道:“谢府主教诲之恩,夏语有罪。”
      “卖弄乖巧。哼。莫清,你这惩罚也算到位,这里便全交给你了。”紧接着是拂袖而去的声响。

      春院低首恭送府主后,便彻底松懈下来,慢悠悠地打量起内室。
      微弱的光亮来自层层黑纱后的一抹烛光,山腹洞室的光线仍是晦暗不明,叫人看不清黑纱后的动静。

      “夏语,你倒也坚强。人若是想得到自己不该得的,总是要付出代价。”刀锋一般冰冷的声音带着嘲讽。
      “大令使,原来这惩罚是您想的妙招。”
      “不错。你不服?”
      “不敢,只是想问大令使如何知晓我的弱点?”春院已调衡内息,单手撑起身子,如瀑长发铺了满地,明明是个蛮横的邪功高手,此时看来也颇为楚楚可怜。然而在这柔弱的可怜中,大令史分明感受到她那刺人的锋芒。
      “你无需探究这点小事,只需记得府中规矩不是你想任性就可以违背的!”携着水汽的微风荡起了幔幔黑纱,清瘦的身影在黑纱后交错掩映。
      春院听了话,低首不语,白玉素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黑长的秀发,浑不知这安静的动作展现出一番单纯的妩媚。突地她想到了什么,定定地看向黑纱,随手甩了手中的长发,盘腿正襟危坐,抱拳恭敬道:“大令使,似乎是从不管这等杂事的。”
      黑纱后的大令使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
      “大令使既然管了这事,便管到底吧?”春院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瞬间作出了一副赖皮相,“直说吧,夏侯轩从今后是我春苑的下属,名十五。”

      黑纱后的人直截了当开口就是拒绝:“不合规矩。看来对你的处罚还不够你反省。”
      春院乖巧地一笑,讨好道:“够重了,我已心底反省了千万遍了。不过我罪也受了,十五的名也取了,还请大令史通融。再说来,谁人不知天令府中,府主最信任大令使您啦。”
      黑纱后传来一声愉悦的笑:"呵,你这是在求我?不必给我灌迷魂汤。"
      “不敢不敢。”
      那愉悦笑声变成了一声冷哼:“也不必如此险恶挑拨,你这是置少府主于何地?”

      春院沮丧地垂眉,回想十五那混蛋小子突兀的眼泪,不经抿了抿唇。她低首换了个动人的微笑,缓缓站起身,循着大令使的方向,一层一层拨开这层叠的纱幔。
      划开一道道的阻隔,大令使的脸越来越清晰,直至最后一层纱,大令使冷声喝道:“大胆。”
      隔着一层黑纱,能清晰地看到大令使那万年不变的面具。春院不经楞了楞,顶着那面具后的冰冷无情的目光,她的手像是多情的白蔷薇,缓缓攀上篱笆,跨过阻碍,摸索到面具前,轻轻触碰着,小心翼翼地也不敢做任何动作。
      大令使面具后的目光仍是那般冰冷,冷冷看着她肆意妄为,却也并没阻止。春院羞涩地一笑,颤颤抚摸起那张面具来:“大令使这样清俊的人物却不知为何总是戴着面具?真令人好生好奇……”
      “……”
      这样大胆的举止,并没让大令使动容,他定住了一般,任意她作为。她抬眸望向大令使,双手捧住他的面具,温柔说道:“大令使多年如一日戴着面具,想是应有你的苦衷。”
      大令使终于不再高傲地平视前方,他微微低垂沾染冰霜的眼睛,看向春院。春院呵呵一笑,双手一下子抓紧了面具,突然冷了声说:“若是大令使不答应帮忙,我便摘下你的面具,帮你开解下这苦衷……”

      听完这话,大令使冷哼一声,随意挥手就抚开了春院。春院懊恼地看着他的手,想不出那是什么轻巧手法,大令使却已背过身应答道:“好。我应你。”
      这下,轮到春院定住了。这样烂的魅术就成功了?春院又迷惑地看看自己的双手,又不甘心地想从他的背影中看出些奥妙,多个思绪闪过心头,她终于还是压下了疑惑。
      “你不必威胁我什么,也不必疑惑,我应你的事不假。”大令使往后挥了挥袖,示意道,“你且回吧。”
      春院赶紧应答道:“多谢大令使,我承你一个情。”
      大令使背着身点点头,不再多言,又挥了挥手催她离开。

      这境况颠倒是那般容易,全在大令使掌控中,自己竟只是演了场闹剧。春院自嘲地撇撇嘴,只得恭敬道别。
      退出内室,隔着层叠纱幔,春院经不住又回头,将那高大挺拔的男人身影与记忆中少年的身影两相重叠,却徒劳地发现此二人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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