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啼》时吟

2、第 2 章

　　手机传来嘟嘟的声音，是短信。
　　下拉菜单显出了开头的内容，她再没点开看。
　　五台山上的宾馆没有空调，夏天还算过得去。
　　天阴着，没有日光，她的眼睛干干的。
　　电视换了十几个台，却没一个能看。
　　网很渣，无线基本没有信号。
　　胸腔快积郁成疾了，她拔了充电器，下楼吃饭。

　　宾馆只有两层，餐厅在地下。
　　圆桌，铺着塑料薄膜。
　　馒头和稀饭是管饱的，早饭的凉菜几乎不能下咽。
　　腐乳勉强能入口，夹在馒头里鲜红鲜红的。
　　外面落了雨，山路滑，她不敢穿凉鞋。
　　出门在外，没什么好讲究的，湿了就湿了。

　　雨丝很细，飘进了眼里。
　　万幸带了薄外套，不至于冷得倒吸一口气。
　　伞不行，骨架折了，撑不了许久。
　　一路遇见的僧人，很多，很热闹。
　　还有还愿的人，老远就闻见烟火的气息。
　　她恍惚，这是在深山里？

　　寺庙挨着寺庙，像是丛生的苇草。
　　游客到处都是，又叫她想起沙丁鱼罐头。
　　右侧的屋顶上，到处是硬币和纸币。
　　还有人站在栏杆边，攥着硬币许愿，丢过去。
　　应该没什么讲究吧，很久以前，她也这样许过愿。
　　可惜，这一次不是来还愿的。

　　白塔最显眼，高高大大，安稳地坐在那里。
　　塔下是转经轮，跟着人群进去，顺时针，拨动每一个转经筒。
　　三圈，不多不少的三圈。
　　指尖感受到转经筒旋转的震感，会隐隐地疼。
　　她一直没忘，那个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

　　往黛螺顶去是两条路，严格起来是三条路。
　　一是索道，一是步行，一是骑马。
　　一千零八十级的台阶，所谓大智路，一路都是虔诚叩拜的信徒。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心里还在盘算着到底走了多远时，前方的石阶到顶了。

　　左侧是施工现场，建筑材料凌乱地摆了一地。
　　日光很强，照得人眼睛都晃了，偏是施工的地方冷风吹得哗哗响。
　　她朝栏杆靠了靠，眼前的风景开阔起来。
　　那时替他和朋友拍照，身子蹲得很低，却连透过镜头看他眼睛都没有勇气。

　　出口处有热水，她拧开了杯盖，接了满满一杯。
　　大批大批的游客从入口进来，售票处的和尚关了门去解决内急。
　　薄薄的纸，说明性的文字跳脱出感性的思维方式。
　　她回头看了一眼，撩起的烟火在大殿之前，四散开来。

　　宾馆的晚饭很丰盛，她坐在圆桌边，小口喝粥。
　　身侧是一家三口，男孩手里是六道木拐杖。
　　六道木，也叫降龙木，她并不懂。
　　手机屏幕一直在亮，被她翻了过去，安静，把饭吃完。
　　男孩光顾着玩耍，拐杖在手里舞得惊天动地。

　　电视一片雪花，修来修去，也就放弃了。
　　山上的生活，这样并不算苦。
　　她把短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开了4G的网。
　　X县，从地图上看，离市区很远。
　　大约又是火车转乘客车，再然后公交，或是，三轮。
　　没关系，能到就好。
　　她洗了澡，头发湿湿的，滴着水。

　　“X县玉河镇路口32号姓张剃头匠爱喝酒独居”
　　离火车进站还有40分钟，她一下一下划着屏幕。
　　新站空阔得很，周围的旅客也少得很。
　　她垂着眼睛，看了看火车票上的信息。
　　上铺，蛮好的，明天下床洗漱完毕，就能到站了。
　　手里攥着六道木拐杖，心情莫名地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