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梦里寻

7、打击

　　夫妻俩的好心情延续到了饭桌上。张虎难得张嘴夸孩子：“都说了让你们上山去玩儿，你们还不忘往家里带东西，这很好。”趁兴又来了顿思想教育，“手脚勤快在哪儿都讨喜。尤其我们庄稼人，土地最是实在，你流多少汗，它就出产多少粮，只有勤打理，才能靠田地养活自己。要是赶上年景好，攒下钱了，就再置上几亩地，子孙也有靠了。我们家要不是你太爷、你爷给我们留下的地，就得跟村里的你二强叔、你大顺二顺哥一样，佃别人的地种了。一样的干活，每季得额外交租子，哪有白面、鸡蛋吃？”这是吃出来了，嫌铺张，瞪了姑娘一眼。也没带恼，姑娘是做给大家吃的，又没吃独食，她不至于生气。

　　张菁吃得正欢呢，被点名了才把脑袋从碗里拔出来，虚虚应了一声接着吃，赶在张虎饶氏前头吃完，把碗筷放下，白天那股激动劲儿又回来了，觑着张虎吃完一口还没来得及吃下一口的空档，兴奋地表示：“阿耶，我今天看到仙人了！仙人在天上飞！”话音才落，张虎饶氏都一脸的惶恐，显见是被吓到了。饶氏拉过张菁，张虎则拉过张石头，一边细细检查，一边连珠炮似地发问：“你们没冒犯仙人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感觉不得劲儿？会不会中了仙人的法术？”张菁感觉很别扭，还有些莫名其妙。一把挣开饶氏在身上摸来摸去的手，等跳出一米远了，才认真回答：“没有啊，我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就是看到头顶上有位仙人，咻地一下就飞过去了，又没搅扰到仙人，应该算不上冒犯吧。”张虎还是把张石头身体上下都检查过，感觉没出什么问题才放开。不过，他跟饶氏都忧心忡忡，不像是放下心来的样子。

　　有些丧气地坐回凳子上，张虎不安地搓着手，苦着脸教育儿女：“不要把‘仙人’挂在嘴上，那不是我们能招惹的。你们是觉得没冒犯到人家，怎知道别人不会单单觉得你碍眼了，随手甩一个法术，就让你吃了亏了？我们这里传说有人遭遇仙人，当时好好的，过几天就暴毙了。还有妇人说是被听到她在议论仙人，也不知是不是被仙人施了法术，嫁到夫家多少年，一直没能怀上。仙人比我们厉害太多，我们只能求不要遇上仙人。运气不好遇上了，就要尽量让仙人当自己不存在，不然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了他们，就被报复了。你们不要不当回事，这段日子有什么不舒服的赶紧跟耶娘说，我们上县里医馆去看看能不能治。”

　　也许是张虎举的两个例子不典型，都能扯到别的缘由上，所以张菁并没有被吓到，仍是有些跃跃欲试的：“阿耶，那我们家也出个仙人不就不用害怕了吗？我能不能去修仙啊？”

　　哪怕之前还苦着脸，听到这话，张虎也要被逗笑了：“且不说能修仙的千百个人里挑一个，我跟你阿娘两家，往上能数得着的祖宗就没有修仙的。只论去参加仙人的弟子挑选需要的花销，你看首先得在书院最少念三年书，学费和各样杂费，每年得要十两银左右；再要去到府城一趟，路费也要五两银，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摆在面上的花销，就要三十五两银。我们这乡里也没有人上书院的，也不清楚，但肯定还有其他的费用。而我们家每年交完赋税再扣除吃喝花用，能结余多少你知道吗？”张虎不急着往下说，眼神示意张菁给个她认为差不多的数。

　　张菁有些不确定：“十两？”

　　“哈哈！”这回张虎笑出声了，“要是咱家能每年余出十两银来，早就是能让人瞧得上的富户了。多置些地，我跟你阿娘再辛苦些，攒个几年，送你哥去书院念几年书，就是没被挑上去当仙人，学了文化去当个小吏，也比现在强出多少呢。”张虎说到这里有些向往，转而就情绪低沉下来，“我的姑娘我的儿，别嫌耶娘没用，我们家里一年也就能结余两三两银子。我跟你阿娘劳作这快半辈子了，除了养活你两个，也就攒下十一两。石头也到年纪了，这钱是拿来给他说亲的。二丫，咱家不会跟你二强叔一样，去拿姑娘换媳妇回来。那是把姑娘往火坑里推。等你也到年纪了，咱家给你娶大嫂的亏空也能找回来了，让你阿娘给你好好挑，说门好亲，你阿耶今天把话放在这，到时候一定给你五两压箱银，你不用愁日子过不好。也别再说要当仙人的话了，那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想的。”

　　张虎话都说到这份上，张菁没法再开口了。跟村里，跟这时代绝大多数耶娘比起来，张虎饶氏都算是难得的尊重小辈的了，不然也不会因为姑娘一句戏言，就给解释这么多。也是因为耶娘太好了，再无理取闹，漫天提要求，张菁自己心里都过不去。

　　可是，被家人重重打击过后，张菁仍然向往修仙，向往天下任我行。能修仙的世界啊，一定比前世更加绚丽多姿，她想去看看。

　　或许，能找个门路自己攒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