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玫瑰》洪雪梅

28、校园事件

　　五一劳动节过后，春晓就读的全市唯一的重点高中高三部教学楼里气氛格外紧张，一股无色无味的硝烟弥漫在每个角落里。所有人都在全力以赴争分夺秒地复习，复习，复习，做题，做题，做题，几乎人人都变成了考试机器。虽然枯燥乏味，但大家的前程都维系在这千钧一发似的高考上，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掉以轻心，更何况这里还是市唯一的重点高中，全体师生乃至全市的希望都集中在了这里，大家共同的奋斗目标就是晋级，而名校的名额每年只有那么有限的若干个，谁上谁下，只能靠实力来残酷地来竞争了。春晓每天的睡眠时间被压缩到了六个半小时，尽管贤斌哥写信一再告诫她身体是第一重要的，不要太拼命，但她还是坚持每天早上五点半就起床，晚上十一点才睡觉。
　　其实有几次模拟考试春晓的总成绩都排在了全校前二十名，虽然比张国庆的前五名落后了不少，但这个成绩进武大应该是差不多有把握的了。不过，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她毫不敢松懈，反而是更加地努力，有时候连吃饭手里都还拿着试题在看。之所以能坚持这一切，全因为她心里始终坚守着一个强烈的信念，那就是考进武大，与她的贤斌哥在一起。
　　玉梅呢，虽然也有些紧张，但她知道无论再怎么努力追，她的成绩也是不可能追上张国庆的了，所以，她的目标只是个专科或者师范，能当个老师就知足了。她每天该上课上课，该下课下课，该休息就休息，不像春晓那般玩命，每天自修结束还赖在教室里不走。
　　五一过后张国庆也搬到了学校集体宿舍。自从被春晓婉拒后他再没主动与她单独聊过什么了。从小生活在父母离异的阴影中，直接导致了他的性格敏感而自卑。为了保护自己，他习惯把自己封闭起来，用自闭来隔绝一切有可能的伤害。但和春晓同班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注意力总是自觉或不自觉地在这个女孩子身上转来转去，第一次有了想要主动去了解一个人接近一个人的意愿。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生平第一次向喜欢的女孩发出邀请，却遭到毫无回旋的拒绝，甚至都没来得及真正地表白，这打击，这苦涩，他只能默默地往心里藏。表面上他如往常一样看不出有任何不同，但内心里却是一刻也没平静过。每次，只要她的身影一出现，他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去注视她，她在操场上，她在食堂里，她在教室里，她的背后总有着一双忧郁的眼睛在悄无声息地追随着她，一颗心像是被人拧成了麻花，隐隐作痛，却又舍不得放开她，直到她完全消失在视线里。可是她呢？毫不在意，甚至刻意地躲避着他。他经常在心里问，石春晓，为什么你爱的人不是我？他早已断定那个风衣男子就是她的心上人了。有段时间，他想要忽略逃避这一切，把她从心底里连根拔-出-来，为此还借口眼睛痛看不清黑板恳请老师将他调到了第一桌，就是为了避免抬头不见低头见。然而，这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看不到她的时候更是坐卧不宁气躁心烦，只得求老师又将他调了回来。白天学习繁重，倒也还能忍受，一到晚上，他就失眠，满脑子都在幻想着她好看的脸蛋玲珑的曲线，根本控制不住不去想，仿佛她就在面前触手可及似的，但当他蒙着被子在里面想象着她试着爱-抚她的时候，又总是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来，感觉胸口像被扎入了一颗硕大的钢钉，还不时地有人搬起大铁锤一锤一锤地对着那钢钉猛敲，那种钻心的疼痛是如此的真实而又剧烈。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没人可以倾诉，没人帮他出出主意，只能一个人独自承受。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孩，就遭遇了如此苦涩的单相思。他经常想，如果没有那个风衣男子，她会不会，会不会选择他？这样卑微的可怜的想法让他更加痛恨自己，连同着这苦涩的青春也一起痛恨了。他觉得自己失败透顶，却又茫然无措，无力解脱。他就是喜欢她，不可救药地想她，几乎到了要发狂的地步。
　　高考在倒计时中一天天地逼近了。这当口发生了一起校园意外事件，这起事件的主角之一竟然是石春晓和张国庆。
　　事情还得从晚自习说起。一般情况下学校的晚自习是七点到九点，寝室是十一点强制熄灯。九点之后有一些勤奋上进的学生还停留在教室继续学习也是经常有的，老师也是鼓励的，但最晚不能超过十点，十点以后任何人都必须离开教室回寝室就寝。那天，九点的晚自习结束铃声响过之后，春晓像往常一样还留在教室里做题。可能是太过于专心，她忽略了时间，也忽略了周围的人已经陆续离开，当忽然听到外面大雨如注的声音时才发现偌大的教室里只独剩她一人了。她一看时间已是九点四十，连忙收拾书本打算离开。出来走廊又发现整栋楼里只独她这一间教室是亮着灯的，这说明整个学校唯有她一人还在滞留教室，一时有些着慌。她返回教室，想找找有没被遗落的雨伞或者其他可以挡雨的什么东西，结果什么也没找到。到底是直接冒雨冲出去还是等到雨小了再冲出去呢？正犹豫间，一道闪电将室外照得亮如白昼，但只持续了几秒便又一片漆黑了，紧接着一声霹雳炸雷仿佛誓要将天劈成两半似的，春晓吓得一哆嗦蹲在了地上。又一声炸雷过后，大雨倾盆而下，打得外面的树叶沙沙作响。突然，眼前一团漆黑，停电了。天哪，这个时候停电！春晓只觉得脊梁骨直发麻，有种被关进了鬼门似的阴森恐怖感。她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站起来，摸索着向门口那一点朦胧的微光走过去，想要尽快逃离这教室。刚到门口，一条黑影窜了出来······

　　学校每次暴雨雷电时都会暂时拉闸停电。一停电男生宿舍里一片混乱，有人划亮了火柴。躺在下铺的张国庆看到昏黄的亮光一闪，随即又熄灭了。就在这短短的电光火石般的一刹那，他猛地想到了石春晓。不好！她有可能还在教室！他的心一阵莫名紧张，迅速爬起来，从枕头底下摸出了手电筒，又跑到犄角旮旯里找到一把不知道谁的雨伞就急匆匆地冲出了寝室，朝着教学楼方向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只见雨夜中一圈光亮在移动着。
　　他们的教室在二楼，等他冲上楼道，心急如焚地举起手电筒射进教室时，令人无比痛心的一幕暴露在那圆的光圈里——石春晓跌坐在门后不远的地面上，一只手按在头顶，头顶的鲜血正顺着指缝往外渗漏，身上斑斑血痕。张国庆看得一阵鼻酸心塞，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
　　看到亮光，春晓惊惶地分辨着，终于看清了是班长张国庆。张国庆两步跨过去蹲在她身旁，心痛地问：“怎么会这样？你被······欺负了吗？”春晓皱着眉头‘哎呦’了一声，可能是脑袋上的伤口很痛，刚要说话，张国庆抢先道：“别说了，我这就带你去看医生。”说着脱了自己的衣服，揉成一团顶在她的脑袋上，叫她一只手按着衣服，又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他心里大概猜到了几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实在是不想在她一边流着血的时候还要她来回答这不堪启齿的问题。不过，春晓也猜到了他心里的误会，还是简短解释了几句，“刚才停电时我正要出门，忽然蹿出一个黑影来把我抱住了。还好，我会点功夫，没几下就把那人制服了。不过，等我揪住那人往走廊上拉，想看看他是谁时，脑袋上忽然挨了一记，可能是砖头什么的，然后，那人趁黑跑掉了，也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只看到了他出门时的一个后脑勺。你怎么到这来了？”
　　听了她的解释，知道她并没受到太大伤害，张国庆心里顿时轻松了许多，但还是很心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心痛，就觉得心窝窝那里又被钢钉狠狠地扎了一下似的。“先别说那么多了，走，赶紧去医院。不，先去学校医务室包扎一下，失血过多会休克的。”两人搀扶着到了楼道口，他刚撑开雨伞，看见拐角处有几束黄白光穿过雨夜正往这边移动，于是站在原地，等着那群人过来。
　　原来停电后玉梅去春晓那儿拿蜡烛，发现她的床上没人，问了寝室其他同学都说没见到她，又去厕所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这才发现大事不好，赶紧喊来值班老师，一群人打着手电筒就找到教室来了。张国庆简单叙述了事情经过，大家又扶着春晓冒雨赶去医务室，但医务室的门是锁着的，张国庆又火速跑去教务人员的寝区请医生。折腾了半天，春晓终于得以临时清创伤口简单包扎。但那医生说伤口太深，必须去大医院做头部CT看看有没有伤到内部结构，建议他们赶紧送去大医院。值班老师不敢怠慢，问他们有谁愿意陪同帮忙？大家都说愿意去。老师说只需要两个人就行，最后自然是张国庆和石玉梅争取到了这个任务。校方开来一辆面包车，几个人护送着春晓一路到了市人民医院。到了急诊室，一扫描，医生说是颅内轻微出血，需要住院治疗。
　　这当头一棒差点没把春晓打蒙过去。她心急地恳求医生说：“大夫，我马上就要高考了，能不能在学校治呀，我觉得也不是很痛了。”
　　“你不要命了！颅内出血治疗不及时不彻底会引发严重后果。到底是命重要还是高考重要哇？”医生永远都是那么凶巴巴地。
　　“那需要多久才能治好呀？”春晓急得快要哭了。
　　医生刚要回答，老师跨上前将那医生单独拉到了外面较远的走廊上，和他小声商量说：“能不能先稳定下她的情绪？就说很快就能治好，我怕说出的时间太长她会受不了。”
　　“哪天高考？”医生问。
　　“七月七号，还有将近一个月时间。”
　　“如果积极配合恢复得快的话可能两三个星期就能痊愈，你最好做做她的思想工作，必须要好好配合治疗。我先去开单子，你们去办理下住院的手续。”医生说完就返回了他的办公室。
　　最终春晓被老师、张国庆、玉梅一起说服住院了。这期间她的爸爸闻讯赶来照顾她的生活，张国庆借着班长的身份义不容辞地承担起了帮她补习的重任。玉梅因为不是一个班的，老师不允许她总请假，所以，她只能偶尔过来看看她陪她聊聊八卦一类的学校见闻。
　　张国庆每天下午一下完课就将老师新发的大张小张的资料试题卷进背包，晚饭都来不及吃，随便啃完几口面包便跨上自行车直奔医院，和春晓一起复习做题到晚上九点，之后再回学校休息，每天如此。一段时间过后，春晓对张国庆多了许多的了解。之前还以为他孤高气傲很不合群，现在她不那么认为了。她觉得他其实是一个很内秀的人，不但重情重义，还博学多才。他话虽不多，但句句掷地有声，切中要点。而且，她还发现他其实并不是天生就内向的人，只是后天的环境影响才使得他看起来有些孤僻。当他告诉她，说他其实也是O型血的时候，春晓愣实惊了一跳。她怎么也没想到他骨子里原来也和她一样都是外向型性格的人。
　　在张国庆的无私帮助下，春晓的学习几乎没受到任何影响，反而在他的提醒下复习到了一些过去遗漏掉和没被重视的内容。春晓的爸爸对这个张国庆是打心眼里感激，非说等他高考完了一定要他去乡下，非教他耍几招花枪不可。张国庆相当干脆地一口便答应了。花枪耍不耍地先搁一边，能去心上人的家里看看也是很不错的，万一哪天乾坤大挪移，他真的成了他们家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也未可知！当然，他不敢真的奢望能成为他们家的一员，能像现在这样，每天近距离地与她在一起，听她说话，闻她体香，看她娉婷玉立，已经是额外的恩赐了。
　　春晓再三告诫玉梅，她受伤的事千万不要告诉贤斌哥知道。反正也没怎么样，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不必兴师动众地叫他担心受怕。
　　这起校园事件受到了校方极高的重视，也报告了警方，也进一步加强了学校的安全防范，还专门集合了全校所有女生上了几堂安全风险教育课，没多久这起校园事件就渐渐平息了。十多天后春晓差不多康复重新坐回了教室，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只是，在一个人的心里，这件事又勾起了他无限憧憬。他一厢情愿地以为，也许缘分正在向他靠近，他还不能放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