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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美梦成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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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在既定的时间内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赵贤斌果然没食言,高考的最后一天抽空去了一趟春晓的学校,请她和玉梅去饭店海海地饱餐了一顿。春晓还刻意地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虽然对于考试结果很满意,但通知书没出来之前还是低调些为好,万一落榜了,她都不知道该怎样向大家交代了。玉梅笑她说:“看起来挺霸道挺自信的一个人,居然也有蔫菜的时候。”听罢玉梅的话他也只是笑而不语,完全不提也不问高考那档子事儿。
贤斌哥是当天来的也是当天走的。临走前他把春晓单独拉到一边,郑重地对她说:“还记得你上次说过的话么?你说无论我怎样你都会等我。我也想告诉你,无论你怎样我也会等你!”春晓半天说不出话来,唯有泪花子在眼眶里打转。但她还是将他推走了。她说:“如果没有我的信,以后不许你再来找我了。”
在等待通知书的日子里,春晓觉得时间从来没有如此漫长过。终于有一天,邮差送来了她梦寐以求的通知书。她屏住呼吸打开来,武汉大学四个字跃入眼帘,顿时泪水夺眶而出,喜极而泣。压在心里的千斤巨石终于落了地。她终于有资格和她的贤斌哥手拉手肩并肩了,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与他在一起了,她现在也成了省城的高材生,这是多么巨大的成功呀!她石春晓终于做到了。
为了庆祝女儿考上省城大学,石义国大摆酒席宴请了华班伯父一家和邻里乡亲。父亲的宽慰和得意全都写在了脸上。哈哈,我们家的春晓这回可是真的要鲤鱼跳龙门喽!乡亲们都羡慕得不行,好话说了一箩筐,把春晓也夸得快上了天,好像她真的变成了一只跃跃待飞的凤凰似的。
晚上,春晓坐在桌前给他写信。她写道:亲爱的贤斌哥,此时此刻,我的心情激动,难以言表。除了激动和喜悦外我想更多的是感动和感恩。谢谢你!谢谢你一直以来的鼓励和支持,我终于如愿以偿地考进了武汉大学!写着写着眼泪又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停顿了一下她开始写下一段:那天我说叫你别再来找我,其实我是真的对自己没把握。我不知道,如果我没能考去省城,我们的关系将要如何发展。但我又真的好害怕我们从此真的陌路天涯,东西两隔。在等待通知书的日子里,我仿佛是在等着一纸命运的判决,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命运完全不由自己掌控。对不起,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我并不是对你没信心。相反,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深信不疑,我只是忽然对自己没信心。真的,我从心里感到害怕,害怕失去你,害怕配不上你,害怕时间和距离,所以,我说了那样的话,请你原谅我一时的脆弱。现在我明白了,就算我真的落榜了,那又怎样呢?我不会再懦弱地逃跑了,除非你亲口对我说:我们结束了。在没听到这句话前,任何的阻碍都阻挡不了我要和你在一起的决心。你是我的!无论现在还是将来,你都是我石春晓唯一的男人。写到这里她笑了一下,又在下一段写道:真的很期待!其实我并不是贪恋那个所谓名校的光环,而只是因为,那里有你!我想过了,等我读大一的时候你读大四,我们还有一年的时光可以在一起。而且就算你毕业了,那里还是有你走过的路,坐过的教室,徘徊过的花园······我可以沿着你的足迹一直走下去,感受你曾经生活过的点点滴滴。一想到这里我就热血沸腾,急不可耐了。贤斌哥,想你,好想你,钻心钻肺地想你,每根发梢都在想你,着了魔一样地想你。等我!你的春晓,吻你。一九八九年八月八日晚。
春晓的信是被勤务兵交到赵贤斌手里的。他刚运动完洗完澡,还穿着浴衣。接过来一看,是风水村来的,顿时紧张又兴奋。她不是说如果没有她的信才不要去找她的吗?现在来信了,这应该说明她的问题是得到了解决,警报解除了吧?不过,他还是忐忑,坐在沙发上,拧结着眉头,翻来覆去地看着信封,揣摩着信的内容。最后,他小心翼翼地把信拆开,取出薄薄的一张信纸,看着看着,神态渐渐变得松弛,嘴巴微翕,露出笑颜。但接着嘴巴又忽地收拢,变得严肃,渐至肃穆。到最后,他举着信,停怔了好一阵。之后,他缓慢地上了楼,进了自己的卧室,静静地躺在床上,怀里抱着那封信,一如抱着他心爱的人般。
无疑,她的信给他带来了很大震动。他没想到她的心里原来藏有这许多的压力负荷,敏感而脆弱。只以为她纯净如水,羞赧冰洁,却不曾想到她的感情原来也这般热烈似火。他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很感动,很惊喜,很怜惜,更多的是沉甸甸的幸福。
终于等到了新生报到的日子。按照他们俩在信中约好的在校门口碰面,赵贤斌早早地将车开到了校门口,潜伏在车里。只等她一出现,他就突然地跳到她面前,把她带到他精心准备好的地方,向她呈上一份特别惊喜。想到这里他美美地把腿翘到方向盘边上,眼睛在校门前来回巡视着。
这天对于春晓来说也是千年等一回的大事件,天一亮她就起了床。爸爸将她送到县城火车站就被她执意劝了回去。她说她自己一个人能行,再说,还有贤斌哥在校门口接应呢。爸爸一走,她一个人坐在候车室最靠边的一把椅子上,漫无目的地环顾着周围的旅客。火车要半个小时后才能进站。
忽然,她的目光无意间捕捉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那人拖着大行李箱,立在候车室的两排排椅中间,似乎正在寻找着什么。她还没来得及细看,那人已转过身来。
妈呀,那不是张国庆吗?难道他也要去北大报到?正疑惑间,他已经走过来了。
“嗨,真巧。”他一上来就打了个招呼。
“······你也今天去报到?”春晓瞪大了眼睛问。
“我猜你也是搭这列火车的吧?”说话间他已经坐到了她身边。
“什么?你也要搭这辆火车?”春晓更惊讶了。
“对呀,要不然我说巧呢。”他浅笑了一下。
“是挺巧的,哈哈。不过,我就三四个小时,你估计得坐到明天晚上了吧?”春晓斜望着他问。
张国庆低头含蓄地笑了笑,春晓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你笑什么?难道你不是要去北京吗?”
“当然不是!咱们填的是同一所大学的志愿。”他淡淡地说。
“怎么会?我填的还是武大没填北大呀?”随即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瞪着他问,“你不会是也填了武大吧?”
“嗯。”他的样子始终平静。
“你疯了吗?你的成绩完全可以报北大的呀,而且,那不一直都是你的理想吗?”春晓激动得站了起来,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何要这样干。
他还是那样淡然地浅笑着,说:“没什么,就是临时改变了主意。武大离家比较近,也是百年老校,也有我喜欢的法学专业,所以就舍远求近了。”
“你可真行,人家挤破脑袋都挤不进的头等名校,你随便一句离家近就给白白扔掉啦?你这是捡芝麻丢西瓜知道不知道?”春晓生气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不也是吗?”他望着她,眼睛里闪过一丝幽怨。“你不也放弃了进北大的机会了吗?”
“我······”春晓一时语噎,随即又强词夺理地说:“我那是因为我知道我分数不够,不想走后门!”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幽幽地问道:“难道你不希望我们又可以继续同窗么?”
春晓闪了下眼睛回避着他奇怪的目光,不自然地笑了下,回答道:“当然希望。只是没想到你会选择武大,还以为你肯定会进北大的呢。”说着她也望着他的眼睛,诚挚地说:“其实,我一直想向你当面道谢,要不是你,也许,我······谢谢你,国庆。”
张国庆一时有些发楞,心里百感交集,但又苦于无法表达。他怎么敢跟她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喜欢她呢?又怎么敢跟她说临时改志愿也完全是为了她呢?自从发生了那起校园事件后,他就默默地在心里做好了选择,既然她不肯去北京,那么,他就跟她去武汉好了。为了喜欢的人放弃喜欢的学校,他觉得还是很值的,就算不值他也愿意。徐志摩不是说过吗: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如果他的一生注定要有这样一次选择,他希望这个人就是石春晓。无论结果怎样,至少他努力了。四年时光,说不定真能改变一些什么呢?就算什么也改变不了,他也认命了。能每天看到她,就是目前他所能把握的离得最近的幸福了。
半晌,他才勉强笑了笑,满不在乎地回复道:“谁叫我是班长呢!班长有义务帮助每一个需要帮助的同学。”
春晓无言以对,只是感激地笑了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木已成舟,无法更改。只是,心里为他感到一些可惜,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总觉得欠了人家些什么似的。
一路辗转,两个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校院外,雄伟厚重的门楼顶端从右到左刻着几个苍劲的繁体字:国立武汉大学。拖着行李箱的新生们三三两两地从门楼里不断涌进去。
春晓昂着脑袋伸开双臂站在门楼下面,做出一个拥抱空气的动作来。她忽然想起了一年前在屏风山上和大家一起对着山谷喊心愿时的情景。才一年,已是天翻地覆般的变化。她,终于实现了当初的愿望。其实,在遇到贤斌哥以前,她的梦想也不过是和玉梅一样随便考一个师范学校,将来能当个老师,有一份稳定的收入,不用再让爸爸操心也就知足了。想不到现在竟然进了名牌大学,到省城来读书了。
人生真是奇妙,总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赵贤斌已经看到了春晓,也同时看到了那个曾经在高中门口见到一面的春晓的‘同班同学’。这小子也追到大学来了么?
他龙行虎步般迈过去,迎着她伸开双臂。见到他,春晓愣怔了一小下,随即开心地像小鸟一样扑过去趴在他胸前。两个人算是在校门口正式汇合了。
立在一旁的张国庆也没马上走开,而是冷冷地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等着春晓向他正式介绍她的这位亲密的‘朋友’。
春晓知道张国庆还在旁边,马上回过身来,爽快地介绍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赵贤斌,建筑系的高材生,我们的学长,也是······我男朋友。”她一颔首娇羞了一下下,然后又转向张国庆,“这位是张国庆,我的高中同学,现在又是大学同学。诶,你们见过的呀,也算是熟人了。”
张国庆早都料到了,所以也没觉得太吃惊,只是站在那里,也不主动招呼,想看看对方什么反应。
赵贤斌似笑非笑,一双深邃的眼睛里不知道藏着什么鬼主意。其实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已经从这小男生的眼神里看出他的心思来了,但没想到他会这么执着,竟然追到大学来了。哼,也不看看对手是谁就盲目瞎追。他大方地一伸手,眼神瞬间变得犀利,直视着张国庆的眼睛,微笑着说:“你好,欢迎你们新生报到。”
张国庆也毫不示弱,当着春晓的面,迎着他的目光,伸过手去,与他共同上演了一出握手戏码。只是这手握得也稍微久了些,而且看那两人的表情,似乎都是笑里藏刀,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这让不明就里的春晓很有些紧张。
好不容易握完了手,赵贤斌一手拎起行李一手拉着春晓转身就跑,独留张国庆还站在原地暗自神伤。春晓被拉着,还不忘回头朝张国庆喊:“那我先走啦,改天去找你。”喊完又回过头来嗔怪地问她的贤斌哥:“你要带我去哪呀?好不容易考到这儿,连学校大门都没进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