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荣》唯洛

13、【我不会告别】【写在科比退役当晚】

　　我今天看了杨毅老师的一段话。

　　他终老在了一支被摧毁的球队里，谢幕于废墟之上。
　　如果这就是命运，让我们为他哀伤。

　　一个曾经那么骄傲的巨星，正在走向世界上最凄凉的终老。在同样这个级别的超级巨星里，我从未见过哪一位，比科比的终老更令人悲伤。

　　我已经不再去想篮球，不再去想美职篮，甚至不再去想湖人了。我见到过最绝望入骨的眼神，那时整个灵魂都叫嚣着，嗅到了同类的味道。我绝望地爱着这个男人，陪他下万丈深渊，我对自己做过的最残忍最疯狂的事情，全部都是在我最爱他的时候。

　　切肤之痛不过如此，怎么比得上万念俱灰。
　　我想，我们都深爱这样的孤独，并做好了在这样的孤独中终老的准备。
　　所以，他会走到今天的结局，我虽然心痛不已，却仍在意料之中。

　　那天与洛婷聊天，她在看苏轼的《赠刘景文》时想到了科比，说，“荷花没了，菊花也残了，看起来一年里最好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可是宝贝啊你要记得，这看起来萧瑟的晚年，才是收获的时候，最美的时候啊。”

　　我并没有同样的感受，至少我在读《赠刘景文》时并没有想到科比。

　　洛婷说，她以前希望她在最好的时候离开，也是因为怕他年纪大了身体机能不好了跟不上大家的步伐了，怕他觉得不高兴。

　　我说，其实我们都是路人，无法左右他的任何选择。

　　对话在这句话之后似乎触到了什么开关，生冷地戛然而止。

　　她没有再说话，我也只对着手机屏淡淡地说了一句。

　　——可我还是爱你。

　　我陪你走过了八年的时光。

　　陪你度过了两届奥运会，拿了两块奥运会金牌。拿了两个总冠军，两个总决赛最有价值球员。我看你打了七届全明星，还有一届，看你在西装革履坐于台下。我看过你各种各样的新闻报道、纪录片、访谈与电影。关于你的杂志我装满了书柜的一大层。我有一整包的光盘，里面都是我曾对着泛着冰冷蓝光的电脑屏看了一遍又一遍的你的比赛。

　　你完成六次绝杀的那个赛季，我在你对国王的最后一投之前的暂停里冲到电话前给那凉拨号，告诉他，你看着吧，他一定能做到的——尽管那很残忍，可我们都在寻求解脱。热火的那一场是在葡萄家看的，那凉喜欢韦德，我坐在他身边，看着你在他最喜欢的球员面前用零点三秒把他的球队送进了悲哀。然后热泪盈眶。我在总决赛的第七场一路从学校狂奔回家，推开门的瞬间，看到了斯台普斯中心漫天飞扬的纸花。

　　2009年我来到洛杉矶湖人吧，2010年我一场一场地跟着比赛写赛评，那一年赛评林林总总地写了两万多字，季后赛完成了系列诗《紫金物语》，写了两年的吧庆征文，当了一段时期的图编，做了一期杂志，做了无数的图片与签名。相继完成了《茶坊》《求学》《蓝色天空》等短篇小说，收在《洛城遗泪》中。后来，又相继写完了《夜将至》《此生不复》等散文。

　　这些都不算什么，可是你知道么。
　　——那是青春啊。
　　——是我现在想都不敢想的年华，是我死去的心和梦想，是我枯萎的生命和凋零的岁月。

　　就算这世间有第二个你，我也再也没有那样的青春去爱你了。

　　我还记得在他超越乔丹的那个夜晚，袁方在明尼阿波利斯写的那篇文章。喧嚣背后是痛苦与血泪，繁华背后尽是无奈，热闹到极致全是荒芜，夹裹在荣誉里的满是毒剑。

　　而伟大的另一面，叫做孤独。

　　真的无所谓，真的你每天投三十个球一个都不进也无所谓。因为只要一想起有一天，你连投都不再能投，我就肝肠寸断。有些人，直到失去才幡然醒悟，可有些人，就算时时刻刻做好了失去的准备，也依旧会在失去时，绝望得想一刀捅死自己。

　　你知道什么是孤独吧。

　　昨天接了一个电话，电话那端的人连着笑了不知多少声，哈哈哈地隔着电话我都能看见他的胃，然后他告诉我，快看啊科比要退役了。他不针对科比，而是针对我，他就是想看见我因为科比言辞如刀地争执的样子，他就是想体会只要他用科比一撩我，我就像失去了全世界一样绝望的样子。并且屡试不爽。

　　很可惜，我什么都没有说。

　　你知道什么是孤独吗？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身边总会有这样的一些人，毫不留情地践踏着你的尊严，还自以为是你的至亲挚爱，与你开着无关痛痒的玩笑，全然不知他踩在脚底的，是你死掉的心和青春。

　　你缺爱吗？南夜曾经那样一针见血地对我说，你就是太渴望被人爱了。那时候我还会因为这句话连灵魂都隐隐发颤。但现在，我却可以一字一顿地告诉那些人，我是没有被人爱过，但是，我——不——需——要——。
　　因为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孤独。

　　你就要淡出我的视线了，可是我并不打算亲眼看着你离开。
　　孤独的人，就孤独地走吧，明天的赛场上一定喧嚣得想撕裂天空，可我的内心里却一片惨烈的寂然。
　　因为我会哭，因为我会崩溃，因为我连想都不敢想象那样的场面。
　　所以，离别不适合喧嚣，我也不想看着你，对我说再见。

　　当日一诺，必以为践。
　　走吧，就这样告别吧，你离去后，我今生不复看NBA。

　　写在2016年4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