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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入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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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入选
1
转眼间,英儿来到郭府已经6年了。
黄昏的小河边,英儿和朱重八坐在一棵大树下相偎着看远方的夕阳西下。有蜻蜓在飞舞。
英儿已经出落成了一个罕见的美人。而朱重八,也长成了一个高大粗壮的小伙子。
英儿说:小姐眼看到了出嫁的年龄,我也该离开郭府了。
朱重八说:英儿,这些年我积攒了几个钱,能盖几间草屋,租几亩薄田,我们尽快成亲吧,把你娘和弟弟接来,我们一家四口生活在一起。
英儿道:好,亲人之间,相伴是最大的温暖。我只愿每天能守着娘,守着你,过平平静静的日子。
两只年轻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忽然跑过一个人来,把他俩拨拉开,尖叫道:不行!
是郭天逸。
郭天逸妒火如焚地指画着朱重八道:朱重八,瞧瞧你这个样子,一个连身不打补丁的衣服都没有的长工,还想娶英儿?!你看看英儿的倾国倾城之貌,多才多艺之身,嫁我一个学富五车的县令之子都有凤凰落鸡窝的感觉,你还好意思说娶她的话?!
朱重八被击中了什么,面色羞愧地低下了头。
郭天逸上前按住英儿的双肩,痴情地看着她的眼睛说:英儿,做我的新娘吧,我们俩都爱琴棋书画,我再怎么不才,也比这个朱重八强啊,他只是个粗人。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我一直在苦思竭虑,怎样再提升自己,不久就是殿试的日子,我要奔赴大都赶考,若能侥幸得中,就迎娶你!
英儿拨开郭天逸的手道:天逸少爷,你说的这些都没错,可我还是觉得,跟重八哥的心靠得更近些。或者因为在你们府里,我们俩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吧。
朱重八这时冲过来拽起郭天逸的手说:你没听清楚英儿的话么?她不喜欢你!不错,你有钱有地位,可看看你这身子板,一副小白脸的样子,怎么保护得了英儿一生?
郭天逸气恼地一拳冲着朱重八的胸脯打去,朱重八也不还手,郭天逸的拳头像打在一块铁板上一样,倒把自己咯疼了。
郭天逸丝丝哈哈地吹着自己手上的疼,晃着自己清瘦得像麻杆似的小身子骨,伤心地两眼噙泪道:英儿,他朱重八除了一身横肉,还有什么?可是我脑子里,都是学问!
说罢,郭天逸便跑了。是跑去找爹娘了。
堂屋内,郭天逸一下子跪在了父母跟前,道:爹、娘,我想娶妻成家!
郭县令夫妇面露惊喜,母亲走上前拉起儿子道:儿啊,这是好事,我儿看上哪家的小姐了?
郭天逸道:是英儿。
郭县令惊骇得一下站了起来,脸色惨白道:什么?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郭天逸问:为什么?
母亲也说:英儿的相貌、才华、品德各方面是没得挑,可她毕竟是你妹妹的侍女,为娘还是愿意你能娶一门大户人家的小姐为妻,最好是官场上高于你爹的,也能对你父亲的仕途有所帮助。
郭天逸道:我此生非英儿不娶!
郭县令听罢如五雷轰顶一般。
母亲劝道:儿啊,你就别在这个时候添乱了,爹娘正烦着哪。朝廷要选秀女了,你妹妹在参选之列,凭你妹妹出众的容貌,被选中的可能性太大——
郭天逸站起来面露惊喜道:若妹妹入选,岂不是好事么?我们家就是皇亲国戚了。
郭县令苦笑道:皇亲国戚?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若你妹妹入选,以她的性情,能在皇城深宫内活几天?
郭夫人张氏抹着眼泪说:是啊,皇宫是什么地方?是天下最美貌、最有才华和最有智慧的女子汇集的地方,知女莫如母,以蕙蕙的大大大咧咧、张狂跋扈,岂能在那种女人堆里占上风?
郭天逸听罢也犯愁了:那可怎么办?不去参选行么?
郭县令苦笑道:上面说了,若有违抗者,一律按违犯国法严惩。这叫什么国法?
城郊的小河边,英儿和朱重八还在坐在那棵大树下相偎着看远方的夕阳西下。
英儿道:看这个情形,我们俩在郭府,也没法继续呆下去了。
朱重八道:还有一个月,我和郭府签的合约就到期了,到时我就带着你私奔。
英儿目光烁烁地道:好!
几年后,身居元大都红墙之内的蕙妃,每每想起那个黄昏与重八哥哥共倚斜阳的情形,都会心头一暖。
此时,又忽然的一声爆喊打断了两人的甜蜜,“你们俩在干什么?”是郭蕙蕙。
郭蕙蕙气愤地指着他俩道:朱重八是我未来的夫君,你们俩躲在这里干什么?
英儿猛地一惊,赶紧站起来。
郭蕙蕙上前指着朱重八吼叫道: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原来竟是这个贱婢!这个贱婢的哪一点不是我施舍给她的?!你凭什么喜欢她?
说着,郭蕙蕙上前“啪”地一个耳光打在了英儿的脸上。英儿大惊失色,捂着脸眼泪汪汪道:小姐,你凭什么打人?!
郭蕙蕙冷笑道:为何打你?我的侍女不检点,还不许我教训么?
“贱人就是贱人,整天只知道勾搭男人,看我不打烂你这张狐媚的脸!”郭蕙蕙数落着,她越想越气,又举起手欲再次打英儿。
朱重八一把抓住了郭蕙蕙的手,呵斥道:郭蕙蕙,住手!一个大家小姐,光天化日打人,成何体统!
郭蕙蕙恨道:我自己的丫鬟,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哪里轮到你一个长工问理由!
朱重八站到英儿面前道:我已经给英儿求过亲了,她是我的未婚亲,你打她我当然要管!
郭蕙蕙眼神直直地看着朱重八伤心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朱重八道:说就说,我要娶英儿!
郭蕙蕙道:若是娶了我,你就是县令家的女婿了,一辈子不愁吃穿,还很可能有官做,而娶一个丫鬟哪,你会做一辈子长工的!
朱重八道:我就不相信,我朱重八会做一辈子长工!不过就是一辈子当牛做马,我也要娶英儿。
郭蕙蕙气愤地指画着他俩道:狗男女,你们等着,我去找爹娘去!
说罢,郭蕙蕙哭着跑了。
朱重八走到英儿跟前,抚摸着她的脸担心道:英儿,你没事吧?
英儿躲开他的手道:我的心好乱,郭蕙蕙这么喜欢你,若是老爷、夫人又同意了这门亲事,那我们俩该怎么办?
朱重八坚定地一把将英儿拥在怀里道:谁同意也不行!我这辈子娶定了你!
偎在重八的怀里,英儿一阵发酸。
朱重八道:英儿,有朝一日,我一定要为你撑出一片天地来!再也不许人欺负你,再也不让你受苦。
英儿道:我去船上多弹几次琵琶,多挣些钱,就能还上郭家的债务,早点离开郭府了。
朱重八道:我们尽快去你家一趟,我向你母亲正式提亲。
英儿道:前些天我回家的时候,跟母亲提过这事,她同意我和你的事。
郭蕙蕙回到家后,也扑通一下跪在了堂屋内的父母跟前,道:爹、娘,求二老为我做主!
郭县令夫妇面面相觑,郭夫人赶紧将女儿拉起来道:女儿,所为何事啊?这可是你第一次向父母行此大礼。
郭蕙蕙道:女儿想嫁给朱重八!
郭县令夫妇惊讶地再次面面相觑。郭夫人道:女儿,你一个县令之女,怎能下嫁家里的长工?最起码,也嫁个知府家公子啊。
郭蕙蕙道:谁知那知府家公子长什么样?万一是个丑八怪怎么办?女儿就喜欢朱重八!
郭县令思畴道:朱重八虽然现在是一个长工,但他敢作敢当,为人仗义,又貌有奇相,将来定会做出一番事业来,女儿嫁他,我同意!
郭夫人着急道:什么?老爷你怎么能同意女儿嫁得这么委屈?
郭天逸在旁苦笑道:她下嫁?人家还不要哪。那朱重八,和我的英儿好上了!
郭县令夫妇非常惊讶的样子。
郭蕙蕙道:我此生非朱重八不嫁!
郭夫人犯愁道:老爷,你看看我们这对儿女,可怎么办啊?
郭县令也犯愁道:唉!
2
那是个下着细雨的春日,一艘湖中的雕花木船上,英儿斜倚着船的阑干,手执着琵琶边弹边唱:
……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
声音婉转悠扬,如被水洗过般的清凌。
家境贫寒的英儿有时会到船上弹琴卖艺。英儿通过在郭府的学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以琵琶最为见长。
那只船在水中慢慢划行,细雨落在水面上,远处一片迷蒙。不远处的山上,仙雾缭绕。那歌声也飞进了一片迷蒙里。
柳枝在风中轻扬,将河岸边染绿了,岸边上,开着一树树不知名的花。
这时刚好一个神秘的中年男人坐在岸边的茶座前品茶、赏春景,男子气宇轩昂,一袭白绸的长袍,手摇绵扇,说不出的儒雅,旁边跟着的几个打扮整洁的家丁,更烘托出了男人的派头。
中年男人道:好一首《春江花月夜》!汉文化真是博大精深,细腻绵长!
英儿的船缓缓划过神秘男人所在的岸边的时候,男人看见英儿一袭月白色的裙衫,那么屏息凝神地轻轻拨动着琴弦,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味道,女子细高身量,瘦削的鹅蛋脸上,是一种漂似的白,纯美如仙子。
岸边的人都停下了手中事,怔怔地看着那女子,似忘记了一切。
素衣女子继续唱着: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此时,江天一色、细雨迷蒙,让听的人顿觉丝丝情愫缠绕全身,不能自拔,也无法自拔。
“这样的一个妙人儿,一幅意境,由着外面杂乱的风雨随便吹来刮去的么?”
神秘男人甩下这句话后一撩长襟便离开了岸边的茶座,头也不回地径直向远处走去。
后面跟随的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一眨眼便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对身边跟随的一个穿紫绸华服的男人说:去打听一下,这是谁家的女子。
那个穿紫绸华服的人看了看船上说:好像是郭县令家的千金。
船上,英儿的拿手曲目《春江花月夜》一曲完毕,在场众人纷纷鼓掌,将赏钱纷纷放进英儿旁边的篓里。英儿内心欣喜道:这些钱可能足够还郭县令家的债务了,我明天就跟老爷、夫人去说打算离开的事。
此时的英儿没有预料道,第二天的郭府里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3
知府令官的忽然驾临,让郭家夫妇措手不及。
见大使手上的官文,众人连忙上前行跪拜大礼。
大使展开文书念道:“大元朝官文68号通告:凡县令以上级别的官员之女,不得私下婚配,一律敬献选秀。倘或躲藏或用针灸、断发、贴药等方法逃避挑选的,一律国法处置。”
郭县令磕头道:微臣听命!
大使又接着展开了另一个文书念道:“江浙行省濠州县县令郭子兴之女郭蕙蕙,已通过知府初选,今命其即日赶往扬州府参加选秀女。”
郭县令等众家人磕头道:微臣听命!
此时,跪拜在人群之中的郭夫人已经面色惨白,历来听旁人谈论过很多后宫之事。
“郭县令,明日一早便送小姐前去参选,还望早些准备。”交代完毕后,大使便告辞了。
家中只有老爷夫人和佣人在,小姐郭蕙蕙和少爷郭天逸皆不在场。
郭夫人吩咐道:让小姐选秀的事,谁都不许对小姐透露半个字!
众家人道:是,夫人。
随后,郭夫人拉着郭县令便进了卧房,将门关上。
郭夫人道:老爷,咱得想想办法啊,咱们蕙蕙这性子是万万不适合深宫的,若真的把她送进去,不是害她嘛!
郭县令愁苦道:这道理我哪有不懂?只是诏书已下,还能有什么办法?我们又没有第二个女儿可以代替。
张氏听了这话眼睛忽然一亮,犹豫道:老爷,我倒有个法子,只是……
看着自己夫人欲言又止的样子,正焦头烂额的郭县令着急道:你倒是快些说啊。
郭夫人道:这英儿无论是相貌、年龄还有身段都和蕙蕙相差不多,如果我们让英儿假借蕙蕙的身份前去选秀,是不是就可以让蕙蕙躲过这场劫?
听了夫人的话,郭县令眼睛一亮,自我安慰道:也许,凭英儿的才学和聪慧,若入选的话,能在后宫立住足哪。
郭夫人当机立断道:这事千万不能让蕙蕙知道,凭她那份对虚荣的爱慕,定会抢着去参选,让英儿代替蕙蕙的事,也绝不能让天逸知道,凭天逸对英儿的那份心,他也定不会答应。蕙蕙出去逛街了,天逸给老师过生日去了,这样老爷,让家丁带着礼物前去找着他俩,让他们马上到邻县的薛老爷家拜访,我们今晚就悄悄安排刘嫂和朱重八带着英儿离开郭府前去扬州参选。
郭县令有些无奈道:好吧。
深夜,已经准备就寝的英儿对于郭夫人的到来有些受宠若惊。
英儿急忙向前行礼:夫人好。
郭夫人将手上的汤水放到桌子上,柔声道:英儿,打扰你休息了。
英儿赶紧摇摇头道:夫人深夜送汤,让英儿感动涕零。
郭夫人道:这些年来,蕙蕙里里外外的事,让英儿你辛苦了。
英儿道:夫人哪里的话,是郭府给了英儿立足之处和再造之恩,英儿就是为老爷、夫人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郭夫人面有愧疚道:孩子,你真这么想?
英儿由衷说道:没有郭家,凭我的家境,怎可能读书?英儿由衷感激老爷夫人。
郭夫人说道:既如此,我和老爷想认你为义女,你可愿意?
英儿受宠若惊地赶紧行跪拜大礼道:英儿拜见干娘,英儿幼时入府,承蒙老爷夫人垂怜,日后,英儿定为干爹干娘分忧,报答郭家恩德。
郭夫人听罢一脸放松地赶紧拉起英儿道:孩子,快起来。
待英儿起身后,郭夫人将自己的玉镯摘下来戴到英儿的手腕上道:这是我传家之物,是干娘给英儿的相认之礼。
英儿满心喜欢道:谢谢干娘!
这会儿,郭夫人的内疚感已缓解了很多,说道:孩子,趁热把这碗滋补的汤喝了,尽早睡吧。
英儿小心翼翼地端过桌上的汤,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起来。
英儿心里想着,郭夫人对自己这么好,会同意我离开郭府的,这样,我就可以和重八哥哥成亲了,也就可以和娘亲、弟弟天天团聚了。想到这些,英儿幸福地笑了。
郭夫人看着英儿将一碗汤喝得干干净净,便起身告辞:英儿,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干娘,慢走——”英儿刚准备起身送客,站起来的一瞬间便觉得天旋地转,紧接着就重重的倒了下去。
郭夫人见状赶紧将屋外的刘婶给叫进来:将蕙蕙的衣服给她换上,动作麻利点!
刘婶一阵忙碌,将郭蕙蕙的衣服给英儿换上,也将英儿的发型梳成郭蕙蕙的发式。
郭夫人将被子盖在英儿的身上,转身一字一句地叮嘱着刘婶:从今以后,英儿就是蕙蕙了,穿蕙蕙的衣服,说蕙蕙的话,做蕙蕙的事,不要让外人看出一点破绽来,记着了么?
刘婶认真地点点头,起身离开了。
郭夫人看着床上的女孩,五味杂成,说道:英儿,千万不要怪夫人我狠心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打心眼里喜欢你,只是我终究只是蕙蕙的母亲,我只能保护自己的女儿。
这时,窗外的天色已亮了。
朱重八激动得几乎一整晚没睡,天一亮就在院子里等英儿,想和她一起去找县令说离开的事。
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英儿的身影。是还没醒还是已经出去了?
刘婶心事重重地走了过来,喊道:重八,夫人都找你了一个早上了,快跟我去!
朱重八边走边问:刘婶,夫人找我干什么活?
刘婶心虚地躲开重八的眼神道:待会儿就知道了。
朱重八小跑进夫人的屋里,气喘吁吁道:夫人,您有何吩咐?
郭夫人叹了一口气,面带哀伤地说道:昨日夜里,忽然接到皇宫诏书,后宫选秀女,蕙蕙也在其中。
朱重八听到这个消息,面带喜色道:夫人,这是喜事啊。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此番入宫定会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
郭夫人摇摇头:我并不希望蕙蕙能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就好。这次派你和刘婶护送小姐到扬州参加选试。你随我去小姐房间,将她抬上车。
朱重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啊?小姐好端端的,干嘛要抬着出去呢?
郭夫人道:唉,昨夜蕙蕙寻死觅活地不想去参加选秀,我和老爷生怕出事,只好先把她迷倒了。
朱重八深信不疑道:哦。
说着跟着郭夫人进到郭蕙蕙的房间,把人抗在身上就往外走。
将“郭蕙蕙”放上马车的时候,朱重八忽然产生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好像一件珍贵的东西正在远离他。
朱重八赶着车,刘婶坐在车棚里陪着英子,3个人离开了郭府。
郭县令、郭夫人、郭天逸等家人站在大门口相送。
看着马车越走越远,郭县令内心痛楚地无声诉说:英儿,我的女儿,别怪父亲心狠,天逸非你不娶,你们俩是亲兄妹啊,为父在旁看着,实在是胆战心寒啊。以蕙蕙的性格,进了皇宫就是个死,而你不同,凭你的天资,也许能给自己挣出一份锦绣前程来?为父这次是在赌你的命运啊。
朱重八赶着车出了濠州县城,在大路上往前奔着。
朱重八响亮地甩着鞭子:驾!
……
4
英儿沉沉地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刘婶坐在旁边。
这时,门外走进几个官府的人来,一个说:要将参选秀女的脚模、手模印下来,以免入选后有冒名顶替的。
刘婶道:好的。我们小姐因路途劳顿,还在睡着。我来帮你们印。
一个管事的端来了两块橡皮泥般的东西,刘婶帮着扳过英儿的一只手和一只脚分别印在了上面。这时,英儿翻了一下身,刘婶惊得脸都白了,不过还好,英儿翻身后又继续睡去了,
管事的也没有发现刘婶的异样。
印好的手模、脚模放在一个盒子里,上面写着“江浙行省濠州县郭子兴之女郭蕙蕙”。待几个人离去后,刘婶惊魂未定地抚着自己的胸口。
英儿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身上的衣物也不是自己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
英儿慌张地爬了起来,只见刘婶坐在旁边,见到熟人,英儿的心稍稍安下来。
英儿问:刘婶,这是在哪里?
刘婶警惕地打开门朝外看了看,然后关上门走到英儿跟前小声道:这是扬州的选秀驿馆,你来参加朝廷选秀了。
英儿急切地问道:选秀?不是只有县令以上官员家的小姐才有选秀资格么?我身上为何穿着小姐的衣服?
刘婶道:这正是问题所在,英儿,从此以后,你就是郭蕙蕙了。
英儿着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就是郭蕙蕙了?
刘婶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
接着,刘婶就按照郭夫人的吩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英儿。
英儿听罢惊骇道:那碗汤?怪不得我喝下夫人送来的那碗汤后就昏昏沉沉的,一下子困得不行,夫人怎么能这么做?我一向那么敬重夫人。
说着,英儿就要下床,嚷着:我不选秀!我要回濠州找重八哥哥和我娘!
刘婶伸手拦住英儿道:郭夫人已承诺,只要你帮郭家这一次,郭家会为你娘和弟弟置办一处宅院,让他们以后的生计无忧。再说,你的手模、脚模都已被官府的人印了去,英儿,你就是郭蕙蕙,你再也回不了头了,不然,就是欺君之罪!
英儿依然往外挣脱着,道:可是,我和重八哥哥的感情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要嫁重八哥哥的!宫门一入深如海,我也不想入深宫,我想多陪陪我娘!
刘婶道:凭蕙蕙小姐的花容月貌,她入选的可能性极大,可凭她的性格和为人,进了后宫她必死无疑,英儿,你能眼睁睁地看着蕙蕙小姐去送死,而安心地嫁给朱重八么?
听到这里,英儿一下子不挣脱了,颓然地坐回床上道:我不能。干爹、干娘平时待我恩重如山,看在干爹、干娘的面子上,我也不能。
刘婶道:是啊。老爷、夫人赌的就是英儿你的善良和你的这份知恩图报之心。在这个饥荒年代,如果不是承蒙郭家收留,你我可能早就饿死了,如果不是你从郭家预支的债务,你的娘和弟弟可能也早就饿死了,朱重八一家就是个例子。面对这种情形,即便不用药迷你,想必你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小姐去送死?
英儿为难道:是的,我不会。可是,难道说为了回报这份恩情,就要断送我的一生吗?
如果选不上还好,一旦选上,恐怕此生我都无法再见到娘亲、弟弟和重八哥哥了。
说到这里,英儿饮泣起来。
刘婶道:可现今你的手模、脚模都已被印了去,木已成舟,如果你执意不去参选,对外说出自己不是郭蕙蕙的事实,那就是欺君之罪,不止连累郭府被满门抄斩,还会连累你的娘亲和弟弟也被斩。
听到这里,英儿惊恐地捂着自己的耳朵叫了一声:啊不!
她一下瘫软在了床上,丝毫再无反抗的力气。
刘婶见状接着做工作道:再说,此行也未必就是断送你的一生,还记得那个说法么?你出生的时候,正值寒冬腊月,屋后的一树芙蓉花却开了,算卦的说你将来是皇后之命,当时我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就犯嘀咕,你一个农家之女,有什么机会能当上皇后呢?连选秀的资格都没有,现在偏巧就遇到了郭府的这件事,你说,这不是老天爷在故意给你机会么?
英儿道:我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只想着不能负了重八哥哥。
这时刘婶说道:重八也来了扬州,是他赶着马车送我们俩来的扬州,但他还不知道来的是你,他以为来的就是蕙蕙小姐,丝毫也没有怀疑。
英儿惊讶道:什么?重八哥哥也来了扬州?
刘婶道:是的,是老爷夫人故意安排他来的,我想,也许就是为了让你跟他把话说清楚吧。我去把他找来。
说罢,刘婶走了出去。
朱重八手里拿着采购来的衣物,一脸憧憬地来到了客栈的外面,和刘嫂遇见了。
刘嫂心事重重地道:重八,我正要出来找你。
朱重八喜滋滋地道:刘嫂,这是我给英儿买的红嫁衣,你说,英儿会喜欢么?
刘嫂有些难为情,干脆直说道:重八,来选秀的,是英儿,不是郭蕙蕙。
“什么?”朱重八手中的红衣一下掉在了地上,一把抓住刘嫂惊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嫂比比划划地将来龙去脉都对朱重八说了。
朱重八听罢气冲冲地拿着红衣便前去客栈房间找英儿了。
“砰”地一声,英儿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两眼通红的朱重八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上前一把抓住英儿的手腕道:英儿,马上收拾东西,跟我走!我们去浪迹天涯!
说着,朱重八兀自给英儿收拾起东西来。
英儿坐在那里不动,兀自垂泪。
朱重八见此停止了收拾,颓然地奚落道:那是自然的,跟一个穷小子浪迹天涯,哪里如进宫当娘娘?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英儿一脸悲凉,委屈道:重八哥哥,你明明知道的,英儿不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姑娘。
朱重八用几乎乞求的眼神拉着英儿道:既然不是,那么,就跟我逃走!
英儿道:如果你我一走了之,郭府满门都难逃一死,重八哥哥,郭县令和夫人待你我不薄,英儿真的做不到啊!
听到这里,朱重八松开了英儿的手苦涩道:其实,即便你硬得下心跟我走,我也做不到让郭县令一家人去死。你我都是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
英儿苦笑道:是啊,我不忍心,你也不忍心,可为什么世事却忍心这样对我们俩?
朱重八悔恨地揪着自己的头发道:当在郭府我把你扛向马车的时候,如果我当时仔细看一眼肩上的人,也许这一切都会改变?!
但很快,朱重八便自嘲道:即便看了,也认不出是你。你和郭蕙蕙,相貌、身材如此相似,平时里,我是靠你们俩的神态和举止才能分辨出彼此,你们睡着的时候,我是分不出的。
是的,她们俩睡着的时候,朱重八是分不出彼此的。若干年后,就是因为这一点,郭蕙蕙又介入了英儿和朱重八的感情。
此时,英儿痛心地看着朱重八道:重八哥哥,你怨英儿吗?
朱重八无奈地笑笑:英儿,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对不对?
朱重八的声音和以往一样的温柔,但是他的话,却让人痛彻心扉。
朱重八又沮丧地说道:英儿,你娘说过,你是当皇后的命,你进宫选妃,也许是天命吧。
英儿说:我从不信什么天命,重八哥哥你若当了皇帝,英儿不就是皇后了么?
朱重八的眼睛瞬间绽放出奇异的光芒,但也仅仅是瞬间,那双眼睛很快黯淡下去了。
这时,门外响起刘婶的话:重八,让蕙蕙小姐早点休息吧,养足了精神,明天还得参加选秀。
朱重八起身向门外走去。
英儿死死地抓住朱重八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朱重八挣扎了几次都没有让她松开,最后只能一根一根地掰开英儿的手指头。
最终,朱重八挣脱了英儿的双手,一步步向门口走去。
就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英儿忽然雀跃地喊了一声:等等!
朱重八转过身来,英儿已变得满脸喜色,走上前来小声俯在他的耳边说:我忽然想出了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故意在明天的选秀中落选!
朱重八听罢也一喜,整个世界瞬间阳光万丈。
英儿道:也许入皇宫能一步登天,尽享荣华富贵,但是我仍旧愿意和自己心爱的人日夜相伴。
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刘婶在屋外又敲门催促了:小姐,该歇着了!
朱重八只得松开英儿,向英儿做了一个调皮的鬼脸,然后开门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英儿梳妆完后推开房门,天气很好。
刘婶出来看见一身素衣的英儿说道:小姐,快去更衣吧,选秀马上就要开始了。
英儿淡然笑道:就这样吧。
刘婶紧张道:我一早就去院子里转了,每家小姐都浓妆艳抹的,穿戴极为隆重,小姐你穿得这么朴素,又不抹一点粉黛,恐怕——
英儿道:我喜欢这样。
带着必败的心情,英儿和刘婶走向了选秀殿里。
主考官是位中年男子,念道:江浙行省广德州州长梁之敏之女梁依依,年方15岁。
一个穿得红红绿绿的稚□□子走上前来。
主考官不满地摇摇头。
一个个穿得姹紫嫣红的女子在主考官跟前走过,看得他头晕目眩。
主考官定了定神,又开始念了:江浙行省濠州县县令郭子兴之女郭蕙蕙,年方16岁。
素面朝天、一身素衣的英儿走上前来。
周围的女子们叽叽喳喳地议论道: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之女啊。
另一个不屑一顾道:穿着这样随便,想必是家中连套像样的衣服也置办不起。
而主考官则眼前一亮的感觉。
这时,主考官身后的一道竹帘后,坐着一位貌相异常清铄俊朗、穿一身红丝绸衣服的中年男人,正是那天在江岸边邂逅英儿在船上弹琴唱歌的男子,男子撩开竹帘的一道缝隙,仔细看一眼英儿,面有惊喜之色,吟诗道: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身边那个管家模样的男人听罢将一朵红花从帘缝里伸出了帘外。
主考官见罢后果决地喊道:过!
英儿顿时脸色一变,而刘婶则面有喜色。
主考官喊道:现在考核才艺部分。
主考官打开卷宗念叨:江浙行省扬州知府唐建槐之女唐袅袅,年方十七。
就有一个身段袅袅、眉目美秀的妙龄女子走上前来,音乐响起,唐袅袅闻乐起舞,好一段婀娜多姿,变化无穷的舞蹈!看的人都屏声静气,舞蹈都结束了好一阵子,人们才缓过神来。
主考官扭头看一眼帘后,一朵红花伸了出来。
主考官喊道:过!
后台的唐袅袅兴奋异常的样子。
主考官翻开另一页卷宗念叨:江浙行省濠州县县令郭子兴之女郭蕙蕙。
英儿走上前来,面有愧疚的样子道:蕙蕙愚钝,只是一平凡女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方面,无一所长。
那道竹帘后坐着的那位貌相异常清铄俊朗的年青男人心里话:嗯,明明琵琶弹得那样好,歌唱得那样好,却说自己无一所长。天下女子,皆为皇家身份而来,唯这个女子,淡薄处之,不争不强,不追不逐,反倒显得卓尔不群。后宫女子,为争宠丑态百出,这样的女子反倒是弥足珍贵。
想到这里,男子在一张纸上写了什么,身旁那个管家模样的人拿过主人的便笺,走出竹帘后递给主考官。
主考官念道:濠州县县令郭子兴之女郭蕙蕙,清新脱俗,不争不抢,过!并册封为答应。
这个结果不但让在场所有人都倍感意外,连英儿也失声叫道:啊,不!
完了,什么都完了。深宫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再见到重八哥哥了!千算万算竟是失算,英儿愣在原地,满脸悲色,眼泪夺眶而出。
刘婶赶紧上前拉扯英儿的衣袖,小声道:快谢主考官大人赏识。
主考官看见英儿的眼泪有些微怒:这是什么意思?
刘婶赶紧找借口敷衍:回大人的话,我们答应只是喜极而泣。
英儿也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场合,敷衍道:我只是舍不得远离爹娘。
这时,竹帘后那个貌相异常俊朗、儒雅的中年男子对旁边那个管家模样的男人说:既如此,就将她的父亲封为四品礼部尚书,举家迁往大都,免得她思念家乡。
那个管家模样的男人道:喳!
随后,主考官将这一旨意宣读了,英儿愣在那里,在刘婶的拉扯下跪地谢恩,在眼角的余光中,她看见了朱重八愤然离去的身影。
英儿回房后瘫软在床上,痛哭失声。
一旁的刘婶惊恐地注意着房外的动静道:小姐,千万别惹祸上身!
英儿哭诉道:我和重八哥哥彼此深爱,可这个世界,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们哪?
刘婶道:你们是有缘无份。今天的选拔过程,重八都看见了,他会明白你是有意落选,
只是有意栽花花不开,无意栽柳柳成荫,你们就认命吧。
英儿悲伤道:不认命又能如何?现在木已成舟,我再无回天之术。只是面对一无所知的未来和挥之不去的过去,我如何自处?
刘婶道:我知道重八会成为你心中永远的痛,可是世间安有两全法?
英儿道:如果不是为了娘亲和弟弟,我真想以死了之。
刘婶急道:可使不得!你是你娘和弟弟唯一的依靠,你若有个好歹,让他俩怎么活?
刘婶说着,端来了一盘点心道:小姐,吃点东西吧,你这样不吃不喝的,当心伤了身子。
英儿推开点心道:我吃不下。
英儿万念俱灰地坐在窗前发呆。此时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雨停之后,一只翅膀被淋湿的小鸟挣扎着飞起来,尝试好几次都失败了,大概是翅膀太重了吧。
英儿原来住的驿馆,已经披上了喜气洋洋的大红绸布,并被全副武装的警卫层层包围。
驿馆门外,朱重八欲往里冲,一警卫道:因为里面住着新晋封的两位入选秀女,驿馆已封,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朱重八道:那位郭答应原本是我家小姐,我有事禀告!
警卫道:如果是要事的话,我可禀告长官代为转告,小事的话,就不要打扰答应了。
朱重八问道:郭答应她们,何日赴京?
警卫道:三日后。
朱重八看一眼防卫森严的警卫,只得颓然离去。
朱重八边走边攥紧了拳头,手上青筋暴起,心里说:好恨!朱重八,你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血性男儿?
英儿在驿馆的房间内看见了楼下的一切。
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渐行渐远,英儿深情自语道:重八哥哥,英儿辜负你了。昨日还想着和你双宿双飞,今日就相隔天涯,更不知来年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
旁边的刘婶见此情形伤感地抹着眼泪。
5
郭天逸和郭蕙蕙提着礼物回到郭府的时候,郭夫人正坐在大门口的条凳上等着他们俩。
院子里有很多下人在打扫或浇花。
见两人回来,郭夫人有些紧张地大声喊道:吆,英儿,回来啦,你今天穿的这身蕙蕙的衣服真合身。
说着,郭夫人还不停地给蕙蕙和天逸使眼色。
兄妹俩面面相觑,弄不清今天的母亲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想到肯定是事出有因,只得应和着。
郭蕙蕙道:是啊夫人,我又借小姐的衣服穿了。
郭天逸大声道:母亲,我和英儿把礼物都送给了薛老爷,这不,薛老爷还回了礼。
郭夫人神情庄重地示意一对儿女跟自己进屋,兄妹俩便紧跟着母亲而去。
3个人进了老爷的书房,郭县令正一脸庄重地坐在那里。
郭夫人往门外打量了一眼,见近处并没有佣人,便将门关上,然后一脸认真道:蕙蕙,从今以后,在外人面前,你就是英儿了!
“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郭蕙蕙一脸纳闷道,惊讶地和哥哥面面相觑。
郭夫人便一五一十地把实情给一对儿女说了。
郭蕙蕙听罢后整个人像爆炸了般,跳着脚地指着母亲的鼻子叫道:娘,我是你亲生的么?你们当初把马秀英买进来,就是为了这一刻吗?让她顶替我,一步登天获得荣华富贵的机会?以她那样的低贱出身,八辈子也修不来到皇宫的福分!
郭夫人道:女儿,知女莫如母,以你的性情,若入了深宫,哪里有活路?再说,你不是喜欢朱重八么?这样一来,就没有人再和你抢朱重八了。
郭蕙蕙不屑一顾道:朱重八再好,哪里抵得过当娘娘的耀武扬威?!
郭县令失望地指画着女儿道:你这孩子,哪里有一点真性情?
郭夫人继续劝道:再说,但凡入后宫的女子,命运都和父亲的仕途紧密相连着,嫔妃得宠,父亲升职,嫔妃失势,父亲马上获罪,你父亲好不容易谋得这个小官,以你这点火便着的火爆脾气,我担心连累你父亲——
郭蕙蕙声嘶力竭道:说一千道一万,你们就是对我没信心是吧?你们对我这么没信心,我出生的时候怎么不把我掐死?!你们既然这么看好英儿,怎么不把她认作亲女儿?
郭天逸在旁也大为不满道:爹,娘,妹妹入了皇宫,没有活路,英儿入了宫就能安然无恙么?你们也太自私了,不行,我这就去扬州把英儿拉过来!
郭蕙蕙听罢眼睛一亮道:我也去扬州,把属于我的机会夺回来!
说着,兄妹俩就要往门外跑。
郭夫人恐惧地赶紧冲上前去挡住门道:孩子们,你们这样张扬,把事情闹出来后,我们郭家就是欺君之罪,会被满门抄斩的啊。
郭天逸听到这话马上扯住了自己的脚步。
而郭蕙蕙却像什么也没听见一般,推开母亲便向外跑去。
郭夫人一个趔趄被推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郭县令深切失望道:有这样的女儿,枉费我们待她的一番苦心啊,有这样的女儿,乃家门不幸啊!
再说那郭蕙蕙,冲到马棚里便拽过一匹马飞身而上,策马向大门口的方向奔去。
这时郭夫人和郭天逸都冲到院里来拦截,郭天逸跑上前去去扯马的缰绳,郭蕙蕙见状竟然挥动马鞭抽了马一下,那马疯了般往前冲去,一下撞倒了郭天逸,郭蕙蕙见状也不停下,兀自策马前奔,那马又接二连三地撞倒了几个欲拦马的佣人,郭蕙蕙终于冲出了郭府。
只是,郭蕙蕙刚没跑多远,迎面走来了一对吹着喜庆喇叭的人马,朱重八失魂落魄地赶着马车走在前面,马车的车棚上披着红布,扎着大红绸的花结,两队穿官服的人骑着高头大马吹着喇叭分行在朱重八的两边,兀自吹着嘟嘟哒嘟嘟哒的喜庆喇叭。
郭蕙蕙见状赶紧扯住马缰,她兀地一阵紧张,赶紧下马跑上前撩开马车的车棚,见里面是空的。郭蕙蕙小声问朱重八:那个贱人哪?
朱重八也不理她,像个空心人般兀自前行。
来到了郭府门前,有郭家家丁赶紧上前接过朱重八的马车,追赶郭蕙蕙来到大门口的郭夫人和郭老爷见此阵仗一阵纳闷,郭夫人小声问朱重八:这是?
朱重八似乎没有听见夫人的话,依然像个空心人般失魂落魄地向郭府内走去。
这时,喜庆队伍中一个年长的管事者下马来到跟前道:请问可是郭子兴郭老爷?
郭县令赶紧施礼道:正是。
管事打开圣旨道:接圣旨!
郭家一家人赶紧跪地。
管事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濠州县县令郭子兴之女郭蕙蕙,内外兼修,今封为答应。郭子兴教女有功,现封为四品礼部侍郎,月内赶往大都赴任,钦此!
大都就是当今朝廷元朝的京都,也就是若干年后叫北京的那个地方。
郭老爷、郭夫人听罢惊喜过望,迟迟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而郭蕙蕙,则一脸懊恼的样子。
管事喜洋洋道:郭大人,接旨啊!
郭老爷等众家人赶紧磕头道:臣谢主隆恩!
郭老爷起身接过圣旨道:各位大人军爷,快请府里歇息、用餐。
郭老爷转身吩咐家丁道:来啊,摆喜宴!
郭老爷又上前几步问那个管事:大人,请问小女和她的贴身侍妇刘婶现身在何方?
大人道:这个我不太清楚,郭答应现在可能已经坐在大运河的官船上,驶往大都了,你们在京城相见吧。
一旁的郭蕙蕙听到这里,绝望地一下瘫坐在了地上,而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的郭天逸
听到这里,也绝望地一下瘫坐在了地上。
夜深了,郭府在绽放烟花,整个郭府一片欢声笑语。
郭老爷和郭夫人走进了朱重八住的下人院落,朱重八正在院里劈材,劈了高高的一垛。
重八见老爷夫人来了,上前施礼道:老爷、夫人,今冬的柴我都劈完了。
郭夫人拉起他道:重八,咱们进屋说话。
3个人进了屋,只见行囊都已收拾好了,屋里打扫得一尘不染。
郭老爷吃惊道:重八,你这是做什么?
朱重八泪水盈盈地跪地磕头道:重八和老爷、夫人就此别过,重八想辞工了。多谢老爷、夫人多年的收留之恩。
郭老爷上前拉起朱重八真诚道:重八,我知道在英儿的事上,我们对不起你,我们郭家欠你的,蕙蕙这里,如果你愿意娶她,我们可以马上安排你们成亲,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儿子,郭家有什么,你就有什么。
朱重八道:多谢老爷夫人的抬举之恩,只是,英儿既然入了深宫,我便心如死灰,再无成亲的打算。
郭蕙蕙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屋外,听见了里面的话,气冲冲地走进来说:朱重八,你真不知好歹,我爹爹当了四品京官,你若成了我家的女婿,还能吃亏不成?
朱重八道:重八自知低贱粗陋,高攀不上小姐。小姐日后定能觅得一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
郭蕙蕙嫉妒道:你现在还惦记着那个贱人是吧?别看她现在小人得志,等到了宫里,说不定几十年见不着皇上一面,最后孤独至死。
郭蕙蕙的话像是一个诅咒,一语中的地把朱重八心中最恐惧的东西说了出来。
见朱重八被自己的话击中了的样子,郭蕙蕙越发得劲了,继续说道:也许等不到她孤独至死的那天,后宫的妃嫔就已经把她扒皮抽筋了!
朱重八气得指着郭蕙蕙道:小姐,请留点口德,英儿是为了你的一生安稳才步入那凶吉未知的去处,你非但没有丝毫感恩之心,反倒恶意咒她。
郭老爷也厉声斥责郭蕙蕙道:不孝之女,休得放肆!你这话让旁人听了去,我们就是灭门之祸!
郭夫人也说:是啊女儿,是因为英儿的入选,你爹才升迁为四品京官,为礼部侍郎之职,仅因为这一点,英儿也是我们家的恩人,我绝对不允许你对答应再有丝毫不敬之心。
郭蕙蕙指画着爹娘和朱重八道:你们三个都欺负我!都是势利之人!如果现今入选的是我,你们还敢这么对我么?朱重八,你等着!等我进了京城,说不定有多少达官贵人想娶我哪!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说罢,郭蕙蕙捂着脸哭着跑出去了。
郭夫人由衷道:重八,让你见笑了,都怪我教女无方,小时候太娇惯她了。
郭老爷也说:重八,你不娶蕙蕙也可,可以继续留在府中,我会尽力想法为你觅一份前程的。
郭夫人也劝道:是啊,重八,别走了,啊?
朱重八再次跪地道:重八去意已绝,求老爷夫人成全!
郭老爷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强留了。只是重八,你家中已无亲人,打算去哪里哪?
重八道:我想寻一庙宇出家。
老爷夫人惊讶地异口同声道:什么?
郭夫人愧疚道:唉,都怪我有私心,害了你和英儿啊。
说罢,郭夫人掩面扯着郭老爷走了。
郭老爷和郭夫人走进卧室,只见儿子郭天逸坐在那里,一脸悲戚。
郭天逸见父母进来,跪地道:爹、娘,儿子不孝,想先行去赴京,为参加科举考试而温习准备。
郭老爷和郭夫人面面相觑。
郭老爷道:丞相伯颜掌权后,为防止汉人做官,下令废止科举,最近,皇上颁发了恢复科举的通知后,举国皆庆,这是天下汉人的大喜事,只是等家里收拾安顿完,举家一块赴京岂不好?
郭天逸道:我一天也不想在家里呆下去了,免得睹物思人,儿明天一早就出发。
郭夫人道:孩子,你是在跟为娘赌气?娘知道拆散了你和英儿不对,可是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蕙蕙前去送死?
郭天逸什么也没说,眼圈一红,扭头离开了父母的房间。
郭夫人道:老爷,难道我们真的做错了?
郭老爷无奈地摇摇头。
郭天逸穿过夜色里的院落走向自己的房间,
深夜的郭府依旧沉浸在英儿入围的喜讯里,而自己,倒成了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
郭天逸自己收拾着行囊,内心说着:英儿,我这么着急地准备迎接科举制度,就是为了一旦高中后能出入皇宫,那时就能多见到你了,为了以防生变,参加科举的真实目的我故意瞒着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