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竟》今易晓

2、第二章 行香子2

　　行香子七夕

　　草际鸣蛩，惊落梧桐，正人间、天上愁浓。

　　云阶月地，关锁千重。纵浮槎来，浮槎去，不相逢。

　　星桥鹊驾，经年才见，想离情、别恨难穷。

　　牵牛织女，莫是离中。甚霎儿晴，霎儿雨，霎儿风。

　　－－李清照

　　跪，是我平常习惯了的姿势。
　　人，是我偶尔得以所见的人。
　　脸，却是比我两天前看到的有了更多的怒意。
　　她是皇后，尊贵无比、绝顶美丽的皇后。
　　我是奴婢，卑微至极、毫不起眼的奴婢。
　　她坐着，我跪着。
　　她说着，我听着。
　　我的身体在微微颤着，因为害怕。
　　“你这个贱婢，竟敢不知死活地去勾引皇上，你倒是有些能耐，但本宫岂能允许你这样的狐媚迷乱后宫、扰乱纲常……来人，给本宫将这不要脸的东西拖下去，往死里打。”
　　“奴才遵旨。”
　　被人拉着，像小时侯看过的被人强行拖着的厚重麻袋一般。皇后娘娘离我越来越远，看不到她的脸了，可是她愤怒的样子还是可以在眼前浮现。
　　没人告诉我，我究竟又是哪里做错了。也没人告诉我，我应该怎样做才不会错。
　　棍棒敲打的声音。好痛。比昨天夜里的感觉还要更痛。我一定是做错了，皇后、皇上都好可怕。
　　渐渐地，敲打的声音远去了。渐渐地，原本清晰的世界模糊了。我似乎又看到了娘。
　　“怜儿，怜儿，我可怜的怜儿……”
　　娘，怜儿想你，怜儿好想见娘。

　　“何怜儿，你要活着，你不能死，知道吗？”
　　是谁，是谁在我耳边说话？
　　“我不要，活着好难受，会很痛，我要找我爹我娘。”
　　又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话，是谁，你们是谁？
　　“你不能死，你还有很多事没有做，你一定要撑下去。”
　　“我不要，我要娘、也要爹。”
　　“你的弟弟，你不顾了吗？你发誓要做的事，你不做了吗？就这样死了，你会甘心吗？”
　　“我，不甘心。”
　　“那就坚持住，一定坚持住，你行的，你一定可以做到你想做的事情。”
　　声音没有了。我是混乱的。
　　但脑中却是清晰的，清晰地知道，我不能、就这样死去——
　　“福儿，醒来啊，福儿，你不要就这样死了，好不好？”
　　是成双的声音，她在我的身边。是她。用尽了我的力气睁开了我的双眼，她哭了，总是凶巴巴的成双在为我哭。
　　“成双，我会不会死，我好怕，我还没做到我要做的事，我还没找到我弟，我还不能去见我爹我娘呢？”
　　“福儿别怕，你不会死的，你是福大命大的福儿，你不是常常会梦到你娘吗？你娘她会保护你的，你别害怕，你不会死……”
　　“可是，我是真的很痛，我想我是没办法坚持了，成双你要好好地活，如果你能出宫的话，一定要找到我的弟弟，告诉他，他姐姐很没用……”
　　“福儿，你别睡，你还没出宫，也没看到你娘，也没找到你爹、你弟弟，你不会死，不要睡，我去找皇上，我去找他，我求他来救你，福儿，你一定要等我回来，你一定不能睡……”
　　我要坚持，我不能睡，我要等成双回来。她会救我，有人会救我，可是我要如何才能不让自己睡？
　　我能坚持多久，不让自己睡？
　　黑暗、昏迷——
　　睡去吧，何怜儿，睡去了就不会痛……

　　似乎睡了很久，好久好久没有如此安稳地睡过了。我总是容易被人叫醒，忙着主子们的一切所需。
　　睁开眼，身体有着刺痛的感觉。
　　这是哪里？我所不熟悉的地方。
　　四周好乱，人好多，却没有我认识的。
　　“她醒来了，范太医你快来看看。”
　　“没事了，再吃几贴补药，安心休养一段时间即可痊愈了。”
　　……
　　好乱的景像，好多的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好饿，大概是因为我好久没有吃饭的缘故了吧，总是有着喝不完的药，却没人对我说该吃多少多少饭。肚子在叫，四周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我在哪里，并不知道。
　　这里是我躺了十几天的地方。伤好了，不会再疼。
　　但饿肚子的感觉更明显地感到。
　　好大的桌子，上面摆着好多的点心——可以吃的东西。
　　四周没有人。好饿——
　　很好吃的点心，即使被发现了也不怕。人活着，饥饿的感觉最实在。
　　“你在做什么？”
　　有人来了，我没发觉。我在偷吃点心，会挨打吗？睁开眼睛去看，一个男人，似乎见过似的。他的衣服好熟悉，有龙。
　　“皇上。”我还是有些怕了。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你是不是真的很饿？”
　　他问我，我不敢回话，低着头，一直跪着。
　　“你的名字，是什么？”
　　“回皇上，奴婢叫福儿。”
　　怯怯地答，好久才听到他的声音。
　　“是真名吗？”
　　“是先皇的德妃娘娘给奴婢取的。”
　　德妃娘娘是个很好的人，会念好多好多诗，识好多好多字。可先皇并不是特别喜欢她。德妃娘娘有时也会说：男人贪得只是一时新鲜而已，更何况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坐拥着三千佳丽，又岂会想着专宠于一人？
　　我不了解，成双说那晚皇上“宠幸”了我，所以皇后娘娘会生气，认为皇上在和她做对。什么是“宠幸”？又为什么有人会想要“专宠”？那般的痛楚，我倒是希望不曾经历过。
　　“起来吧！”
　　“谢皇上。”
　　“过来。”
　　他又命令我了，我不敢不听，但是好想逃。
　　“快点。”
　　“是。”站在了他面前，看到的是一身耀眼的龙袍，连靴子也是金黄的。
　　“你在德妃那里待了多久？”
　　“回皇上，奴婢侍侯德妃娘娘只有五年。”
　　“五年，不短的时光。你的伤势如何了？”
　　“回皇上，奴婢已经好了。”
　　“你也算是为朕受的伤，为了补偿你的无罪受过，朕允许你提一个要求。”
　　要求，为什么？允许，又不是答应。我可以提吗？
　　“奴婢想回到德妃娘娘身边伺候她，可以吗？”不敢问得太大声，也不敢抬头直视他，做奴才的本分。
　　“她对你很好？”
　　“回皇上，德妃娘娘对奴婢还有所有的人都很好。”
　　“是吗？她不还是被我父皇打入了冷宫吗？”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在想些什么？
　　“说说她对你都做了些什么，也许朕可以考虑答应你的要求。
　　“德妃娘娘会读很多书，懂得很多大道理，也从来不体罚奴才。她说我是一个好孩子，教我识字，给我起名字，说以后希望怜儿福气久久。有次，我弄脏了她刚画好的一副画，她也没有生气，更没有要人打我……”
　　还真是怀念那段时光，是我离开娘之后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了。
　　“看着朕。”
　　什么？看他，有什么好看。不要，会害怕。
　　“你想违旨吗？”
　　“奴婢不敢，请皇后娘娘恕罪。”
　　听到了他的笑声，才知道自己又跪下了，错将皇上当成了皇后。他说得是皇后常说的话，他们好象。
　　“起来。”
　　“谢皇上。”
　　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他没有生气，可是好威严。
　　“你很怕皇后，还有朕？”
　　该说什么呢，怕吗？当然，奴才怕主子是天经地义，不怕才是天下奇事。但成双说过皇上和皇后是不合的，不能算在一起。
　　“很难答吗？你在发抖，想来是很怕喽。知道害怕是好事，才知道懂规矩。”
　　他说得是好多人说过的话。我是懂规矩的，但为何好多人都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他在脱我衣服？为什么？现在是白天，要就寝了吗？我算是被宠幸吗？
　　“朕允许你说话。”
　　他的吻好痒。他让我开口，“现在是白天。”皇上临幸不是在晚上吗？
　　“你要拒绝吗？”
　　拒绝，我可以吗？他看起来好随和，应该可以的。“恩。”
　　“朕不许。”
　　不许还要我说，很奇怪的人。
　　瘦瘦弱弱的身材不见一丝丰满，曝露于日光之中也只是让我的缺点更好看清楚而已。
　　他在亲我。
　　肩胛单薄的似乎可以被他的手掌轻易捏碎。上身唯一凸现的地方，也可以被他双手轻松掌握。他的双掌合握，我的腰便被他围了一圈。
　　他还要继续吗？
　　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也不想被他看。想逃。“不！”
　　“你在说不？”
　　又看到了他的眼，在笑，但我不舒服，是在嘲弄我吧。
　　“没人敢对朕说不。”
　　为什么？我是有答案的。也没再问，因为嘴巴被他轻易封住了。
　　“你吃得是玫瑰糕，是吗？”
　　他问得很奇怪，“是。”我老实答他。
　　“很甜！”
　　是吗？我并不觉得啊，不过玫瑰糕真的很好吃。
　　“不许想吃的！”
　　呃？他是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的小脑袋里除了吃，没剩下多少！”
　　是这样吗？好象是吧，吃饭很重要的，每个人都要想的。
　　“不要——”
　　他的动作还奇怪，他又要咬我了，不会痛，可是会麻，那种感觉很奇怪，我不要。
　　“不要吗？没人敢对朕说不，你忘了吗？”
　　没有人敢——做皇帝还真是很幸福，可以得到一切他想要的，不管他想要获得的是否应该属于他。没有人敢去反抗，没人不害怕一个不小心会失去性命。所以，臣服，也是必然的。
　　九五至尊的君主，不会有不开心、不快乐。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想要的一切应该会很轻易地得到吧……
　　男女间最私密的情事，卑微平凡如我居然也可以和一个高高在上的天子共享。
　　却不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