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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行香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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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香子2828
天与秋光,转转情伤,探金英知近重阳。
薄衣初试,绿蚁新尝,渐一番风,一番雨,一番凉。
黄昏院落,凄凄惶惶,酒醒时往事愁肠。
那堪永夜,明月空床。闻砧声捣,蛩声细,漏声长。
--李清照
好冷,已是冬天了吗?
薄薄的一床被,幽黄的一盏油灯,温暖不了我冷颤的身躯。
许是冬天了……
“怜儿、怜儿……”
娘在叫我了,想回答她,我却发不出声音。
“福儿——,”
又有人叫我了,声音好大,娘不见了。睁开眼看到了成双,好凶的脸。
“福儿,你又在偷懒了,皇后娘娘要就寝了,你还不快去伺候。”
“是。”
成双是个好心的人,但外表看起来凶悍了些,我老是容易被她骂,但我在受罚挨饿的时候又总是她偷偷拿东西给我吃。
福儿,我叫福儿——在这个皇宫中,我所被赋予的名字。
成双也不是真名。在这里——皇宫中,我们是没有名字的。
名字是随主子高兴取的。
“皇后娘娘今天心情不好,你一定要小心一点,知道吗?”
“恩。”
“真不明白,灵珑为什么找你去服侍皇后娘娘,你是不是不小心得罪灵珑了,福儿?”
“我不知道。”
灵珑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她很讨皇后娘娘的欢心,也很厉害。我常常会躲得她远远的,她骂起人来是毫不留情的。我怕她。
可是,为什么,她会认识我?
我真的有得罪过她吗?
“总之,你要小心点,知道吗?”
“我知道了。”
“走吧。”
“恩。”
踏进了一扇门,走进了一个宫殿。心是忐忑的,不知接下来我要面对的该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皇后是个很美丽的人,只是好厉害,比灵珑还要厉害很多。她刚册封不久,似乎有着很大的背景、靠山。新皇帝登基不久,需要她家的扶持。但皇上与皇后是不合的,听成双说过皇上除了成亲那三日,之后就再没来过皇后的宫中。
“啪——!”
很响的声音,震得我脸都发麻。后知后觉地发现是巴掌打疼了我的脸,好久才从那绝美但扭曲的脸上读出声音——
“大胆的奴才,水这么烫,你是怎么做事的,是存心想来害本宫是不是?”
本是跪着的,现在我连双手额头都要沾着地面了,“奴婢该死,请皇后娘娘恕罪。”这是惯常的动作了。
“拖下去,三天不准吃饭,饿上几天,让你长些记性。”
不吃饭,会饿的。
饿肚子的感觉,皇后娘娘不知道,我知道。因为饥饿,娘死后我被爹爹卖进了皇宫,换去了银子,听说那些银子能够爹和弟弟吃上好久的饭。因为饥饿,我来到了皇宫——一个满是富贵荣华却更像地狱的地方。
“怜儿,我可怜的怜儿……。”娘老是喜欢这样叫我。
娘,你知道吗?怜儿不可怜,怜儿有娘,怜儿不怕饿。
这里是哪里,我并不清楚。好亮、好大的地方,比皇后娘娘的宫院还要气派、漂亮。
这就是浴池,好大的地方。比在木桶里洗澡要舒服的多了。清请亮亮的水有玫瑰花的香气,人也跟着沾染。
好久,好久。她们终于让我出了浴池。好大的布,裹在了我身上,不能动弹。她们搞错了,这不是衣服,不该当作衣服裹在我的身上。但她们看起来好凶,我不敢和他们说话。
我的脸颊还有些痛呢。
好大的床,软软的被褥、清新的香味,厚厚的床幔,看不到外面的光景。她们将我放在了床上,放下了帷幔,挡住了我的视线。
好饿。
整整两天,没有吃饭了。
皇后娘娘不准我吃饭的。是谁,那么好心让我睡在了这种地方,没有犯大不敬吗?
这床睡得好舒服,是我十六年来,睡过的最最好的一张床。却不能让我忘记饥饿。
床幔被掀开了一角。
有人进来了,我可以出去了吗?
很高的身影,看不清脸。是个男的,他要做什么?这床是他的吗?不然,他怎么弯下身凑向了我?
“你是谁?”
我问他,他离我好近,可以看清他,浓浓的眉像剑一样,眼睛好黑好亮,鼻子挺挺的,唇有好看的形状,但嘴唇好薄。娘说过薄唇男子最是无情。他和我平常见到的公公不一样,没了那份阴柔,身上也没有浓浓的脂粉香味。
他不说话,却开始扯我身上的白布。白布没有了,我也没有了遮掩。能行动了,慌忙拿住被褥遮住自己。
不要他看,男人都不能看。“你是谁?”
“没人告诉你?”
他说话了,没有公公们的尖声细语,也没有记忆中一些人的粗鲁大声。很好听的声音。
我摇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皱眉了,让我有些害怕,他会打我吗?
“你认得我的衣服吗?”
衣服?大概是认得的。明黄的颜色,上面绣的是——是好丑的龙。龙?“你是皇上?”
他点头。
好可怕,他是皇上。“奴婢叩见皇上。”裹着被褥,我慌忙跪下了,在床上。
“过来。”
“是。”
爬到了床沿,到了他面前,不敢看,九五至尊的天子。
“抬起你的头。”
“是。”
天子的命令,没有让人反抗的权利,我只能面向他。
“想不到,会给朕送来一个意外。”
他在看我,我也在看他,不明白他所说的意外是什么,他的脸上看不到悲喜的情绪,很平静、很威严。
“为朕宽衣。”
“是。”
伸出了胳膊,被褥滑下身去,我却不敢去管。手是发颤的,解开那一颗颗的盘扣、玉带,那是龙袍,脱下,是明黄的中衣。
下床。将衣服叠好,放置在衣柜。
以前伺候皇后或是其他娘娘也曾做过的。
他端坐在床上。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好冷。
等他发话。但他却不再说话。他的手臂伸了过来,揽住了我的腰,转眼间我便已被他压在身下。发丝铺满了床面。
“皇上?”他要做什么吗?
“不许说话。”
为什么呢?我没有问。
“主子们说的话是天、是必须遵守的命令,我们只要遵着主子们的旨意办事就可以了,不许多问。”
来宫里上的第一课我还记得,总管们说过的话我印在心里。所以,我不说,我不问。
看着他越发靠近我,为什么不允许我说话,我害怕地想要逃。一时竟忘记了天子的不容端视,只是惶恐地望着他。
“闭上眼。”
他说的。我闭紧了眼,不敢违抗。似乎有湿意从眼中涌出。
“你的眼泪,在哭?”
他的声音含着隐隐地嘲讽,我不懂的。
脸上有温热的暖意,融去了眼泪。身子承受起突兀的重量。好烫的温度。我也变得难受。
“眼睛睁开。”
声音离我好近。眼睛看到了。嘴巴和他的唇怪异地相贴着。离他好近,近的可以数清他的眼睫。这是不该的,我垂下了眼,不敢去看他。
他是在向我传递温暖吗?以这种方式?
唇被他咬的有些疼了。
终于被放开了。难受的似乎要断气了。
他起身了,却没有离开。高大的身躯立在了床头,遮去了一半的光线,让人看不清脸。身上唯一的遮掩去除了,他也变得和我一样。但他和我是不同的,身体的不同。
以为他会走远,却只能任由着他向我逐渐地靠近;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到后来才知道自己坠入的是一个深渊……
我没有死,虽然很痛很痛。
我还活着,因为我看到了亮光,属于白日的光芒。
昏沉中看到了一张脸,很慈祥的一张脸,端着一个碗,碗中明黄的液体很好看,“这是什么?”
“这是补药,喝了身子就不会痛了,快喝下吧。”
嫫嫫笑得好慈祥,像记忆里娘的样子。药很好看,喝起来却好苦。
……
从来不知道,好好地走路也会变成如此艰难的事,每走一步便会引来全身的疼痛。
从来就知道,所谓奴才是没有资格去拒绝主子的,只有服从听命没有反抗说不的权利
从来没想到,我的一次痛苦经历,竟惹来别人的羡慕嫉妒。
伙伴们说:福儿,你真有福气,能够伺候皇上,这可是天大的恩赐。
成双说:福儿,你要争气,这次是个好机会,以后一定要努力让皇上喜欢你,要做主子。
没人问我害不害怕,没人问我痛不痛苦。
也许她们说的都对,这是福气,这是恩赐。
却是,我不想要的福气,我不想要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