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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月蓼宫有五个湖,环绕着其中五个作梅花状排列的岛屿,接着便是环绕湖泊形成的环形土地线,开辟出五条与岛屿呈垂直形状的宫门,连着月白色的宫墙直接牵引向宫外。
      秦携月带领着队伍快速奔往东门,为了保证行动的速度,没有点燃火把。不过练武者视力都是比较好的,更别说还有这么皎洁的月色。
      此刻,踏上东门的垂直大道了,秦携月便也就远远地望见,已经有一群穿墨黑色斗篷的男子站在高高的墙头,呈一字形排列,持剑而立。
      秦携月带队伍迅速地停下了脚步,望着那站在城头鬼魅一般的黑影,明白那是月堂的人。
      “少宫主!”一名站在所有着墨黑色斗篷男子中间的人朗声问道,“宫主说,背叛他的人必然统统不得好死!你们这样做,难道不后悔吗?!!”
      秦携月一抹冷笑,望着他也高声应道:“难道我们现在回去就能够存活吗?!!”
      这话与其说是讲给那男子听,不如说是讲给他身后的人们听的,虽然他对他的随从也有足够的信心,不会背叛于他。
      “月宫主专横暴戾、残酷荒淫。大家都见到过!!月宫主凭一己之兴所杀之人难道还算少吗?!与其在喜怒无常的主上面前做鱼肉,不如先为刀俎!”
      然后带头抽出了佩剑。随着兵刃出鞘的清鸣吟响,身后的两千来个人也同时将佩剑抽了出来,月白色的剑尖有力地指向天空。
      柳卿的语气仍旧没有一丝变化:“既然如此,那属下也就只有得罪少宫主了!!”
      城墙上的墨影如暗夜里的蝙蝠般迅速扫过!月影剑法,变幻莫测,当先一人首当其冲,剑吟若胡琴的滑音在空中旋绕而过,是致命的死亡之音,向秦携月袭击而来。秦携月低身,剑尖疾转当地一个侧旋,剑光横扫处飞沙走时,一并削倒他近身的十数个人,白光与墨影在风中迅速幻化成一片,竟是看也看不清。
      而月影剑法身为月蓼宫中级别最高的剑法,其剑光扫处伤残者也是甚多。血液就像雾一样铺洒开来,月敏儿由几名高手掩护着,一同在墨影中扫动着剑光保护自己。要她攻击别人无疑是太牵强了。
      倒地的人们不发一声的洒了一地鲜血,偶尔有几个墨影被剑气扫中从空中跌下,月堂不愧是四堂中武艺最精湛的人手组成。队伍并不算快地往前行,从未见过血腥场景的月敏儿不禁觉得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柳卿被秦携月的剑伤到了,直直地飞了出去,跌倒在地上,剧烈的吐血。
      卷进战涡中的秦携月立刻指令部众更快速的前行。月堂部众见堂主都受了伤,士气锐减,立刻有人奔上前去把柳卿扶起来,直撤而去。
      无人指挥的月堂堂众的行动力差了一些,前锋迅速破除了墨影的第一道防线,往城门冲去。而既然第一波已经冲了过去,其他人便得马上跟上,免得队伍被冲散。秦携月带着部众施用轻功直上城门,白影与墨影便像是条条绫带,远远地抛过去。月敏儿也跟着直腾向城门的,回首间剑影仍然如影随形,便要在空中继续战斗,而一些人还在下面缠斗着,便是截后的队伍。
      “快!出月蓼宫!”一登上城门便听花堂堂主章然这么吆喝,反手便是一把飞针袭击追随着,部众们护着月敏儿便要跃下。
      “我们就这么走啦……那他们呢?!”月敏儿惊谔着望了一眼城下殿后的部众们,甩开了上前搀出她的手,城内估计还有两百人。
      “哎呀!别管那么多了!快走才是真的!!”章然大声嚷嚷,没理会落下队伍的人,又怕她不下出了事,立刻吩咐几个女眷上前挟着她像小鸡一样跳下去,同时带人将银针便一批又一批的往后放,拦截追击道路。
      月敏儿脸色苍白,白衣在迎面卷来的风中飘飘,随着人群直奔而下,才刚一落地就被秦携月拉了过去,一众迅速撤离。早已安排了骏马,此刻口哨一吹,几百只骏马便踏着尘土奔腾着冲来,秦携月拉住她快速抓住了领头一匹马的枣红马鞍,足间仅是轻轻一点就和她跨了上去,回神时已在继续往东冲行的马匹上。马队呼啦啦冲过,部众重重跃上,又有一些为了维护马匹的部众在城门上墨影的银针袭击下而死,倒下时连哼都不哼一声。
      过了射程后一切便安全了,月堂的人有规矩不得离开城门。不过奔腾中的秦携月却也明白实际上月堂人也并未尽下杀手。月威的铁血手腕终究还是不得人心的。
      “少宫主。”宋无策着马得得赶来,“死伤约六百人。”
      “是吗……那现在随行的有几人?”
      “刚才马连停都没停,伤者怎么办?搬到马上了吗?”月敏儿睁着惊恐的大眼睛插进一句话来。
      “没办法,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为什么?!”月敏儿吃惊地问,“他们不也是人哪!?”
      马蹄得得闯入一片秋夜的白杨林,踏着黄叶在白杨间急速前行,秦携月没有说话,宋无解释道:“我们没法救他们。”
      “怎么可能会没法?!”月敏儿望向面无表情的秦携月,说道:“难道连搀扶一把都不行么?!只要扶上马匹就行了啊!!!”
      秦携月对这类话题看上去却很敏感:“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月蓼宫人办事不讲情义。想要活命只能靠自己!难道别人不想活命吗?”
      “但是……”
      “他们死或伤都只能怪他们自己曾经没有好好练武。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弱肉强食,落后就只有当炮灰的份!”他显然不想再听月敏儿接下来的叙述,“不要说了!我们得赶快赶到目的地!这些东西你不懂!”
      天际飘下了片片白杨叶,墨蓝如洗,长雁秋飞去。
      马蹄踏碎的枝叶传出迸裂时轻微的喀嚓声,乃是生命碎裂的声音。马队,迅速向前行。

      风月殿内,有着明亮的灯火,花香阵阵幽浮,层层白纱在夜风中飘舞,衬着洁白的墙壁,如梦如幻。
      慕容欢软软地躺在榻上,穿着一身薄薄的白衫,从一边丫鬟的手里接过一块香甜的桂花糕,送进口里,一边遥遥地看着丈夫月威,以及数十层台阶下跪着前来报告战况的柳卿。
      “什么?!”月威跌跌撞撞地从台阶上走下去,台阶下的柳卿抬头望了月威一眼,然后鼓气胆子,再次说道:
      “柳某不才,有负宫主所托,特意在此领罪……”
      月威狠狠地一脚踢了过去,正中柳卿心窝,给踹倒在地上。旧伤尚且严重,还没有经过任何治疗,给这样一踢,更是雪上加霜,一张苍白的脸当真白得如死人一般,鲜血便要呕出,却又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你……你……”月威的手指指着他不断颤抖着,“你这月堂堂主怎么当的?他们是在你的地盘!!月堂部众四千,难道连他两千来个人都搞不定吗?!”
      她又咬了一口桂花糕到嘴里,默默地望着。她嫁给月威的时候才九岁,因为慕容山庄面临外敌围攻,要求得援手和兵马,便将她像推棋子一样的推到了月蓼宫里。她那时也想,她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她不过是个九岁的黄毛丫头,而且也是父亲最宠爱的慕容山庄大小姐,父亲怎么会舍得把他才九岁的女儿嫁出来!
      然而,九岁的慕容欢偏偏已经生得如花似玉,粉妆玉琢,而月威又恰巧是个好色的,才看了她一眼就答应了。她的父亲面临外敌夙兴夜寐,如今听得月威愿意娶她这个慕容家唯一的女儿,竟兴奋得双腿连站都站不稳,她第一次那么失望的望着自己的家人。
      柳卿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重新恢复到原本的姿势,殿内其他的月堂部众都担心地要拥上前,然而看着月威,又都不敢迈出步子。
      喉咙间又翻腾起了血的味道,他闷咳了几声将血咽下去。
      从来没有想到秦携月的武艺已经那么高,能将他伤成这样,固然痛苦,然而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
      “少宫主的武艺实在……实在……”胸口又是一阵剧痛,他蹙了蹙眉,“实在是出乎意料得紧……还请……请……宫、宫主……”
      慕容欢淡淡地望着,淡淡地望着她的丈夫。
      柳卿的伤明显很重,现在是不应该跪在这里说话的,更何况刚才还被踹了一脚。然而,月威却丝毫没有要让他下去的意思。
      “宫主。”她只好前倾起身,轻唤了一声。月威回过头来。仍然是那张威严英俊的脸,然而已经没了平时宠溺的味道,她试着劝了劝,说:“柳堂主伤得不轻,不如就让他下去吧!反正人也已经逃走了啊!”说着她望了柳卿一眼,“……柳堂主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吃不消。”
      柳卿的部下显然很忠心,此刻有几位已经露出了感激的微笑。然而月威却“哼”了一声!
      “放他下去?他放走的可是秦携月那群叛徒!啊……还拐走了我女儿!我们现在都岌岌可危了你知道吗?!放他下去?!!我不把他送大牢就够好了!!”
      她从榻上下来向他走去,然后俯在他耳上轻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他罪该万死。但万一秦携月他们进攻的话还得靠他引领月堂部众呢……宫主你就忍忍啦!”
      想当初,亲戚们在她出嫁的时候固然为她洒了不少泪水,然而不同于任何一个新嫁娘,她一点都不开心,不过也没哭没闹,只是安静上了花轿。
      那时离订婚已过了一年,她十岁,慕容山庄嫁出十岁女儿的事,迅即传遍整个江湖。
      她对月威实在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固然月威这些年来把她当宝贝一样的捧着顺着,穿金带银、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他给她招揽来的是全天下最曼妙的歌舞,最柔顺的猫儿,梳的也是最漂亮的发髻,其生活的奢华程度,相比起曾经在慕容山庄,远远地超了过去。
      偶尔月威也带她到江湖各门派之间逛,参加武林大会什么的。记得她十二岁那年第一次出席武林大会,天下第一美人之名立即声名鹊起,再加之华贵的家世背景,她竟成了各家千金小姐最为羡慕的对象,集美貌荣华宠爱于一身,当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然而她也是有些讨厌月威的,讨厌他肥胖的躯体。外貌虽然英俊,然而却也被这硕大的躯体给减去了不知多少成分。他花天酒地、不务正业,养了大批的侍妾陪伴着,哪怕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
      所以,每次听着那些羡慕的话,她虽然仍保持着体面的微笑,然而内心里,却是百味杂陈。
      曾经被当作棋子推出的这段婚姻,在惨淡却繁荣的前景后,幸运地保存了下来。然而依赖就是依赖,她还是没有对他产生过那种人家说的爱的感觉,也许这本身便是利益关系,也注定了永远是利益关系。同时,在这样的环境里,她也习惯了荣华富贵,名誉权柄。
      现在月蓼宫内乱了,她不是不担心,但还不着急。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知道,不论这场战役是胜是败,她都不担心。大不了就是一死呗!也胜过一只笼中鸟的生活。
      月威气冲冲地踱到榻前坐下,月堂的部众们急扶着柳卿下去。
      “我现在就是气啊!气刚才为什么我不自己去擒秦携月这小杂种!!”
      慕容欢从丫鬟的手中拈了一只桂花糕,慢慢地吃着,一边很不以为然地说道:“不是吧?”她遣退了所有的丫鬟,看着她们走出去,关上门之后才继续说:“秦携月不也是宫主您的亲生儿子?”
      月威冷哼了一声:“我管他是谁儿子!!”他怒目一瞪,“谁损我利益我就杀了谁!!”
      慕容欢一怔,然后看着月威气冲冲地走到一边的柜子上去,拿了一个青花瓷瓶,然后狠狠地咒骂了一声,哐啷地砸到地上。然后再拿一个、砸一个,再拿一个,砸一个!
      “谁损我利益!我就杀了谁!!”
      “谁损我利益!!我就杀了谁!!!——”

      月敏儿独自坐在阑干畔,寂寂地望着阑干外包围在雕梁画栋中的小小荷塘。已经是秋天了,荷花已然干枯,碧蓝的水面只余下些枯黄的荷影,仿佛也成了一池死水,哪怕房屋再庄严华丽,仍然是了无生气。
      随手折了一支菊花,倚在阑干上闲闲撕着,白色的花瓣一片一片掉进湖里去,荡出点点涟漪。
      “怎么了?少宫主?”宋无正好持书经过,看见月敏儿,便关切地招呼了一声。
      月敏儿一愣,抬起头来看见是宋无,想起他刚才说那些人没法救之类的话,不禁冷哼了一声。
      他是秦携月最好的朋友,她当然也非常乐意接近他过,然而刚才面对他那冷血无情的做法……
      是吗?她不懂。的确,她不懂,她也不想懂!反正那些人死了也和她没关系!只是他们都是他的部下,为他们效力的,居然就那样毫无理由的牺牲了吗?尤其是当扶一把伤员都不乐意的时候。
      她挪了挪身,请他在她身侧坐下。阑外假山水石,鸟语花香,端得是美,然而她的眉间却无一点欣喜之意。
      宋无自然明晓月敏儿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便笑问:“少宫主是在生宋某的气么?”
      “哼!”月敏儿白了他一眼,“我没生你们的气!我为什么要生你们的气啊!反正你们那些东西我也不懂!”
      宋无苦笑了一声,道:“这话可是秦少宫主说的,不是宋某说的呀!少宫主就莫烦恼了,人世本就如此,不狠、不无情,就只有失败被人踩在脚下的份。当然了,您是女孩子,理所应当的会柔软一点善良一点、天真一点。”
      “……我说……那种‘狠’需要吗?”她回过头去问,见宋无想回答,便又摆了摆手,“算啦!我知道啦!反正我是女孩子!我是想不通为什么哥哥会做那种事,还有为什么你会?你们……”
      宋无的心感到微微一颤,想起了自己教唆秦携月把她嫁给卢河的一幕,实际她看到的只是他们的一个方面,他们已经不知有多久都已经不再是那样纯澈的人……看着月敏儿冷淡的脸,他微微一笑:“这是男人的世界。”他说,“不过,也请少宫主且相信,不管秦少宫主怎么做,在秦少宫主的心里,您永远都是重要的人。”
      远远地,回廊拐弯处,秦携月一袭青缎袍子,静立在那儿,恰巧听到他们的对话。听到这句话时,突然怕被发现,于是悄然避开,站在了回廊后,不由得惆怅外。
      月敏儿的嘴角绽放出了甜美的笑:“真的吗?”她的脸上终于挂起了柔软的表情。
      宋无就知道,她再闷闷不乐,再惆怅,所需要的也就是这样的一句话。固然秦携月不了解、不明白,然而旁观者清,他却是很清楚,月敏儿对秦携月的感情的。
      秦携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刚才已经和宋无谈了关于月敏儿的嫁娶细节,就要尽快把她嫁到卢河那里去。如此狠心的做法,月敏儿得知后,对他不可不恨。他了解月敏儿,是那样一个热情如火的女孩,本该配天下侠士,行侠仗义、奔看大好山河,如今却嫁去做卢河的妻子,自是委屈了的。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仇恨和抱负。
      现在跟她解释在他心里有多重要又有什么用?不过就是一个待揭穿的谎言。
      “那好啊!对了,你不是说,我们月蓼宫地处西北的?”
      “是啊!今后有机会我带你去东南!你不知道,那儿的风景有多美!我就是从东南来的,说不定还可以带你去我的家乡看看,啊!还有我和你哥哥初次见面的地方!”
      初次……见面……
      他们认识也已经有好久了吧?
      秦携月有些感叹的舒了一口气,然后想起还要跟风花雪三堂堂主说一些话,现在在这里不便久留。本来打算往那边过去的,然而现在月敏儿和宋无既然在那儿,他也不方便再过去。于是便只好背过身,打算另寻一条近道。
      “真的吗?!你和我哥哥初次见面怎么回事啊?我还没听你讲过,你讲讲好不好?”
      然后秦携月就真听见了宋无“呃”了几声后,真的开始讲,于是心里也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宋无对月敏儿总是这么好。
      相处了这么久,他也了解宋无,和自己的行为方式差不多,和自己无关的事都不管,没有利益的话都不关心。相比之下,对月敏儿的体贴实在是有违他性格的做法,真是觉着很意外。
      不过他也没有兴趣就这些事上琢磨这么多,立刻抄别的道往目的地走去。关于他们对月威的下一步举动,以及下一个打击!

      “部署好了吗?”望着风堂花堂和雪堂的堂主,秦携月淡淡问。
      “部署好了!”
      “嗯……现在也不知道月威下一步会怎么办,正好可以先下手为强。记得把方圆二百里的地界隔离起来,”他指示道,“不得让月威的信使跑去请救兵。我想,他会下战书的。”
      雪堂堂主殷九啸蹙了蹙眉:“月堂部众不是不得出月蓼主宫?”
      秦携月冷笑了一声:“这算什么?月威一向不视礼法、惟我独尊!他的命令无人敢违抗。待得他气急了,就会这么做的。虽然不知道他现在气急了没有。”
      卢河是三堂堂主里年纪最大的一位,此刻挑了挑眉毛,问道,“少宫主妙算!但是……如果他猜到了我们的意图,按兵不动,又该如何是好?”
      秦携月按了按眉心,这个问题他到还没想过:“如果我没看错,月威不会这么聪明。”
      “话是这么说,”卢河冷冷一笑,“但是如果慕容夫人出谋划策了怎么办呢?”
      提到慕容欢,秦携月的眼中掠过了一丝复杂的光。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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