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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十四、波特卡斯·D·艾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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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I. 血缘
押解火拳艾斯回海军本部的路途似乎格外的长，这已经是海上迎来的第四个夜晚了。
三艘灯火通明的军舰一字排开，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这些在人们眼中具有无上威严的，威风凛凛的巨大的战舰，此时在茫茫大海中就像银河中闪烁着微光的细小光亮，若有若无，仿佛随时都会在黑暗中熄灭一般。
库赞穿过灯火辉煌的廊室，径直走下船舱的最底部。他的脚步踏在木楼梯上，发出沉重的挤压的声响。船舱的底下甲板很低，他不得不弯着腰才能从那狭窄的通道里挤过去。船舱壁上挂着油灯，昏黄像小豆点似的火苗静静的燃烧着，偶尔摇晃一下，在白色的墙壁上把那个黑色的影子拉扯长，随着灯光微微扭曲。
走过一道长长的走廊，眼前忽然开阔起来，库赞直起腰。守在船舱室的两个士兵一瞬间看见了他，慌忙站起来行礼。
打发走了他们，库赞走进船舱室的最里面。这里是一间囚室，拇指粗的栏杆密密麻麻横在面前。透过拥挤的间隙，那个黑发少年极其颓唐的坐在那里，两盏昏暗的油灯努力点亮着周围那一小圈地方，少年苍白的身躯沉溺在黯淡的光线中，脸上显出病态的嫣红。
他的手被铐在身前，手铐像是夺去了他全部的精力，连他的身体都似乎有些轻微的摇晃，在离他只几步远的地方，一盘海军咖喱正放在那里。
库赞站在囚室前，高大的身影融进那片栏杆粗重的阴影中不分彼此，他凝视着囚室中的少年。
“你为什么不吃东西？”库赞问他。
少年低着头没有回答。
“你这样是撑不到海军本部的，”库赞平静地说，“你的伤很重，再这样下去，浑浊的空气和湿热的气候就会要了你的命。”
少年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像是从鼻子里使劲挤出来的，充满轻蔑和不屑的笑。
“你认为这很好笑吗，火拳艾斯？”库赞的神情淡淡的，伸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翘起腿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少年，“你以为这样就行了吗？这艘船上有海军最好的军医，我们不会让你死在船上的。”
艾斯的背脊忽然紧了一下，他抬起头来愤怒地注视着库赞，那双形状优美的黑眼睛里有明亮的火焰在燃烧。
真是个单纯的孩子。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他狠狠地瞪着库赞，眼里的烈火像是要冲破海楼石手铐的束缚喷射到库赞脸上。
库赞耸耸肩，他的样子看上去很无情：“没什么，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世界政府已经下了命令，你将在马林佛多被公开处死。”
艾斯的脸在一瞬间褪去了最后一点血色。
从他败在黑胡子手下的那一刻开始，他最害怕的就是这个瞬间——在他的生命中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的老爹和同伴们，会葬送在他愚蠢的错误之下，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带着无所畏惧的笑容冲上前来，绝望得无能为力。
他太任性了，他拒绝了所有同伴的劝诫，像一个被怒火冲昏了头的负气的小孩子一样追了出来，而现在，他却落入敌人的手里，简直像一个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如果他能早一些发现黑胡子的异样，如果他能再变强大一些……
都是我的错……
铐子里的两只手紧紧握成拳，光洁的背脊在不停抖动，那双颤抖的双眼不经意对上库赞沉静的面孔，他正凝视着他，头稍稍偏过去了一点，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
“你看什么？”极度的无处发泄的怒火让他变得像一只受伤的狮子，恶狠狠地盯着库赞。
库赞若无其事地抓了抓头发，淡淡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像我年轻的时候。”
这意料之外的话让艾斯怔了一秒钟，短暂的迷惑迅速变成了席卷而来的愤怒：“你在耍我！”
“我可没兴趣陪一个死刑犯玩耍。”库赞平静地说完这句话，突然话锋一转，“波特卡斯·D·艾斯，你爷爷从前常跟我提起你。”
艾斯的瞳孔深处好像极轻极轻地颤动了一下，那片看不见底的漆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他提起过你的很多事，却从没说过哥尔·D·罗杰是你的父亲……”
“不是的！”艾斯忽然抬起头来，怒不可遏地看着库赞，“白胡子才是我的父亲！”
“可你的确是哥尔·罗杰的孩子……”
“不是的！不是的！”
“你的身体里流着哥尔·罗杰的血，”库赞很无情地说，“哪怕你把刚才的话重复上一万遍，也依然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我说过我不是！”艾斯看上去彻底被激怒了，黑色的双眼迸射出混合着悲哀与愤怒的神色，他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呼吸有些急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波特卡斯·艾斯是他那个混蛋父亲哥尔·罗杰的儿子，他继承了那个罪恶的血统，你瞧，父亲是什么样子，儿子就是什么样子，他和罗杰一样当上了海贼，他在重复他父亲走过的路。可是你给我听着，我可不是为了这么无聊的理由才出海当海贼的，我过去所做的一切和罗杰没有一毛钱关系，老爹，白胡子海贼团才是我的一切，我是为了自己的梦想，为了老爹的梦想成为海贼的。我恨透了那个混蛋哥尔·罗杰，他就那么扔下老妈，自己跑去死了，老妈为了我牺牲了生命，而他呢？他为他的儿子做过什么？他在乎过他的儿子会遭受什么样的命运吗？他根本不配做一个父亲……”
“那你母亲呢？”
愤怒的声音戛然而止，艾斯愣住了。
“你的母亲付出了她的生命，让你来到这个世界上，她坚强地忍耐了二十个月的妊娠，忍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才生下你，就是为了让你憎恨你的父亲吗？”
嘴角细微的痉挛了一下，张开的嘴唇迟疑着，说不出话。
“你的父亲度过了伟大的一生，继承他的血统并不可耻，”库赞平静地说，“你来到这个世上同样也是他来过这个世间的痕迹。你知道吗？他是笑着死去的，你能想象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当他想到这个世界上有人继承了他的血脉时他的喜悦吗？父子就是父子，哪怕是到生命最后一息，哪怕身体支离破碎，血液里还是会有一条无形的纽带穿越过时间和空间相连，那就是与生俱来的血浓于水的联系。”
刹那间，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明白了心底一直隐隐约约觉得不对的地方是在哪里……
心，冷下来了。
库赞凝视着眼前茫然而疲惫的黑发少年，不由得想起许多年前那个驰骋在海上的张扬跋扈的海贼王。那时他还很年轻，只是在几次围捕行动中远远地看过那个人几眼。他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罗格镇的处刑台上，虽然只是仓促地一瞥，却仍清楚地记得罗杰最后那个谜一样的笑。他无声地笑着，就像海啸来临之前大海深处那片阴郁一般，危险而充满张力。
是在冥冥中看到了以自己的死亡而开启的大海贼时代的盛况？是在回味自己波澜壮阔惊心动魄的一生？还是想起了那个尚未出世的，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继承了他的每一块血肉的孩子？
眼前的少年和罗杰似乎并不太相似——他皮肤白皙，他有着优美而精致的脸部线条，他的笑容轻快而明亮，像爽朗的秋日里点缀在高远的晴空之下的朵朵白云。
或许他更像他的母亲，库赞想。
库赞其实并不太迷信血缘之类的东西，这与他所信奉的合理主义的原则并不相符。可是当他看着艾斯时，他却有一种感觉，那种仿佛从身体最深处散发出来的，纯粹而决然的坚韧和霸气，好像罗杰的灵魂真的穿过了二十年的时空返照在他的身上。
声音顿了一下，库赞说：“你要被公开处刑的事，卡普先生还不知道。”
艾斯的脸色有瞬间的苍白，他忽然想起他曾经做过的那个梦，在梦里，有他，也有卡普。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可他看到的还是许多年前的卡普，他看见卡普一脸暴怒，很生气地训斥他，他从没有见过卡普那么认真的生气的模样。
臭老头说了些什么？他拼命地去回想，记忆却依然模糊。他只记得卡普毫不留情地转身，他就那么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如幻象般消失。
一直到他被黑胡子手中的黑洞所吞噬。那一刻，好像天空在旋转，大地在旋转，太阳已经发黑，海水也变成黑色，连吹过的风也是黑色的，世界似乎在顷刻间颠覆。
当他的身体在无限的黑暗中随波逐流，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那一段记忆却忽然清晰地闪回。
那时，卡普说，这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如果你坚持要按你的方式活下去，总有一天我们会成为敌人。
心脏深处像是被蜂尾的毒刺蛰了一下，蚀骨的毒在一瞬间流入心里，那双形状优美的手被锁在铐子里，捏紧的拳头连骨节都变得青白，削薄的肩膀颤抖得无法自制。
库赞静静地看着他很久，他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等一下。”身后突然响起了那个低沉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好像一盏摇摇欲坠的油灯。
库赞停住了脚步。
“能帮我个忙吗？”
“说吧。”
“告诉臭老头，谢谢他这么多年的照顾，”声音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带着一丝迟疑着的犹豫，“还有，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我弟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