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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十四、波特卡斯·D·艾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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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 黑胡子
“欢迎您的到来，尊贵的大将阁下，敝团船长正在恭候您大驾光临。”
库赞面无表情看着他面前这个身材细长的男人。他戴着一顶高顶黑色礼帽，眼眶凹陷出诡异的阴影，他的皮肤惨白，毫无一丝血色，在正午的烈阳下也散发着阴冷的光泽。他脸上一直带着一种优美而危险的殷勤，尤其是当他血红的嘴唇残酷地咧开，向上弯起时，这张苍白的面孔看起来就像某种浑身冰凉，眼神狡黠的爬行动物一般令人感到不快。
“这边请。”他彬彬有礼地抽出手杖，优雅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惨白的脸上，唯一一抹血一般的鲜红勾勒出薄薄的嘴唇，妖冶而残忍。
库赞顺着手杖所指的方向迈开步子，向岛屿中央走去，高礼帽男人把手背在身后，手杖在他手中悠闲地旋转着。
这是伟大航路上一座荒芜的小岛，它小到甚至没有名字，走在岛上时，随处可见光秃秃的岩石，那些已经被风雨侵蚀了上万年的碎砾被挟裹在海风里四处奔逃，偶尔能看到些零零落落的枯枝败叶，轻微的摇曳着，在看不太清楚的淡青色中呈现出明显的颓败的枯黄。间或有海鸥掠过时发出嘶哑的叫声，除此之外，这片不毛之地寂静得如同一块坟墓。
这里就是黑胡子海贼团的基地。
库赞顺着一条小径爬上一段长长的阶梯，眼前出现了一座高高的陡峻的悬崖，悬崖上屹立着一座黑色的城堡。传说这里曾经是某个王国用来关押死囚的堡垒，整座城堡全部是用巨大的黑色花岗石砌成的——沉重的石栏杆，风化的石门，爬满青苔的石雕，蔓藤缠绕的石柱——它看上去就像是坠落在一万米海底的幽暗冰冷，连笼罩着它的阳光都变得苍白，失去了温度。
“敝团船长正在那里等候您。”高礼帽男人血红的薄唇露出暧昧的浅笑，阳光在一瞬间拂过他左耳上的黄金耳环，刺眼的金光在礼帽的阴影下一闪而过。
库赞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踏进深黑的城堡。
他一个星期前从海军本部出发，前来这里押解火拳艾斯。在来这里的路上，库赞就本能的感到一种不同寻常的不祥意味。诚然，七武海的头衔对海贼来说是诱人的，在过去，以功劳来换取这个头衔的贪婪之徒层出不穷，可是他即将要见到的人过去曾是白胡子海贼团的成员，他应该非常了解白胡子护犊子的习性，他这么痛快地把火拳艾斯交给海军处置，背后的用心不得不让库赞疑心。
而令他直觉到危险的不仅如此，还有这个始终隐藏在暗处的海贼团的成员们，比如他身边这个戴着高礼帽的男人。他记得这个人，二十年前，西海有名的魔鬼治安官拉菲特，因为屡屡滥杀无辜被解职驱逐出境，从此之后他就销声匿迹，现在突然出现在这个神秘的海贼团里，无疑也让他感到疑虑和不安。
库赞暗暗的思考着，走过一道长长的走廊，一直来到一道拱门前。拉菲特轻轻推门，门向两边打开，露出一间宽敞的大厅。
拉菲特微微弓下腰，优雅地做出邀请的手势。
“总是在这样的黑暗中，会有魔鬼轻轻叩门……”在这一瞬间，库赞忽然想起了一首古老的十四行诗。他的拳头不自觉地紧握了一下，手背上暴起几股微小的青筋。
这是一间空旷的大厅，中央有一张硕大的黑色石桌，上面摆着满满一盘樱桃派，在石桌后面，马歇尔·蒂奇正悠闲地倚在椅背上。
他咧开嘴大笑起来：“我们又见面了，青雉大将。”
即使时隔多年，但当库赞再次见到这张丑陋的面孔时，浑身的血液依然止不住地翻腾，刻骨铭心的屈辱感像细小的虫子一样不断啃噬着他的心，极度的烦躁几乎要让他忍受不下去。
直到亲眼看见这个人时，库赞仍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几乎无法相信当年那个在他面前卑微地求饶的家伙，如今正悠哉游哉地坐在他面前，以一种如此对等的姿态来和他做这笔交易。
他表情肃然地坐下，竭力压抑住心中接连不断涌上来的厌恶。
“怎么样？我的这座小岛很不错吧？”黑胡子露出兴致盎然的笑，抬起双手像是要拥抱头顶上这片黑暗，似乎非常满意屋里的陈设。
“我是来押解火拳艾斯的，他在哪里？”库赞冷冷的问。
黑胡子哈哈大笑：“拉菲特，去把火拳艾斯带过来，我们这位大将先生似乎没什么耐心。”
拉菲特转了转手杖，带着诡异而冰冷的笑退出了大厅，关上了门。
走廊上仅有的些许亮光被门截在了外面，大厅里重新黯淡下来。昏暗而空旷的空间里，两个高大的身躯沉浸在幽暗中，无声无息，好像要与黑暗连为一体。
“你想吃樱桃派吗，大将先生？这里的樱桃派是全世界最美味的。”黑胡子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指了指桌上的盘子。
库赞没有回答，冰冷的眼神直视着黑胡子。
黑胡子似乎一点也不介意他的冷淡，他兴致盎然的从盘子里拿起一个樱桃派，大口啃咬起来，一张几乎有人脸大的樱桃派在他的血盆大口里似乎只停留了极其短暂的时间，很快他的手里便空无一物。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满意地咂咂嘴。
“恐怕你得等上一会儿了，大将先生，”鲜红的樱桃酱密密麻麻的沾在那丛浓密的黑色胡子上，在暗黄的灯光里闪着怪异的光，“为了保险起见，我把他关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库赞冷冷地看着他，依然不说话。
黑胡子从盘子里拿起第二个樱桃派，咬了一口，突然笑了。
“让我来猜猜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吧，大将先生。”他的手里捏着半块樱桃派，饶有兴致地看向库赞，“你一定在想，马歇尔·蒂奇这个垃圾，当年不过是白胡子海贼团一个最不起眼的船员，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现在居然舔着脸来跟政府和海军讨价还价，要求七武海的位置，他算什么东西，他也配吗？”
“我只是在想，白胡子为什么还没宰了你。”库赞冷冷的说。
黑胡子哈哈大笑起来，稀疏的牙齿上沾着鲜红的樱桃酱，使他看起来像一只长着血盆大口的史前怪兽：“大将先生，你恐怕还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老爹已经老了，或许他过去曾经是一个伟大的海贼，但他老了，他浑身都插着管道，他必须依靠药物和营养液才能维持生命，他的精力，他的力量都在衰退，他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横刀立马一骑当千了，他现在不过是被一群孝子贤孙供养起来的无能家长，他还有什么本事能宰了我？”
库赞没有说话，他的半张脸隐在灯光的阴影中，显出一种捉摸不定的阴翳。
“白胡子的二番队队长，火拳艾斯已经败在我手里了，如果老爹还是过去的老爹，这种事绝不会发生，你还不明白吗？白胡子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接下来是我的时代了！”
“你知道蜘蛛吗？”黑胡子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当小蜘蛛成长起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老蜘蛛当肥料吃掉。”
黑胡子举着半个樱桃派哈哈大笑，库赞细细地眯了一下眼睛，淡淡地说：“我想的一点也没错，你连给白胡子提鞋也不配。”
他的这句话似乎并没有激怒黑胡子，他把手里的半块樱桃派送进嘴里咽下去，拍了拍手，脸上露出狞笑：“你似乎对我有一些误解，大将先生。为了得到最强的恶魔果实的能力，我花了整整二十年时间待在白胡子海贼团，我干着最脏最累的杂活，竭力压抑住自己的野心，成为整个海贼团里最不起眼的成员。他们不知道我从哪里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他们也根本不在乎——你认为在整整二十年里强压着内心，装出一副淡泊名利的模样是很容易的事吗？”
“你是想让我称赞你吗？”库赞声音冰冷。
“难道这不值得称赞吗？”黑胡子的声音不知不觉变得高亢起来，他的脸上洋溢着残酷而专注的热情，眼中闪现着狂热的光，像一只吃人的野兽，“我忍耐着那些无聊的‘伙伴’，我一直在暗处窥视着他们的战利品，我唯一的目的就是得到最强的恶魔果实。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忍耐着，有时这漫长得甚至让我绝望。但是上天还是眷顾了我，我杀死了那个白痴萨奇，夺得了黑暗果实的能力。现在呢？我打败了火拳艾斯，我还将成为王下七武海，我二十年的忍耐终于换来了回报，难道你不认为这是非常了不起的吗？”
库赞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所以对你来说，力量是唯一有意义的东西吗？”
“是的，”黑胡子咧嘴笑道，“在很多年前，我见过老爹的力量，他的力量是那样的伟大，当他站在我面前时，那种压倒一切的巨大力量暴烈地迎面袭来，那一刻，他拥有绝对完美的力量，他就像是这个世界主宰，他就是神。所以我想要和他一样的力量，想要世界上最强大的，绝对完美的，无懈可击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力量，然后，我将开启属于我的新时代！”
黑胡子得意的大笑，眼睛像火药一样熊熊燃烧。
“所以在我的船团里，力量才是一切的主宰。拉菲特，范·奥卡，巴加斯——过去这些臭名昭著的罪犯，他们都心甘情愿地追随我，这就像引力定律一样，弱者必然为强者所吸引，原因很简单，弱者除了屈从于强者的意志之外，他们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从前世界的规则现在已经行不通了，它们已经过时了。在这个大海贼时代，法律，规劝，谈判——通通都是废物，现在需要的是行动，需要胆量，冒险和暴力，海贼们做梦的时代现在才刚刚开始，人的梦想，是永远不会结束的！”
黑胡子扬起双臂高声狂笑，库赞冷冷地看着他，微微皱起眉。
“你真是个疯子。”
黑胡子停下了他的狂笑：“你说得对，大将先生。我只忠于自己，只为自己的梦想和欲望而战，我从不相信真理，我只崇敬力量，我不需要感情，那只能成为我的阻碍。”
“在许多年前，你曾经有过杀死我的机会，可是你放弃了，我活了下来。你是否想过，这或许并不是一种偶然，因为机会是出于本能的抉择，是在不知晓的情况下出现的。如果你一直都在窥视正确的机会并一直在捉摸如何抓住它时，你就会与它擦肩而过。所以那一次你错过了杀死我的机会，只是因为你感到自己与它并不相称吗？”
“这就是你的错误，大将先生，”黑胡子得意地咧着嘴，“你本来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我，但你没有，所以现在我能以王下七武海的身份坐在你面前。如果你当年开炮把我和人质一起炸沉，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可惜的是，你错过了那个机会，所以很遗憾，我们现在不是敌人，你已经杀不了我了。”
他耸了耸肩，表情在一瞬间看上去似乎真的有些惋惜，紧接着他又笑起来：“幸运的是，我不会犯这种错误。”
库赞抬起眼睛直直地看着石桌对面那个丑陋的胖子，强大的压迫感随着冰冷的眼神，一瞬间像海啸一样袭来。
“不，你错了，我们永远都是敌人。”库赞的声音冰冷得像是在零下两百度的海水里浸泡过，“我总有一天会亲手杀死你，我发誓。”
黑胡子愣了一下，片刻后哈哈大笑。
“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青雉，”他的眼里闪着饶有兴致的光，“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你能来加入我……”
就在这时，门忽然毫无预兆地打开了，黑暗的房间似乎被划出了一道明亮的伤口，重新灌注进这间大厅里的光亮像一只无形的手，生生掐断了黑胡子的话。门口站着两个瘦削的影子，其中一个略略弓着背，显得十分疲惫。
“现在他是你的了，大将先生，”黑胡子笑着挥挥手，“你把他带走吧。”
库赞站了起来走到门口，他看见那个苍白而英俊的少年低着头，手被铐在身后，濡湿的黑发贴在他有着可爱斑点的脸上，身上随处都是伤痕，他看起来虚弱极了，像一团被挤干了水的海绵。
带着黑发少年走出大厅时，库赞无意识地回头看了看。黑胡子依然倚在椅子里，在黑暗中露出狰狞的笑容，他所在的地方就像是宇宙中的黑洞，要将一切都全部吸入他无边无际的黑暗恐怖中去。
库赞忽然感到有些迷惑：他看到的是一个吹牛大王，一个疯狂的幻想家，一个异想天开的无赖，一个能屈能伸的流氓。可是透过这无数张面孔，他竟然在一瞬间有种错觉，似乎那个黑暗中丑陋的胖子正端坐在他的王座上，他的姿态像国王般坚决，就连胡子上的樱桃酱都闪现着威严。
我一定是疯了，库赞有些恐惧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