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影叶邃》木阳花魁

2、你是谁？

　　课桌围着讲台排成前后两个半圆，新生随机找空位坐下。贾沁宓拉着茹白僖结伴坐在正对着门口靠窗的位子。
　　班主任三十五岁上下，梳个标准的教师头，咖啡色薄夹克，夹着本教师专用笔记本走上讲台。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苗崇健，艾......。”
　　哈哈哈哈。一句话还没说完，同学们就被班主任那口浓重的乡音逗笑的东倒西歪。
　　“欢迎你们进入高一三班，以后你们就是这个集体中的一员。艾......。今天是新生入学会，点到名字的同学简单的介绍下自己。艾......。”
　　从没听过乡音版普通话的同学们，忍不住在底下互相挤眉弄眼，嘻嘻地嘲笑着。
　　班主任只当是刚开学，同学们暑假玩乐的兴奋劲还没过去。压根没意识到怎么回事，继续乡音未改：“不要笑，艾......。你们现在已经是名高中生了，艾......。现在有请幺四号汪启明同学做自我介绍。”
　　哈哈哈哈。
　　汪启明同学一脸嫌弃地站起身来：“老师，是十四号，不是要死号。”
　　班主任仍然莫名其妙，拿起点名簿看了一眼：“是幺四号汪启明。”
　　哈哈哈哈。又是一堂哄笑。汪启明身边的同学笑趴在课桌上，情不自禁地拍了两下桌子。
　　汪启明拿这位初来乍到的乡村教师没辙，字正腔圆的开口道：“我叫汪启明，初中是南山中学。身高1米75。体重......。”汪启明身边的同学黎耀光拉了拉他：“好了，打住。”
　　汪启明不明所以：“怎么了？”
　　“别说了，我可不想报身高体重。”黎耀光说。
　　“哦。”汪启明顿了顿，继续道：“我父母希望我像启明星一样做一个充满智慧的人，所以我叫汪启明。请大家记住我的名字。”
　　等他坐下，底下响起一片掌声。班主任瞧着略显拘谨的场面，直指打断汪启明说话的黎耀光：“艾......你。你来说说。”
　　黎耀光摸摸脑袋，缓缓站起来，整整打着褶皱的衬衣：“我叫黎耀光，初中是清河中学。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好意思地偷看一眼汪启明，像受到启发般也介绍起自己名字的由来：“我爸爸姓黎，黎明的黎，他希望我像黎明的太阳般耀眼夺目。所以我叫黎耀光。”刚说完，“咚”的一声慌忙坐下。同学们也报以热烈的掌声。
　　“好，你们的名字都寓意深刻。我们换一个女生。”班主任指向正对讲台中间的女生道：“黄衣服那个，艾，对，你说说。”
　　穿着嫩黄色格子连衣裙的短发女生说道：“我是冯右蓝，右边的右，蓝色的蓝。我不喜欢蓝色，我喜欢粉色。”
　　“我叫宋□□。来自蒙字中学。我最喜欢的学科是数学。”“我叫江涛，希望在高中三年里能和同学们成为好朋友。”被点到的同学们一个个陆续介绍自己。
　　“我叫贾沁宓。”终于轮到她了，她大方的站直身体，环视一圈认真地说道：“我的偶像是Vaness。有喜欢他的同学，可以做我的好朋友。”
　　对角线上的两名女生，掩饰不住喜悦，兴奋地朝她挥起手，小声叫道：“我，我。”他们三人像是磁铁上被吸附的磁屑一样，瞬间找到了彼此。
　　班主任看看手表道：“好，你们也认识了一些新同学，其他同学以后慢慢认识。开学第一天让你们准备的卡片，已经和新书一起随机的放在你们的储物柜里。艾......下课后，可以去看看新同学的祝福。下面按这张座位表，排课桌对号入座。”
　　同学们拖拉着桌椅，摆放成上课的样式。贾沁宓早已迫不及待的和两个小伙伴围坐在一起，唧唧喳喳地讨论着她心爱的偶像。
　　茹白僖摆好课桌，从储物柜取出第二堂课的课本和未署名的新生贺卡。典型的日本卡通形象，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身材凹凸有致的女神，身后立着一群高大帅气的型男，外加两只毛绒可爱的小萌宠。翻开卡片，刚劲有力的蓝色字体写着：你我，好似夜空中的群星，各自闪亮。而相逢，就像宇宙中的两颗球体，孤独炫丽又两两相望。
　　茹白僖看看可爱的卡通封面，再看看卡片里的话。想不明白，这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两样，会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也不知道是三十几个同学里哪个人格分裂的奇葩搞的。还独立的球体两两相望，那要是相亲相爱或是擦肩而过，是不是就会火光四溅，引爆宇宙啊。这没文化的主，肯定语文不好。将卡片放回信封，随手塞进课桌里。
　　新环境总是充满新奇、迷惑和谨慎。环顾四周，贾沁宓看见长得有那么一点帅气的男生，便转过头来朝后桌的茹白僖使眼色。白僖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瞥去，时而摇头否定，时而挑挑眉毛狡黠地笑笑。两人在你一眼我一眼中嬉笑眉开。
　　贾沁宓打开新生祝福卡片。白色信封里的蓝白海滩映入眼帘，白底卡片上铺了一层蓝色大海，海中鱼儿翻飞跳跃，水花溅起，仿佛一阵海浪迎面扑来。打开卡片，巨大的珍珠蚌壳中，嵌着一颗粉色珍珠。清新俊逸的字体写道：“愿你在茫茫大海中，找到那一颗属于自己的珍珠。”她轻声地念出落款：“宋皓洋。”
　　不一会儿，贾沁宓猛地拍拍白僖的手臂，朝她使劲努嘴使眼色。白僖看向教室右后方，倒数第二排的座位上，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正双手拿着一张卡片，Vaness的头像赫然在目。白僖微笑着回看贾沁宓欣喜的骄傲眼神。一瞬间，贾沁宓满脸堆笑的脸垮塌下来，怒目圆睁地瞪着后方，立时跳起。白僖吓得转身向后方看去，男生正轻巧地撕着卡片，碎片斜七歪八地躺在书桌上，Vaness的脸被撕碎了，一只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前方。
　　贾沁宓已来到他面前，冲他吼道：“你为什么撕我的卡片？”她的吼声引来全班好奇的目光。
　　男生被吓了一跳，赶忙后退一步道：“什么？”
　　“为什么撕我的卡片？”贾沁宓伸手拿起桌上被撕烂的碎片愤怒地说。
　　“哦......你的卡片。”男生淡淡地说。
　　“艾？什么叫你的卡片。”贾沁宓急道：“这是我的偶像，你怎么能把我的卡片撕的粉碎？”
　　“呃......”他略显尴尬地说：“卡片上全是男人的照片。”
　　两个Vaness的歌迷听闻，气鼓鼓的对他怒目而视。
　　教室里的同学都停下手里的活。一时间，三十几双眼睛同时注视着他们。男生挂不住面子，低声说：“我不知道是你的......。”
　　“偶像”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贾沁宓甩手把碎片扔在他面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哼。”转身走回座位上生闷气，留下男生呆立在课桌边不知所措。
　　她曾用手指擦着Vaness的脸，翻开卡片，一首首歌名连成的句子用彩色水笔精心勾勒着：<那年><我们懂得了><爱,不简单>，<给我一个梦><陪你走过><这个冬天>。周围贴满了Vaness的卡通贴纸和Blingbling的星星。满页爆棚的少女心，对男生来说，着实太过花哨了点。

　　英语课上，老师提问：“石磊，这道题的语法对不对？”被叫起来的回答问题的石磊，正是那个撕卡片的男生。只听前方传来“啪”的一声响，贾沁宓余怒未消地虎着脸，重重地按下铅笔盒盖。
　　“轻点儿，新的都给你砸坏了。”老师批评道。
　　石磊回答完题目，教室里荡起了贾沁宓低声的抽泣。她拿着橡皮，使劲地擦着课本上写错的字句，却怎么也擦不干净。谁也不知道，她花了多长时间写成那张卡片。谁也不知道，她用了多少心思搜罗这些歌名。谁也不知道，Vaness在她心中的地位。这是她第一次在学校哭，为了她的偶像。一年以后，她第二次在学校哭，也是最后一次，为了她的偶像。
　　大家都以为这只是一张卡片而已。写它的人，付出的真心，看它的人又能意会几分。
　　同学们纷纷拿出卡片，体会着即将陪伴他们共同走过人生旅途的每一位陌生人的心意。这才是它存在的意义吧。
　　茹白僖开始重新审视那句话：你我，好似夜空中的群星，各自闪亮。而相逢，就像宇宙中的两颗球体，孤独炫丽又两两相望。
　　第二天的体育课，高高瘦瘦的体育老师上来就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男生1000米，女生800米长跑。呼哧呼哧跑了一半，贾沁宓瘫倒在跑道上，茹白僖费力得扛她起来：“别坐下，还有一半呢。”
　　贾沁宓：“哎呀，跑不动了。”
　　“想想你的Vaness，他在前面跑呢。”
　　“啊呀，拉倒吧。前面哪有。喝~呼~。”她总算抬起粗壮的小腿，滴溜了两步。“要是他在前面，我怎么也得跑在他前头，好看清他的脸呐。”
　　“石磊在前面，你快点跑上去，仔细看看。哈哈。”
　　“去你的，鬼才看他。”贾沁宓停下来慢走。
　　茹白僖拉着她跑起小碎步：“走，我们追上去踹他几脚，给你出出气。”
　　“得了吧你，人家是体育特长生，呼~呼~没把你.....喝~一脚踹开算给你面子了，你还想踹他？喝~喝~”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啊？这你都调查好了？你不生气了？”白僖好奇道。
　　“怎么可能？”贾沁宓反驳：“我绝不原谅他，我......呼~呼~我这三年都讨厌他。讨厌！”
　　“啊哈哈。你......你疯了。”
　　“你没有偶像？”贾沁宓问。
　　“有啊，刚出道的梦乐团。”白僖答。
　　贾沁宓哼唱道：你在我心中，藏了一个梦。“是这首歌吗？一般般啊。”不屑道。
　　“对，你也会唱？我觉得很好听。一开始没什么感觉，听了几遍，慢慢地越来越喜欢。”
　　“想不到你是这个范儿的。一点也不像，看不出来。”
　　“哪个范儿？”茹白僖不解。
　　“摇滚啊。梦乐团，典型的摇滚范儿。”
　　“那Vaness呢？纯情派？实力派？”
　　“艾。”她摇头晃脑跑快几步：“他是十项全能。谁也比不上。嘿嘿。”

　　为调动学生的积极性，高一的第一次全年级运动，男子篮球赛正式拉开帷幕。
　　全年级八个班级，各派出一支队伍，分别穿上定制的球衣。女生组成一支十人的拉拉队，中场休息时分批表演助兴。
　　体育特长生石磊当之无愧成为篮球队的队长，每天督促队员进行魔鬼式训练。
　　与五班的亚军争夺赛如火如荼地展开着，白僖和贾沁宓一帮人坐在场边围观。石磊的三分球命中率极高，引得场边连连尖叫。他带动全队攻防围堵，渐渐地拉开两队的比分。此时，五班的队伍里闪过一道弧线，抢断了三班的进攻球，迅速回转身体向篮筐冲去。一眨眼间，球已落地。五班的女生齐声呐喊，“萧同”、“萧同”的声音不绝于耳。
　　“嘿嘿，总算碰到克星了。”贾沁宓幸灾乐祸。
　　邱安萍推推她：“你有没有搞错，萧同是五班的，石磊才是我们班的。”
　　“管他呢！”贾沁宓翻个白眼：“萧同~加油！萧同~加油！”
　　“萧同~加油！萧同~加油！”茹白僖也瞎起哄地叫起来！
　　萧同不明所以地转过头来看向对手班级的女生，一脸茫然。他和身边的程琦京嘀咕几句，便继续投入到激烈的比赛中去。五班在萧同的带领下，夺得了亚军。三班次之。
　　石磊在走过贾沁宓面前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贾沁宓回他一个极差劲的手势，甩了他无数张臭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