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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血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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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早起照常无事到碉楼喝早茶,楼下满是熙熙攘攘的闲人,来往的商贩拉着骆驼拖着货物穿梭在人群当中,几个莽夫叼着草头蹲在墙角寻觅可以下手的生人,姑娘们蒙着娟纱匆匆从人群中走过。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拉着六岁孩童在街上乞讨,油炸酥油饼的味道混合着尘土四处飘溅着。
我喝着早茶,依身斜靠在栏杆上看那些来往的行人。一个男人牵着三头骆驼从人群中挤了进来,他戴着草帽一身湛蓝布衣,厚重的沙土裹了一身,跟在身后的是两名土头土脸的小厮,牵着骆驼的手被磨出厚厚的老茧,时不时的抬头往碉楼上看,脸上露出新奇的模样,挂在骆驼身上的驼铃被撞击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头,被那婆子拉着的小孩一双眼乌溜溜的盯着酥油饼子看,他咽了咽吐沫,最终还是忍不住出手拿起一个悄悄藏进衣袖,那买酥油饼的老板看见了,抡起火钳就往他身上打去,婆子抱住小孩哭喊着求他饶命。
打死你这狗娘养的!打死你这狗娘养的!
老板狠劲的把烧得滚烫的火钳打在老人、小孩身上,毫无停留下来的意思,那股子狠劲如同遇到杀父仇人一般憎恶,来往的行人虽多却无一人敢上前说话劝阻的。
乞丐婆子的身上被焦烫出一道道鲜红的口子,痛得她缩起腰来大声哭喊。
围观的人越发多了,却都是直立立的观看无一个开口说话,正当那老板再抡起火钳时手突然被人给抓住了。
老兄,何必如此动怒呢?不就是一两文钱的酥油饼吗?我替孩子付了就是!
拦阻老板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戴草帽的男人。
老板冷眼看了他一下,然后用手推开他递过来的钱。大骂,呸——什么东西!你以为老子贪你那几文臭钱?!
那两文铜钱滴溜溜的滚落到人群里,惹得人们纷纷俯身去寻。
这会子老板和戴草帽的人都纷纷大打出手,纠缠中不知怎的那戴帽子的人竟被人刺了一刀,他愣愣的挺立在那里回头看了一眼那乞丐婆子,扑通一声就倒落在人群里,吓得人们纷纷叫喊着四处散去,没人再敢围观上来。那买酥油饼的老板也是瞪大了眼睛不知情况,见人死了怕殃及池鱼引起事端,连忙收拾起做买卖用的家当匆匆离去。等人们再来寻那买酥油饼的,那乞丐婆子连同那孩童却都不见啦!
跟来的小厮见主人中刀倒落在人群中,连忙把他扶了过来,大喊救命。哪知来往的人都是冷漠得很,居然没有一人会正眼瞧上一眼,两个小厮哭喊着抹着眼泪,慌忙中替他止血。
秋水菊走上来替我添水,然后探头出去瞧那些热闹,淡淡的说,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人?没想到好心却赔上了一条性命!
我看着地上的那个人,草帽已经从他头上滑落,一张清瘦的脸庞映入眼帘,这人年纪约摸四十出头,我喝着茶淡淡的说,这个人应该是个明军吧!
你怎么知道?秋水菊不解。
你看他虽然草民打扮但脚上依旧穿着一双军靴,哪有穿着军靴出来做生意的商贩?
她略点点头,又问,不知是什么人杀了他?
我往茶杯里添了些茶水,然后淡淡的笑着说,依我之见……杀他的人并不是那卖酥油饼的老板!
这就奇啦,那还能有谁?
是那佝偻着身子躲在背后的婆子!
啊——杀人的竟是那乞丐婆子?!秋水菊略有不信。
哼哼,她可不是一般的乞丐婆子,那老婆子八成就是大漠里出入无形杀人无影的鬼婆子吧!趁人们弯腰去捡钱的空当她就出了手!
啊——真真奈何桥上鬼见愁……那你……可曾看见她出手?
关于鬼婆子的传闻很是离奇,据说她是个杀人如麻的冷血之人,只是从未有人见过她本尊,更未有人见她出手过,就算有人真的见过,也只有到阴曹地府说话的份啦!因此,才有了奈何桥上鬼见愁一说!
哼——我若能看见她出手,她还叫鬼婆子干嘛?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不知道她为何要杀那人?又不知道做这档买卖的乐趣是为了什么?
秋水菊哈哈一笑,然后不再理会楼下的人,随口说了一句,我看八成是为了钱财一物!
那感情就错得极啦!你瞧那三头骆驼身上驮的财物,她连瞧都没瞧,杀完人就走,这是为何?
或许是人多不好下手,走得匆忙也说不定……听到财物二字秋水菊马上来了兴致,满脸堆笑又问我,那你说她何故杀人?
我摇摇头,那得问她,抑或是问问那躺在楼下的人!
她听了眼珠一转,哈哈一笑,拎着裙角急忙就往楼下跑去。
对于秋水菊我太了解了,她前去定不是为了问那人为何被人追杀,她去是因为骆驼身上驮着的东西,虽然不知道是否值钱,但必定有些好处!
怎么啦?怎么啦?死人啦啊!楼下秋水菊边说边推开那两个小厮,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大声问。
求你救救我家主人!
两个小厮连忙给她跪下来磕头,她用眼睛瞟了一眼骆驼身上驮着的东西,然后扑哧一笑说,在这沙漠里,杀人容易……救人难啊!可有银两没有?
两个小厮相互一看,然后冲她用力的点头说,只要姑娘救得我家公子,钱财不在话下!
乖乖的,又是个冤大头,这会子可发大财啦!如若救不活他帮忙下葬安埋了也能赚不少银两啊!秋水菊边想边冲碉楼里面大喊——初儿!初儿!
初连赶出来问她,姐姐,叫我什么事?
她同初使了个眼色然后说,先帮我把人抬进去再说!
恐怕不好吧!初看着那满是鲜血的人说,他可不想秋水菊沾惹上什么麻烦!
秋水菊双手叉腰大声说,有什么不好的?人死在我的地界,那就关我的事啦!若是有谁要追究起来就找我碉楼秋姑娘好啦!
初点点头,弯腰一把将受伤的人背了起来,直往碉楼里送。
秋水菊刚才的话似乎是有意放给别人听的,在大漠有些事是能管的,有些事又是不能管的,除非自己有足够的能耐,否则多管闲事的反而会遭杀身之祸。
秋水菊在大漠这么多年这些生死规则她是知道的,也正因此,她知道自己有多少分量能震得住她的敌人。
人活着不是为财便是名利,小人物眼里钱和利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有天什么人帮住了你,那么你无须多么的感怀,她帮你也只不过是你能帮她罢啦!
倘若秋水菊不是为了钱,她是不会冒着生死在这茫茫大漠开起酒坊的,倘若秋水菊怕死,她也不会出手救了那名明军。
秋水菊替受伤的人除去血衣,利落的拔出插在胸前的血刀,又将伤口附近的血肉割去,那人早已痛得昏死过去任凭她摆布。初端着水盆站在她跟前,见她拿起桌上的酒瓶咕嘟嘟喝了一口,用力的喷洒到他伤口之上,那人痛得大叫醒了过来,一双眼睛充血通红,青筋暴涨的双手紧紧的抓住床榻边缘,硬是咬牙忍着。
秋水菊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然后打开瓶子里的刀伤药撒在他伤口上,对他说,若是条汉子就给老娘挺住,别浪费了我这上好的药粉!该做的老娘已经都做啦!要生,要死就看你自己的啦!
包扎好伤口之后那人又昏死过去。
我拎着茶壶,看着躺在床上半死过去的人问她,你这样就算完事啦?!
秋水菊洗了洗手,在抹布上擦了两把,把盆搁在腋下提着裙角走过来说,那还要我怎么样?我又不是什么名医,再说这见鬼的地方哪儿来的名医可找?就我这两下已比那些个跑江湖的郎中高明许多啦!她说完晃了晃手里的瓷瓶又对我说,就我手里这刀伤药不知救活过多少人!
秋水菊说完揣起刀伤药,揎起门帘就走了出去,我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男人,满脸苍白,只差一口倔强气还在。
我走了过去,掰开他的嘴往里面放了一粒药丸,然后提气运功帮他把药丸顺下腹内。
初走了进来,冷冷的看着我问,你刚才给他吃了什么?
是保命的药丸!我淡淡对说,你家姐姐救的这个人不知是黑是白,只怕身份复杂得很,要多加小心才是。
初皱起眉头也略显担忧起来,坐在床边不再说话。
我冲他笑笑,然后拎着茶壶走了出去。
外面秋水菊忙着向那两名小厮讨要银两,把得了的银两揣进怀里,又动手动脚的想要看驮在骆驼身上的那些货物,两个小厮连忙挡住说什么也不肯。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黑的白的自然来到大漠还怕什么?若是老娘救了你家主人的性命,这一干东西还不都是我的?!
这不是……还没救得嘛!两个小厮支支吾吾的嘀咕着。
哼,好没良心的奴才,难道想咒自己家主人死啊!有钱还不拿出来买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