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那个兵之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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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朗在这个废弃的化工厂里来来回回走了三遍后，终于点了头。虽然厂房有些地方过于陈旧，机器有的已经锈迹斑斑，到时候有露出马脚的可能，但在人手和经费有限的情况下，将这个地方整理一番，就已经足够安排一场真真假假的对战。在那些兵所以为的第一次实战中，紧张不安的心境绝对会干扰他们的判断能力。何况，想要安排一个没有破绽的战场，那只有真的战场。
将整个计划传给铁路之后，袁朗略有些疲惫地伸了个懒腰，将手里的烟掐灭在已经满是烟蒂的烟灰缸里。掏出烟盒，想再抽上一支，抖了抖却又放了回去。这几个月他抽烟抽得有些狠，再加上干脑力活的时候他习惯性抽烟，都快成烟枪了。他还不想自己因为肺之类的问题而提前下火线。
看了看手表，还没到齐桓例行报告的时间，手头上该做的事却已经告一段落。从选址到人员安排铁路全权交给他负责，所以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等铁路把他需要的人派过来、排演一场戏，接着他只要在离化工厂不算太远的这个指挥所里，等着看自己撒的网，捕到了多少条鱼。
既然无事可做，袁朗索性站到窗边去呼吸新鲜空气。的确是清新的空气，外头正下着小雨，淅淅沥沥。他一直专注着干活倒也没发现。雨下的不大，却急急密密，伴着清晰可闻的沙沙声，在天地间交织出层层帘幕。暗灰的天空，沉沉的好像很快要压下来。
明明是阴霾的天气，袁朗看着却没有觉得压抑，反而被潮湿清凉的空气熏得分外清爽。
袁朗这些天的心情，一反在基地时的焦灼，出乎他自己意料的平静。不知道是因为一直掏空脑袋想考核的事，还是因为结局在即，反倒安心下来。又或者，只是因为自己不执着于抵触自己的那点心思。
每天齐桓还是会通过电话向他报告那些兵的情况，无非就是训练训练再训练，他们训练的成绩也在预料之中。能在之前的考核中留下来的，自然在基本军事技能上是特种兵标准。但A大队想要的人，却不只是拥有这些就可以。谁走谁留，这里将有一个战场，让那些人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这是一个假事件，却是他们的真战场。
有时候，齐桓还会特地提起许三多，因为他们是舍友。走得近的总是看得更清楚些。齐桓依然带着屠夫的面具，时不时刺激下那个室友，不过好像没折腾出些新鲜的东西来，反倒自己有时被许三多的笨拙与固执气得不轻。当然齐桓并不会承认自己被看起来很好欺负的人郁闷到了的事实。许三多那个人，想的做的都让人容易看清楚。而探测一个人的底线和极限，偏偏又不是通过那样的相处可以直接了解到的。所以尽管许三多好懂，却总是出人意料。就像这个兵从新兵连最差的兵一路走到了老A的看中的兵王之一，就像他的话虽然不多，却时常让人哑口无言。
袁朗用手指轻轻敲击着窗台，一下一下，平稳的节奏。他在享受很久没有享受过的惬意。这几年枪林弹雨中玩命的生活，也从不妨碍他在休息的时间里享受一份愉悦的心境。但是这几个月，他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也花费在思考关于那个兵的事中，然后不可抑制的去焦躁。他现在又在想许三多的事，去没有以往的烦乱。意识到这个，袁朗的脸上浮现出轻松的笑意来。
一阵突兀的电话声响起，袁朗回神看表，果然已经到了齐桓汇报的时间。
打开可视电话，齐桓在那头站得笔直。
例行报告，那些兵情况一如他能想像到的。报告本身的吸引力不大，相对来说，袁朗更喜欢听齐桓在报告后的那些似抱怨似玩笑的话。
今天依然一切如常，除了齐桓问到考核后是否换宿舍的问题。
“看你们俩同居得不错啊，换什么换。”袁朗有几分幸灾乐祸。齐桓铁定又被刺激了。
“那得感谢您这个红娘搭线。”这一段时间的宿舍安排都是出自队长之手，他有理由相信自己和许三多被算计了。齐桓原本对许三多印象就不错，对此室友，他是又爱又恨，这问话也是一时心血来潮。
“不喜欢？那行，我可以让你和那个吴大学士呆一块。”袁朗自然知道齐桓最受不了那些高级知识份子出口成章，尽管自己明明学历也不低。
齐桓翻翻眼，
“好了，讨论这个纯属浪费时间，还指不定谁呆着呢。”再往后想，有些东西大概又要回巢。“挂吧，出门就好好板起你的脸，可别抱怨你仅存的一点良心受煎熬了，已经没多少机会给你做恶人了，好好珍惜。”袁朗的心情似乎还保持着现强的轻松。
“准备好了？”齐桓没在意袁朗的调侃，他注意到的是听话里的意思考核应该快开始了。
“齐桓，这可不是你该问的啊。”袁朗故意拖长了腔调。
齐桓撇了下嘴不再问。
“已经决定好了，不超过半个月就会开始。”这其实没什么可隐瞒，袁朗原本也不打算隐瞒，不过什么话从他嘴里出来总要变个味儿， “到时候考验你们的演技，出色的话我给你们申报奥斯卡。”
“队长，那你就准备好小金人吧。”嘴上这么说，但齐桓的表情却比之刚才更肃穆了几分。这最后一场考核，绝对不会简单，甚至，应该是残酷的。他也是跨过这样一个坎，才进了A大队。A大队的每一个兵，都是这么一路走来。真金从来都需要火炼，没有例外。
铁路的批复很快就下来了，人和物也给准备完毕。袁朗开始忙活着让这群人拍戏，像一个真正的导演。也许，他一直就是个导演。
录像剪辑出来了，袁朗看着做最后的审查。
画面里，强自镇定的女导播，慌乱四散的人群，神色凝重的兵警，弥漫着火焰和烟雾的工厂，依稀传出画面的交织着的枪声……这些足够震撼住那些没有实战经验的兵了。袁朗的脸上带着自信的笑。他甚至可以想象到看着这个录像的他们，基本会是什么神色。虽然肯定都是一样的充满不安焦灼，甚至是恐惧，但吴哲大概是表现的最理智的那个，成才至少看起来会跃跃欲试，薛钢……许三多，他会怎么样？
他一直想要在训练时扼杀许三多过分的天真，可是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成功。许三多的天真，流淌在他的骨血中，这是他做人的根基。要打掉这个根基，太残酷，而且代价是毁了这个人也不一定。当他意识到这个，是想笑的，虽然最后成了叹息。
看到这些画面，许三多想的，也许会是为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真正的恶人是什么样的，做着什么事。他无法理解这样的血腥暴力。他可以将子弹射向这些敌人么？
袁朗无法给出答案。
他突然地想起了伍六一，想起了那片明媚的山地，想起信号枪中腾起的黄烟，想起许三多脸上无法言喻的表情。这个记忆太过刻骨铭心。
这个记忆把他拉出了先前的思绪，也提想着他，不要太过预测什么，意外总是突如其来。
现在这些混乱想法简直在说他这些天来的平静像自欺欺人一样。其实说到底就是放心不下而已。也许就像铁队说的，他袁朗是越活越回去了。揉了揉太阳穴，袁朗抛开这个又让他闹心的问题。他们再见面，已经是考核完毕的时候，也是知晓结果的时候，他自个儿在这里折腾来折腾去，完全没有意义嘛。想到意义一词，就想到许三多那句话，袁朗忍不住乐了一下。其实有这样信念的人，到底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哪怕不在A大队……根结就是在这，他舍不得这个兵，还是单方面的。明明相信这个兵的好，却还是担心他们就此分道扬镳。他觉得自己怎么好像谈恋爱的毛头小子一样患得患失。袁朗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笑得几分爽朗。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那个兵之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