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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孪生劫(一) ...

  •   我与战歌的初次相遇是在一个腊月。因为天冷了,来往的客人少了,铺子里的生意自然也就冷清了下来,爹便打发我去帮他买酒,我穿着一件镶有一圈白色兽毛的蔚蓝色皮袄,顶着鹅毛般的雪花,行走在雪原上,身后寸厚的积雪上留下了我深深的脚印。

      银装素裹中一抹嫣红闯入我的眼帘,如同锻炉内夺目的炉火,吸引着我全部的注意力。

      待他走进了些,我才看清那是一把红色的油纸伞,伞面稍稍向下倾,遮挡住了撑伞之人的容颜,但观其步伐应该是个男子。

      我好奇地探出脑门想要看得清楚,兀然,雪地中凭空窜出四人,将他围在中央,领头那人呵斥道:“恶徒,等你很久了。”

      战歌停了下来,倾斜着伞面,清冷不屑,“什么时候天山派也喜欢做这偷偷摸摸的勾当了。”

      “对付你这种人,只配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受死吧。”领头人一声令下,天山派众人蜂拥而上。

      战歌空手回击,泰然自若。游走在狙击的几人中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飘雪中,我觑见远处雪地藏匿着另一个人,他正用弩偷偷瞄准战歌的背后,情急之下,我大叫出声。战歌伸手朝后,一把握住那支箭。弩手见状,以为我是他的同伙,便向我射了一箭。

      我不会武功,躲闪不及,只能傻愣在原地。就当我以为自己会因为卷入江湖纷争而死于非命时,那把红色的油纸伞倏然出现在我头上,诡异的耳环激烈地摇曳着,战歌转过脸,脸颊上有一道浅浅的箭伤,他吐出衔在口中的箭,泛红的眸子,邪魅笑道:“很好,伤了我的脸,你们的骨架也没有收藏的价值了。”

      之后发生的事情,我情愿我一辈子都记不起来。再后来我买完酒回去时,爹问我有没有看到刚刚下了一场红雪。我后知后觉地摇了摇头,感受着脸上一冷的同时,眼中卷入了些许的雪花。再睁眼的时候,一把红色的油纸伞赫然出现在铺子前,战歌抖着伞面,轻轻拂去伞面上的积雪,他上下嘴唇翕动,“师傅,帮我打一件兵器。”

      我闻言,惊恐地躲在爹的身后戒备着他,如果说刚刚战歌的红给我的感觉是神秘的话,那么此时此刻,在我亲眼见证过一场杀戮后,我还能对他保持多少的好感,恐怕剩下的只有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黑丫头,别这样看着我,否则,我会忍不住想要亲你的。”战歌拉着马缰绳,目视前方说着。我躺在他的怀中,温煦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让我下意识地抬手挡在额前,刚刚是梦吗?我眨了眨眼睛,继续盯着战歌,其实战歌长得也算是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只是天生的痞子气和后天的邪气,加上让人不敢苟同的审美眼光,把他所有的美好都破坏得干净。但若是与他近距离对视太久,整个魂还是会被他吸引过去。天啊,我在想些什么?等等,我怎么在这!

      我赫然睁大双眼,挣扎地坐了起来,“这里是哪?你对我做了些什么!”

      “你忘了吗,你昏倒了。”战歌答道,满眼充盈着关切。

      被他这么看着,一股隐隐的不安窜上我的心头,我不想再多浪费时间与这个在我记忆中留下可怕回忆的男人纠缠,便径直嚷了出来,“我要下去,停下来,我要下去。”

      听着我强抑哭嗓的怒吼,战歌哂笑,“放心,我只是把你抱上马,没对你做什么轻薄的事情,再说,你人都是我的了,跑不了。”他停了下来,让我下马,我脚才落地就狠狠刮了他一眼,扭头看向别处。战歌对我的无礼置若罔闻,他陪我走了一段路,兴许是觉得我太慢了,倏然马鞭一挥,径直朝着平原尽头的江河奔去。眼见就要消失在阳光中时,他猛然拉紧马缰绳,掉转过马头,漫步地向我这边踱步来,居高临下瞅着我,“到河那边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黑丫头,你真打算不上来?我估摸着靠你的脚力最快也得走上三个时辰?”

      我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仰着头不甘示弱,“谢谢喽,我感觉我现在这样很不错,不劳烦你费心了。”

      “倔强。”战歌惬意地骑在马背上,一脸坏笑,“我说黑丫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他低下头,狭长的眼眸竟透着深深的忧虑,“冉厥啊。你再这样磨叽,我怕我们耗个三五载也是找不到他的。我是不所谓的,反倒是你要多陪我几年了。”

      我愤愤地瞪了他一眼,“你还有脸说,是谁买一匹马花了大半天。”我想起了我昏倒的经过,都是我眼前这个人害的。今天天还没亮,他就强拽着我陪他去马市,一会儿嫌这匹马太矮了,一会儿又嫌那匹马太瘦,好不容易挑上一匹不高不矮,不膘不瘦的马时,他又嫌后腿上有一小撮杂色毛。天啊,他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饥肠辘辘的我被他这么没命的折腾,加上烈日的暴晒,很不争气地昏了过去。再醒来就成了刚才的那样。“反正,你我之间只是一场交易,早日完成了,对谁都好。你要我做你的女人是喜欢我也好,戏弄我也罢,我还是那句话,别想让我对你死心踏地。”捋了捋肩膀上滑落下来的包裹,我赌气地大步向前迈步去。

      隔了很久,一阵马儿飞奔的马蹄声传来,我心弦一紧,回头望去,只见战歌双脚夹于马腹,上前微微前倾。他离我越来越近,前胸紧贴着马背,身体随着马蹄疾飞起伏得更加明显。眼见就要与我擦肩而过,忽然的,他伸出右手,搂过我的腰际,在我一声尖叫下,将我劫到了马上。

      “你这又是做什么?”

      战歌嘴角浅浅一扬,“不是你让我早点完成交易吗?坐好了丫头,否则掉下来,可别怨恨我。”

      我听了心中不快,“你这是断章取义,放我下来,这是两码子事。”我见他无动于衷,心里更是焦虑,和他呆得太近,那些不好的回忆就会时不时的涌上心头,这种感觉让我畏惧。我急迫反抗着,扬起手肘,想要袭击他的下颚。他反应很快,举手轻易握住我捶来的拳头,“看来不给你一点教训,你是不知道何谓夫纲。”

      “不要脸!”我嫌恶地瞪着他。

      “过奖过奖。”

      随后,战歌带着我飞奔了一段不小的距离,在我不知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而忐忑不安时,他倏然松开马缰绳,一脚踩在马背上,整个身体从马上跃了出去,半空中他挥动马鞭,在他稳稳落地前,对我骑着的马儿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瞬间,马蹄一抬,身躯一动,如同闪电奔了过去。我还来不及痛骂战歌就已经在马背上狼狈地颠簸着,我不擅长骑马,即便儿时爹手把手教过我几天,但我这个人似乎除了打铁外,在其他方面都缺了一根筋,练了好久,也不得其法,爹见了,也就不勉强我了,所以我的御马术一直都是半吊子。努力回想着脑海中仅残留着的一点驭马知识,我费力地伸长手臂,去捞垂在鬃毛两侧的马缰绳,手指好不容易勾到,我欣喜若狂地用蛮力紧紧拽着。却不想,马嘴被我勒地发疼,一声嘶鸣,马儿扬起前蹄站了起来。

      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法控制住这匹发狂的马,惊惶之下,本能地紧紧闭上双目,感受着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落,却没有预期的疼痛,反而背后是一片柔暖。诧异地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竟然还完好无损地坐在马背上。这匹刚刚失控的马儿此刻温顺地在原地踱步,仿佛刚才的一幕都没有发生过。

      “黑丫头,还想来一次吗?”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你…”我面有难色地回头看着不知何时坐在我身后的战歌,他轻叹了口气,抬起手替我拨了拨我额前凌乱的头发,“黑丫头,有没有被我英雄救美的洒爽英姿迷倒,爱上我了。”他说话时,耳朵上的虎牙耳环也随之摇曳着,映着阳光闪动着诡异的光芒。

      “…”我冷哼了一声,沉着脸拍开他的手,“战歌,虽然我没上过私塾,但我知道一句话。”

      “嗯?”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话音刚落,我握拳猝然向他的右眼挥去,“这一拳是我还你的,你这个疯子。”真是痛快,我趁机从马上跳下来,乐极生悲地把脚扭了一下,但是能出了刚刚那口恶气,这点疼算的了什么。我强忍着疼痛,拖着受伤的右脚,艰难地向前方移动着。

      战歌从刚才尴尬中回过神来,他骑着马很快就追上了我。他挡在我面前,用两只不对称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瞅我,四周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压抑。我想着,他一定是又想出什么法子来捉弄我,我才不怕呢,我能偷袭成功一次,就能成功第二次。

      “…真是不好了,我发现我越来越中意你了。”良久,他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来,把我弄得莫不奇妙的。看来,我真的得快点找到冉厥,要不然再下去,我也会变成一个疯子。我用力甩了甩头,不理会他继续往前方走去。

      前方的河畔边上停泊着一只船,船头上有一个人,他的腿脚有些不便,坐在轮椅上,身后站着两个佩剑的侍卫,看排场是个官场中人。他目光忧郁留恋地望着远处。

      我好奇地循着他的视线眺望去,发现对面的山坳上隐隐矗立着一匹马一个女子。那女子骑在马背上,也向他望来。最后她挥动了马鞭,策马离去。男人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才被手下推着轮椅进了船舱。我虽然没有看清山坳上女子的容貌,但对她倍感熟悉,我该是认识她的,但她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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