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难之殇》星空实地

53、背叛

　　朱棣眉头紧皱，靠在桌子边。芝雯走进大殿，看到阳光射进大殿，留在朱棣身上斑斑驳驳的背影。心里已经猜出他的表情。
　　“皇上。”，芝雯恭敬的行礼。
　　朱棣慌忙转身，勉力恢复平静：“皇后有什么事？”
　　芝雯呈上一本册子：“这是关于为权氏修陵墓和册封事情的折子。”
　　朱棣随意翻了一下：“朕刚登记不久，事务缠身，这件事全权交由皇后和汉王（朱高煦）处理吧。”
　　“是。”
　　“对了，皇后，等事情都定了一定告诉朕，朕要亲自去吊唁，毕竟当年她是为了朕……”
　　两人不由得想起了狱中那可怕的事情，不禁眼眶湿润。
　　芝雯定了一下神，道：“恕臣妾斗胆，刚才张大人来是因为先帝遗孀的消息吗？”
　　“是。皇后，不要这样，不管我们走到什么位置，朕和你还是夫妻，就和过去一样，不要拘谨。”
　　芝雯点点头。
　　“没有消息，一个孕妇和几个侍从能跑到哪里呢？”
　　“皇上，那如果找到他们，您要怎么办……”
　　“朕不知道，皇后你呢？”
　　芝雯看到朱棣矛盾摇摆的眼神，心中已经猜出一些：“臣妾也不知道……”
　　“朕还有些事情处理，晚上去你那里。”
　　“臣妾先告退了……”
　　宁王朱权住在应天郊外的茅屋中，终日与琴为伴。朱棣身穿便服来到宁王的住处，还未进门，耳边已经萦绕着朱权那凄婉无奈的琴声，朱棣叹道：“他心中的怨怼太多……”
　　海叔进来通报：“王爷，皇上驾到。”
　　朱权停止柱琴声，朱权今年二十来岁，但神色中并没有青年人的朝气蓬勃，反而老态顿生。一件半新的褐色长袍随意披在身上，俊俏的脸上却满是胡茬。朱棣走近房间，他冷冷道：“皇上……”
　　朱棣好似并不介意，微笑着在海叔安排的位置坐下。虽身穿深蓝色便服，但是王者之气显露无疑。屏去他人后，朱棣道：“我不能遵守过去的约定了。”
　　朱权缓缓抬起头，此时的朱棣不再像过去一样，眼神平和而内敛，那双眼睛充满着野心和无底的欲望。朱权道：“我早就知道，一个想要天下的人怎么可能和人分天下呢？”
　　“王府朕已经为你修好了，即日就搬过去吧。”
　　“不需要，我住在这里挺好。”
　　朱棣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挡住射进屋子里的阳光，朱权瞬间坐在一片阴影中，他不禁感到害怕。朱棣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朕知道你只是想保住身家性命，如果还是那么想，就搬进王府。”
　　朱权的双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他有些惊慌的抬起头，朱棣背对着他，但那片阴影却笼在他身上，一点阳光也看不到。他盯着这个高大的背影，第一次感到无比的恐惧。此时，朱棣已经离开，阴影消失，朱权重新坐在阳光下，他伸手感受着温热的阳光，但却觉得自己在阴影下……
　　第二天，朱权和海叔搬到新的王府，这里的家丁都是锦衣卫的人，随时看管着他们。
　　周王朱橚一家终于离开了云南，马车在路上颠簸，朱橚的妻子虽然满脸倦容，却挂着久违的微笑。朱橚端坐在马车中，兴奋中带着一丝疑虑。
　　“王爷，我们要回家了，您怎么闷闷不乐？”，朱橚的妻子问道。
　　朱橚微笑道：“可能是离开太久了，有一种幻灭感……不适应吧……”，他的微笑带着一种凄婉。
　　朱橚的妻子也眼眶湿润了，的确，这几年他们经历太多沧桑了……
　　来到应天，王府修葺一新，家丁们在门口排成两行：“恭迎周王！周王妃！世子！”
　　被人遗忘太久了，隆重的问安令周王一家惊慌失措。他们走进王府，石板铺成的地面纤尘不染，这让身穿粗布衣服、风尘仆仆的周王一家觉得很窘迫。雕刻精美的屋子、修剪整齐的花木，沁人心脾的香气，这些都与云南潮湿简陋的房屋形成鲜明的对比。
　　管家笑吟吟的走上来，道：“王爷、王妃，小的引你们到房间，皇上已经为你们准备好衣裳、用具了。”
　　“好……”
　　走进卧室，红木的家具、镀金的皇家专供器皿，华贵却不俗气。周王妃打开衣箱，香气扑鼻，里面堆满了上好的锦缎。在卧室正中间挂着两件衣服，一件全新的蜀绣官袍，一件王妃的华服。周王妃不禁赞叹道：“皇上考虑的太周到了……”
　　须发修整整齐，披上华贵的服装，周王又恢复了过去英武的样子，他对着镜子不禁潸然泪下：“以前……自己多么的奢侈，多么的不可一世，这些，不过日常……现如今……”
　　这几年的艰苦生活让周王妃苍老了不少，但佩戴华丽珠玉，身穿锦绣华服的她却增添了无限成熟的魅力。听到周王的话，不禁流下泪，她轻轻走过去，挽住周王的手臂，宽慰到：“一切会渐渐好的……”
　　来到皇宫，华灯初上，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已经摆好珍奇果撰，太监宫女殷情招待两人，一杯沁人心脾的龙井入喉，周王夫妻的心情也渐渐轻松。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一声传令，周王夫妻赶忙行礼。此时，朱棣和芝雯已经走进大殿，朱棣身穿金色常礼服，头束金冠，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是显得光辉耀眼。芝雯披绣凤礼服，头上的钗环配饰都是稀世之物，白净的面庞高贵而优雅，两人并肩走来，在璀璨的灯光下，简直天神！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周王夫妇恭敬行礼，朱棣赶忙上前一步握住周王的手，道：“弟弟、弟媳，自家人不必多礼！”
　　历经劫难的兄弟俩相视一笑，四目相对，眼眶湿润。
　　“皇上，周王夫妻好容易回家，早早开始宴席吧。”，芝雯微笑道。
　　“对，今天我们兄弟不醉不归！”，朱棣面含笑容的和芝雯走到上座，周王夫妇也随后入座。
　　此时，大殿中响起了欢快的音乐，身穿红色纱裙的舞姬悦上大殿中央，翩翩起舞，袅娜的舞姿令人神醉。
　　酒过三巡，朱棣和朱橚兄弟的脸上都泛起红晕。朱棣笑道：“我们兄弟二人好久没有这么欢聚了。”
　　朱橚微笑道：“是……”
　　“五弟，你是朕的亲弟弟，过去你性格有些轻抚娇纵，云南之行虽艰苦，但如今你沉稳谦和。为兄十分高兴呀！”
　　朱橚仍旧微微低着头，恭谨道：“谢皇上厚爱，臣弟少时无知，今后定不会那般了……”
　　朱棣微笑道：“好！我们兄弟终于相聚，朕也不会让你再受苦了！”
　　此时，一曲已罢，朱棣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你们都下去吧，朕要和兄弟好好叙叙家常。”
　　众人退下后，大殿变得十分安静，空气中只凝聚着朱橚夫妇有些惊慌的呼吸声。朱棣微笑道：“皇弟这几年潜心研究医药，朕的军队多亏了你的药才没有感染流行病。”
　　“臣弟能为皇上尽绵薄之力，是臣弟之幸。”
　　“现在还在研究医术吗？”
　　听到朱棣这突然一问，朱橚有些惊慌：“研究……”
　　朱棣斜倚在龙椅上，声音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霸气与威严：“那好，就继续好好研究你的医术，朕会全权支持你的，你只研究医术，什么都不要想，不要做。”
　　听到朱棣的话，朱橚夫妇已经明白了含义，刚才微笑着的周王妃早已哀伤的望着丈夫，朱橚痛苦的闭上眼睛，与妻子一起扣头道：“臣谨遵皇上谕旨……”
　　芝雯瞪大眼睛看着朱棣，此时朱棣脸上露出微笑，眼睛中却满满的杀机。芝雯道：“皇上，您刚刚登基不久，国家又经历战乱，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周王好容易回来，此时应该重用才是！”
　　朱棣扭过头看着芝雯，眼神锋利如剑，这是芝雯从未见过的，她不由得感到害怕。周王夫妇跪在阶下，早已浑身颤抖。
　　朱棣看着周王夫妇，冷冷道：“弟弟、弟媳一路车马劳顿，早些回府歇息吧。”
　　“是……”，周王夫妇赶忙退出大殿。
　　待周王夫妇离开后，朱棣平视着大殿漆红大门，道：“皇后，朕爱你，是因为我们少年时的情谊。朕敬你，是因为无论朕多么困难，你对朕不离不弃。但是，也请您记得作为皇后的本分……”
　　芝雯扑通一声跪下，道：“为后的本分，就是要统领后宫，适当向皇上提出谏言。”
　　芝雯的一跪，令朱棣心头一颤，他站起身，依旧不看芝雯：“作为皇后，要以协理后宫为重，至于前朝之事，你若参与不当，那就是干政！”
　　芝雯的心脏剧烈收缩，话到喉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朱棣用余光瞟了一眼跪在一边颤抖的芝雯，皱眉道：“今日之事，朕就当没发生，请皇后回去好好想想自己的本分。”，话毕，便快步走出大殿。
　　大殿依旧灯火辉煌，芝雯觉得视线渐渐模糊，泪水与灯光混做一团。她跪在地上，捂着心脏伏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