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难之殇》星空实地

3、偶遇

　　朱允炆搀扶朱元璋回到寝宫，朱元璋有些瘫软地坐在龙椅上，望着墙上挂着的自己年轻时候的肖像画。
　　“皇爷爷，您今天辛苦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允炆，今天辛苦的是你，你快回去休息吧，不要担心朕。”
　　“皇爷爷，四婶的事情……”
　　朱元璋站起身，朱允炆更加恭敬：“允炆，朕知道，你父亲和你都不理解朕的做法。你将来也是要继承大统的人，等你登基以后，你自然会理解朕的做法。时候不早了，你快早点歇息吧，明天你还要批奏折呢。”
　　“是，皇爷爷。”走在回东宫的路上，朱允炆心绪烦乱，自己的老师方孝孺日日告诉自己“仁”才是为君之道。而皇爷爷却给了另一种说法，望着忽明忽暗的月亮，朱允炆暗下决心：“日后，我一定是一个推崇仁德的君主，我大明不会再有杀戮。”
　　用早餐时，朱棣和徐芝雯相对而坐，却一言不发。侧室权慧媛小心侍候。朱棣的母亲是一位高丽贡女，权慧媛是她母亲的陪嫁侍女，比朱棣大十五岁。朱棣五岁时母亲病故，全靠权氏拉扯大，为了报答权氏，不使他在皇上百年之后陪葬或者孤独地守黄陵，朱棣只能纳她为妾，两人有一子朱高煦。朱棣对权慧媛虽然实为夫妻，但实际上在他心中，权慧媛是母亲般的存在。
　　“姐姐，您坐下吃饭吧，不用站着忙活。”徐芝雯照应权慧媛吃早餐。之后，她为朱棣剥了一个鸡蛋：“王爷，昨天的事情是我太任性了，你说我要是十来岁也算，三十来岁还是如此，哎…”
　　朱棣接过鸡蛋咬了一口：“芝雯，我没事，只是你年年此时都那么伤心，反而我愧疚一年比一年深。”
　　“王爷，既然我决心在您身边就已经不计这些了，您不要愧疚，我不会再让您如此为难了。”
　　“芝雯……”两人相视一笑。
　　朱棣吃过早饭便去拜见如今任兵部侍郎的故友铁玄。朱棣提着两壶西凤烈酒，看着酒壶，想起了八年前和铁玄日日喝着烈酒，就着水煮羊肉，谈论兵法，诗词。每日都到天明，两人醉倒在朱棣书房中才算聊罢。朱棣一生和无数人喝酒和无数人谈天论地，但只有铁玄，是他唯一的挚友。走在市集中，看到两个人正在与街头卖刀剑的人讨价还价，不由得想起自己和铁玄也曾如此，两人还亲自锻造刀剑并交换作为礼物。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铁玄府门口，与其他大臣壮观的大门相比，铁玄的府邸位于一条普通小巷中，门与平常小康人家差不多，两扇大门只有崭新的朱漆，并未缀有铜扣之类的装饰。“还是老样子”朱棣笑道。
　　过了一会儿，府中的小厮向朱棣鞠躬道歉道：“燕王殿下，大人昨日去兵部盘点未归，等大人回来小的转告吧。”
　　“那我改日再来，把这西凤酒转给你家大人。”
　　“谢谢燕王厚礼。”
　　没有见到铁玄，朱棣感到有些扫兴，也不想回府，便决定在城里四处转转。应天府好生繁华，街上穿绫罗绸缎的人并不在少数，这在燕京是很难见到的。道路两旁是林林总总的店铺，绸缎庄被各色花布映衬着明艳动人。生药铺中传来叮叮咚咚的舂药声，深吸一口气，沁人心脾的药香。各色茶寮酒肆门前，小二热情招呼各位进门，茶客酒友们便纷纷涌入，浓浓的酒香混着饭菜的香气令人胃口大开，再深一品，屡屡茶香令人心旷神怡。朱棣微笑着看着一切：“确实和我当年就藩离开时大不一样了。对了，芝雯自从和我去了燕京也十多年没见这番盛况了，还有小子们，出生在燕京，只会在那小小的集市玩闹，肯定没见过这场面。明天不如一起出来逛逛，然后在广和楼吃饭，广和楼的西湖醋鱼应该还是那个味道吧。”
　　朱棣那张总是有些紧绷的脸此时舒展开来，和煦温暖的阳光晒得他的微笑也暖意融融。此时他走进这一区更加繁华，货郎的吆喝声不绝于缕，很多耍把戏的也在其中，耍大旗、吐火、顶坛子，看客们个个叫好也慷慨的做了表示，朱棣也时而驻足其中，他尤其喜欢那个口技艺人，一张嘴便可以把磨刀霍霍声，雷电交加声学的如此丝毫不差，令人惊叹。朱棣一时开心便赏了那人一两银子，也险些让人认出自己是燕王。
　　忽然，朱棣看到人们都跑向一处，团团围起来，他也赶过去。只见人群中央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瘦骨嶙峋，穿的破破烂烂，但长得很清秀，正在哭泣，地上有几个碗的碎片，在她旁边有个四十来岁的彪形大汉，留着络腮胡子，正在使劲殴打那个姑娘，一边打还一边骂道：“小杂种，让你打碎老子的碗，让你摔！”
　　那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腔中挤出求饶：“爹爹……我错了……错了……”但那大汉却打得更加狠毒，朱棣抓住身边一个老伯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老伯摇头叹息道：“想必您是外地人，这个大汉名叫牛二，那个闺女好像交个什么翠儿，是他从灾民手里买来，牛二让翠儿在这里踢碗卖艺，对这孩子很差，不给吃饭，打骂呀是天天有的，据说过几天就把翠儿卖到窑子……”
　　朱棣攥着拳头愤愤道：“还有这样的暴徒！”
　　老伯抓着朱棣衣襟道：“您可息怒，这牛二可不好惹，这家伙不仅是个泼皮无赖还有一身练家子功夫，咱们可不是他的对手……”
　　的确，虽然声讨牛二的人很多，但上前阻拦的却没有。
　　牛二把翠儿已经推到在地，那姑娘虚弱的躺在地上，牛二恶狠狠地抬起脚正要踏去，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住手！”
　　牛二与众人回头看见人群中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这位姑娘鹅蛋脸，两颊绯红，如同一颗新鲜摘下浸了露水的苹果，嘴唇如鲜亮饱满的红樱桃。双眸顾盼神飞，朝气勃勃。身着一件粉色缀泼墨桃花的衣裙，更显明艳动人。牛二从未见过如此美人，刚一见便看呆了，之后色心顿起，立刻上前堆笑道：“我在集市混了这么多年还没见似你这般的天仙美人，今天爷在贵宾楼给你摆酒。好好陪爷喝一杯！”说着便牵起姑娘的手，那姑娘用力挣脱，却无奈力气不够，只能气呼呼地盯着牛二。
　　牛二说：“姑娘只要陪爷睡一夜，这小表子给你就是。”
　　那姑娘忽然灵机一动，用力踩了牛二一脚，牛二因为猝不及防，脚下一痛便松了手。牛二转了转脚腕道：“好泼辣的丫头！”
　　“你这流氓，光天化日，在皇帝脚下竟然如此无耻，还不放了那姑娘。”
　　“老子今天非但不放她，还要搭你一个！”说着牛二便挥着蒲扇般宽厚的大掌向这姑娘呼来。已经接近那姑娘之时，牛二只觉手腕一紧，动弹不得。那姑娘慌张的闭上眼睛，半晌，发现自己并未挨打，身前站着一个高大宽厚的背影。
　　是朱棣，他接住牛二一掌，任凭牛二如何用力却无法挣脱，朱棣轻轻一推，牛二便退后几步。朱棣正色道：“你这暴徒，打孩子就算了，连前来劝阻的人也不放过，还有没有王法了！”
　　朱棣扭头对那姑娘说：“姑娘，你没事吧”这时，姑娘才看到这位出手相救的义士是一位长相英俊的中年男子，他身穿灰色带有竹子纹饰的衣袍，腰系缀有玉石的腰带，更显英姿。她的脸不由得更红了，轻轻道：“没事……”
　　此时，牛二拾了一个大木棒，朝着朱棣头上劈去，那姑娘失声大叫一声，朱棣抱着姑娘迅速闪向一边，牛二扑了个空，朱棣护住那姑娘，柔声道：“为了安全，清姑娘后退几步。”此时牛二又举棍打来，朱棣将姑娘已经退后五步之外，他轻轻低头闪过，立刻伸出拳头朝牛二肚子重重一击，牛二疼痛难忍，便扔下棍子，朱棣将棍子踢向一边，又起身一个飞踢将牛二打到在地，牛二过了半晌缓缓爬起，仓皇逃走。那姑娘已经将翠儿扶起，人们纷纷拍手叫好，但一阵喧哗后，人们早已四散而去。朱棣走到翠儿身边说：“你怎么样？’
　　那姑娘抢白道：“瞧他胳膊上，好多伤！”，姑娘眼眶溢满泪水。
　　翠儿跪在两人面前道：“谢谢两位恩人！”
　　那姑娘赶忙扶起翠儿。朱棣走近一步问翠儿：“你家里还有人吗？”
　　翠儿哭道：“家里因为灾荒把我卖给牛二，估计早已……”
　　那姑娘等着满溢泪水的水灵灵的眼睛说：“这……”
　　朱棣叹了口气说：“我刚来京城，家中正好缺个仆役，你愿意去吗？”
　　翠儿再度跪下哭道：“愿意！愿意！翠儿给恩公做牛做马也难还恩情！”
　　朱棣已经将翠儿扶起，翠儿便服帖地站在朱棣身边。
　　那姑娘说：“今天多谢义士出手相救……”
　　朱棣说：“姑娘多礼了，这本是分内之事，只是姑娘一人走在市集之中，还如此鲁莽，您的家人一定会担心的。”
　　正在此时跑来一队家丁打扮的人，看到姑娘，马上停下，走在前面的管家模样的人焦急地说：“小姐，您怎么可以擅自出府呀！”
　　姑娘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我在府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还不行。”
　　“小姐快回吧，大人在府里等您呢。”
　　“对了！我今天遇到一位奇人，我想介绍给爹爹！义士……”姑娘扭头，却发现身边的两人早已不见，好似远处隐隐约约有两人的身影。
　　“姑娘，快上轿子吧。”
　　原来这位姑娘是当今皇太孙的老师之一黄子澄的千金，黄若曦。她坐在颠簸的轿子上，心绪也跟着颠簸跳动。刚才的一切好似梦，又那般真切。她捂着胸口甜蜜的说：“天下竟有如此男子……”
　　朱棣领着翠儿微笑道：“竟有如此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