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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灾之牢狱 ...

  •   “少夫人!”瑞珠低沉的呼声带着颤抖,而我已步态轻盈朝薛鄂的方向行了过去,再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薛鄂一点情面也不留,命两名士卒给我戴上枷锁。虽说是木板,毕竟也有十来斤的重量,生生挂在我脖子和手腕上,重重向地下坠去。我让一块枷锁压迫地狼狈不堪,几分傲气立时荡然无存。
      这些个士卒更是没轻没重,一拳搡在我的脊背上,我只听见一声闷响,脚下趔趄,心里慌了起来,可千万别伤到我肚子里的孩子。
      匆匆稳住身形,见薛鄂已被小厮扶上了轿子。
      我转身瞧那推搡我的士卒一眼,暗暗生恨。他倒果真一丝怜香惜玉也不懂得,举起佩刀把手直指我鼻尖:“看什么看,赶紧跟上大人的轿子。”
      熊样。
      枷锁实在是沉重,我原以为走上几步便能习惯,不料它越发拖累我,压得我喘不过气,浑身酸软。跟在轿子后面慢慢挪,时不时被刀背戳一把,士卒高声斥责:“快点。”
      等走到目的地,我早已经头晕眼花汗流浃背,顾不得这场面威严不威严,我直想呕吐。
      弯着身子,呕声连连,与击鼓声混杂错综,闹心又劳神。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只知道大概等同于户外审讯室兼法院,有着连审带判的职能。可是作为准妈妈的我,只有维护幼儿与妊娠反应的能力。
      鼓声有多明媚,我反应就有多激烈畅快。
      最终,眼前发黑,身上无力,向前栽了过去。仅存一丝清醒的意识里,只知道我倒地前被薛鄂疾速抱住。他病弱的躯体也很难扛住我的坠势,但他还是在摔倒前撑住了。
      醒过神时,薛鄂已端坐官位,侍从用一块帕子替他敷额头。我脖子上的枷锁终于取掉,释了重负。或许是我栽倒时,枷锁撞伤了薛鄂。
      一个手脚粗利的大姐站在我身边,抓小鸡似的逮着我的肩头,以免跪在软垫上的我再次栽倒。
      还算有点儿人道主义精神,知道我是孕妇,跪不得硬地面。
      “请殷邵氏答话。”堂子里空荡荡,薛鄂的声音原本悠远微弱,此时也映衬地洪亮许多。他微扬手臂,拿帕子的侍从便恭敬退身而出。
      “殷邵氏,本官已掌握有力证据,证明你丈夫殷谷雨意图谋反,现怀疑你知情不报,包庇亲夫,有违律法。对你进行审问,若属实,则依法处置;若本官的怀疑不成立,定当还你清白。还望殷邵氏全力配合。”薛鄂坐在那高位上,颇有些法官仪态。
      “想必薛大人已经审问过我丈夫,他若承认殷家谋逆,民妇无话可说,只好夫唱妇随。若薛大人想要用些间接手段从民妇口中套什么话,还请大人省省力气。”我明显感觉到力不从心,说这一番话的功夫,却已气喘吁吁。
      “大胆妇人,刑部公堂,岂由得你如此放肆?”堂子里站着个小官,对我这个态度很是不满。我却认不出他这是个什么官职,穿了青蓝官服,祥瑞的云腾图案遍布前胸袖口。
      此人大有趋炎附势讨好薛鄂之意,见薛鄂对我严明,他也跟着叫板。
      我只轻扫他一眼,心中念道,长得一副酒囊饭袋相,偏要堂前狐假虎威。
      “殷邵氏,你要清楚,包庇与谋逆同罪!”薛鄂好心提醒我。
      我嗤笑一声,抬眼轻蔑望着薛鄂,“民妇愚钝,嫁乞随乞,丈夫若是被判了死罪,一届女流又有什么活头?包庇不包庇,不都是同罪的下场?”
      薛鄂沉默了片刻,许是没想到我会顽固至此,许是对我失望至极,总之,他无言以对。
      “你就不替你们的孩子着想?”看来,薛鄂的沉默并非发呆。他抛给我的这个大问题,的确是我的愁绪。
      “作为父母,我们本应护子周全,可如今受奸人所害,罪名嫁祸于身,顾不得这许多。殷家历来光明坦荡,磊落宽容,只望着殷氏后人能竭力替父辈鸣冤,以正视听。”我一边表明自己蒙冤受辱,一边替己郁留好退路。
      薛鄂是个极聪明的人,一听便知我语出何意。
      “罪妇殷氏邵敏,蔑视国法,秽乱纲常,收监候审。”薛鄂缥缈的声音在我耳廓远处,若即若离。身侧的大姐闻声收了手,我身子一软,倒了下去,而后昏沉不醒。
      小时候看古装剧,监牢里总是稻草蓬蓬,石室阴岩,高窗漏出一丝微光,在胶体般的空气中传播。我似梦非梦中仔细打量了一眼自己所处的监牢,芙蓉帐顶,烛光影绰,空气中漫着淡香料的芳香。
      看来我确是累坏了,梦里还含着一桩梦境。我只一抹魂魄,谁能奈我何?想着,便安然睡去。
      芙蓉帐子被人缓缓挑起,一丝柔柔的光线洒在眼前,我疲惫地掀了掀眼帘,逆着光望去,一个身型纤长的男子举灯侧坐在床边,凝视我的面颊,一言不发。
      他周身没有谷雨那股子清冷之气,也少了男子该有的英气勃发,呼吸短促而浅薄,近乎蜻蜓点水般的吸入,几不可闻地呼出。
      没错,是薛鄂。
      “薛大人对刑部的职务可还得心应手?”我不大能看得清他的脸,也不大清楚自己为何要没头没脑问这么一句。
      我心中忽然响起《新不了情》的旋律字句:“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为何你还来,拨动我心跳。”
      或许用这一句形容他此刻的内心,再合适不过。
      “如敏敏所见,不过尔尔。”薛鄂抽回正在九霄云外游荡的神思,答地有几分漫不经心。
      我闭上眼睛养神,那烛光晃地我实在难忍,也没兴致跟薛鄂多说话。
      “兑现对你的承诺,我自然是放在第一位的。”薛鄂补充道。
      “薛公子这番苦心,殷氏邵敏怕是要辜负了。”我唇齿蠕磨,一句话费劲了全身气力。
      薛鄂身上一僵,举灯的手晃了一晃,光影染在我的眼前,微弱却不甘。
      “昔日邵敏年幼无知,顽劣狂言,误导了薛公子,不知薛公子将童言当作承诺,不求原谅,但求理解。”我的气息越发短促,十分不平稳。
      “敏敏,事到如今,还要与我使小性儿吗?”这是我今天不论遇见还是梦见薛鄂,他说的最为认真用心的一句话,满腔柔情宠溺。
      “薛公子请见谅,你面前的邵敏,今非昨是,已经认定了殷谷雨陪伴一生。薛公子才俊青年,另觅良人方不辜负。”我微微睁眼望着薛鄂,试图劝服他别再对我抱有希望。
      他的确沉思许久,倒不知他是在思考哪一方面。
      我有些着急,跟一个梦费什么劲?理了理思绪,操着一口熟练的大白话,说的气也顺畅许多:“薛鄂我就直白跟你说了吧,你眼前儿这个邵敏早就被老天爷调包了,你来迟一步,她喜欢上殷谷雨了,要抛弃你背叛你,就这样。”
      说完后,我寻思着终于在梦里了了一桩心事,遂翻了个身,找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混沌睡了。
      翌日清晨,被一个手掌生疮的丑婆子唤醒,那婆子在我脸上狠狠掐了一把,所以我醒来时也就多注意了她的手。
      “起来把这药喝了,”婆子手里端着一只精致的雕花瓷碗,倒并非出自殷家。碗里浓汤滚滚,二三十度的气温下依旧冒着热气,这婆子想来是要烫死我。
      “什么药?”我睡眼惺忪,透过雾气隐约觉着有些不对头。仔细一瞧,原来昨夜并非我做梦,我的监牢真的是一张绵软床铺配芙蓉帐。
      “薛大人叫老奴送给你喝,只要你喝下去,对大家都有益。”那婆子十分不耐烦,直叫我念起容嬷嬷的一张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灾之牢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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