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穿梦殷》夕页

20、殷谷雨，你爱我？

　　殷谷雨不像之前那般大步流星，他沉默地走在我身侧，心里不知装着什么算计。
　　“哟，这不是咱们京城新贵殷家少爷嘛！近来谷雨兄喜事盈门，都要忘记弟兄几个了吧？”迎面走来的纨绔子弟对殷谷雨称兄道弟好不亲热，一时也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趁着渐渐昏暗的天色，我背过身去抹了抹面颊上的泪渍。
　　“吴彤兄又来打趣我。”高冷殷少爷对这样自来熟的人依旧冷着一张脸，吝啬言语和表情。
　　“既然有缘在这大街上偶遇，你我又无人束缚，今日且抛开那几个妨事的，就咱们兄弟俩，找个安乐窝，温柔乡，好好放纵一回，如何？”那纨绔公子说着，便上前来揽住殷谷雨肩背。
　　殷谷雨支出长臂虚挡了一挡，另一手抓住我往身后带了一步，恭恭敬敬对那人说：“今日拙荆相伴，待日后方便时再与吴彤兄畅怀一叙。”
　　名叫吴彤的人这才探个脑袋向殷谷雨身后来瞧我，口中憋着笑：“呵呵，原是贤弟媳也在，谅吴彤眼拙。那日后再叙，再叙。”
　　殷谷雨与那人揖了一礼，拦着我的腰背，匆忙离开。
　　我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粗布衫子，难怪人家没认出殷家少夫人，我这副打扮，比瑞珠和藿香都差一截，那人没准当我是殷谷雨随便带的个粗使丫头。
　　这不是干活来的，图个方便嘛。殷谷雨你竟然嫌我丢人现眼，你竟敢将我藏起来，你这是大逆不道！
　　可是，话说回来，什么叫做“那几个妨事的”？什么叫做“安乐窝”和“温柔乡”？“放纵”又是怎么回事？
　　我心头堆积了一天的怨念，瞬时爆发了。
　　脚上快行了两步，转过身堵住了殷谷雨的道。
　　殷谷雨被我这个突如其来的障碍物唬了一跳，没来得及控制好步伐，用坚毅的胸膛撞上了我本就愚钝的脑袋。
　　我疼得冒出一汪血泪，伸出手去掐住殷谷雨的胳膊，将他带到一处僻静无人的支巷，顶在墙上，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我原本是想恶狠狠地盯着他，可是我脑门实在太疼了，刺痛感阵阵传来，再给殷谷雨撞一回，估计我的脑仁就要散了。
　　“公子喜爱哪一处温柔乡？”我极力控制着颤音问道。
　　殷谷雨闻言，一把将我搂入怀中，侧过头来，唇齿在我耳边磨道：“你若再闹，我便将你带到他身前去，告诉他，你不是殷家少夫人，而是千莺阁的姑娘。你猜猜，他会如何？”
　　我心中一震，什么千莺阁？难道殷谷雨知道邵敏被穿越了一次的事？千莺阁，难道是二魂原来所在的地方？
　　殷谷雨见我没了反应，嗤笑一声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邵家大小姐，竟也知晓千莺阁这样的地方。”
　　我大大舒了一口气，还好，他并没有发现疑点。
　　感受到了来自殷谷雨的羞辱和蔑视，我心中几万个不甘，掐着殷谷雨胳膊上结实的肌肉咬牙切齿：“殷谷雨你混蛋。”竟敢吓我！竟敢羞辱我！竟敢瞧不起我！竟敢！
　　豆大的眼泪滑落下来，看来这一日所受的委屈，也不过是咸咸的滋味。从一而终的玻璃心是种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病，而我无药可医。
　　拥着我的人一动不动，我手上用的力道再狠，他也无声无息地受着。越是这样，我却越不解气，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他是忍受还是无感。
　　我想我终究还是在为我的一无是处而懊恼，并非因为殷谷雨真的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殷谷雨所为，针对的人是邵敏，不是我。想通了这个事实，我的矫情劲儿也发作够了，松开殷谷雨的胳膊，转过身去胡乱抹了一把脸，举步便走。
　　这个恒温的地方，竟也会起风，簌簌吹在脸上，竟如刀割一般，泪渍被风吹干，硬生生地紧绷着我的皮肤，叫我不由皱眉。
　　身后终究还是响起了脚步声，一双长臂拦腰将我接住，紧接着旋身转体，瞬间，我便没有继续迎着那股冷风。
　　殷谷雨很是幽怨，道：“如今倒是连玩笑话也说不得半句，真真了无生趣。”
　　“那便去死。”没心肺的话，脱口而出。
　　“好，我要你陪我去死。”殷谷雨这话，似乎也是脱口而出。
　　死若能这样轻易，我何必活的如此困难？
　　“若是我先死了，留你一个人在这世上，我放心不下。”殷谷雨清冽的声音顺着风的力道犹近犹远，佳公子这是在对邵敏说情话吗？
　　殷谷雨顿了顿，继续道：“你这样愚笨，殷氏如何才能交到你手里？”
　　原来，有些实话听起来格外悦耳，只是因为，你仅仅听到了一半。
　　我挣开殷谷雨的手臂，疲惫地闭上双眼，头顶袭来一阵眩晕，我脑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难道，我的灵魂要出窍了吗？
　　刚刚被我甩开的殷谷雨，见我趔趄不稳，又一次上前来扶住了我，我再想挣开，已然没了力气。殷谷雨将我横抱起来，言语中满是怒意：“你若当真寻死，也找一个离我远些的地方。邵敏，你当真听不懂吗？我不会把殷家的担子交给你来担，你不需要懂如何谋利，你只需要……”
　　殷谷雨的声音越飘越远，几不可闻，反倒是耳边风声更加紧了。
　　待清醒过来时，我已躺在殷家那张属于殷谷雨和邵敏的床上，瑞珠在一旁担忧地侯着，殷谷雨的声音从床尾传来：“先吃些果品，大夫说你并无大碍，只是操劳过度，今日晚间未按时吃饭导致体虚。”总而言之，就是低血糖犯了。
　　机灵的藿香立即递过来一碟削好皮、剔去核、莹润剔透的桃子，见我仍旧虚弱，连动弹都困难，准备自己上手拿一块喂到我嘴里。
　　我抱歉十分，及时地制止了她的美意，操着无甚气力的声音道：“藿香，我自己来。”
　　殷谷雨反倒快我一步，从藿香手里接过那碟桃肉，挪到我身前来坐。
　　我没能摆脱被人喂食的噩运，殷谷雨强行拿起一块桃子便不顾一切地往我嘴里塞。这桃子脆嫩爽口，甘甜多汁，可它毕竟不是我自己拿起来放入口中的，终归是留有遗憾。
　　“你若是真的强势，何需逞强？”殷谷雨再往我口中塞一块桃子，冷冷地说。
　　是，我来自自食其力的未来世界，那里的所有人都在逞能，不论自己是不是真的幸福，都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超幸福，所以，我们慢慢的没学会什么技能，而是学会了如何假装强大。我但凡比别人强大一点，便更有资格接近幸福感，然而，不论我比别人强大几点，最终也不过如此，享受着众星捧月的虚荣，或是自满带来的膨胀。
　　殷谷雨很会看人，他看清了此时的我，看出我的假装，也看出我一路而来的逞强。他试图击溃我的防线，试图争取我的全部信任，也试图剥夺我努力的权利。我感谢他的好意，却只想婉拒。
　　我可以承认自己一无是处，但请你给我一个空间，让我自己慢慢崩溃，慢慢愈合，慢慢壮大，可好？我已经失去了一次奋斗的机会，就让我在这一世，真正努力一回，可好？
　　殷谷雨继续向我口中递着桃子，我笑了笑，拒绝了。强撑着起身，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然后，问出一个毫不害臊的问题：“殷谷雨，你爱我？”
　　殷少爷愣住了，这样古怪的一句话，邵家大小姐是如何问得出口的？
　　我余光瞥见，侍候一旁的瑞珠和藿香也极为诧异。
　　好歹还算见过世面，殷谷雨慢条斯理道：“敏敏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