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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失忆这种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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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儿吓了一跳,立刻往越娘身边跑。他不能再看着娘亲出事了,恨儿曾经默默发过誓,他要保护娘亲,护得娘亲一世周全。
那边苏寞已经飞快地捉住了越娘的手,越娘顿时身子一震,整个人软在了苏寞怀里。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瞳孔涣散,没有一丝光亮。
待到颜徽瀚赶来苏寞夜宿的小树林,看到的正是苏寞抱着越娘的情形。小小的恨儿跟在后面,左手拉着苏寞的衣摆跌跌撞撞地走着,嘴里说个不停,面上是全心的信任。
老车夫戒备地看了看周围,握紧手中的马鞭,护在苏寞三人周旁。
而当沉千雪问要不要行动时,颜徽瀚竟然拒绝了。
无论是谢君蕴,还是齐千南,在流言中听到过无数次他们与越槿欢如何情深,颜徽瀚都是一笑而过。今夜是他第一次,第一次看到越槿欢这样温顺安静地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以一种柔弱的姿态。
微妙的感觉。对于这个从小养大的孩子,他放心,并能一眼看透她的小心思鬼主意。不知何时起,他们离的越来越远,她的笑她的哭她的生活渐渐与他无关。从幼时她有了第一个朋友,从少女时她有了第一个心仪的少年,颜徽瀚看着许多人在她的世界里进进出出,平淡且自然。但不曾想过,其实自己不过也是过客,来了再久,也有走的那天。
从五年前,她哭着告诉自己要跟齐千南走时,颜徽瀚就知道了这一点。剜心之痛,不过如此。她残忍地选择背弃,养恩教恩统统弃置,他的心血他的期许终究是付诸东流。
颜徽瀚沿路跟来的几天里,亲眼看到越槿欢和苏寞说说笑笑的模样,那欢喜真真实实溢于言表。时不时地买了点心和小玩意儿,她也记得先拿给苏寞看,带着恨儿去了绣庄给苏寞买衣裳。
颜徽瀚看着她给另一个男人洗衣、买菜、做饭,四个人其乐融融,寻常的日子不知不觉让他觉出自己的寂寞来。这几年,整个人绷得太紧,以至于见到欢儿时顷刻崩塌。
心头牵引出的是什么感觉?颜徽瀚想象过无数次的画面真实出现在眼前时,觉得震惊,觉得愤怒。可这是不对的,越槿欢已经不是他一手带大的慧黠少女。她背叛师门,堕入魔道,执迷不悟。她是魔女!名剑阁虽不以正道自居,却也不能坐视不管,任由霄明教坐大。
甚至他的儿子,应该唤他“爹爹”的儿子,被她夺去了整整四年,有了一个报复意味十足的名字,对自己拔剑相向,而此刻却焦急地跟在另一个男人身后喊着她“娘亲”。她是怎样的残忍,冷硬到去隔断他们父子间的亲伦,丝毫不去顾念这孩子是何其无辜。
甚至,这个男人是她视若至亲的师姐京纤纤苦恋七年的心上人,而京纤纤更曾为了这个冷面寡情的男人断发明志,退了自己的婚事。更为讽刺的是,他与苏寞年少游历江湖时相识一场,却因各自师门再无联系。
颜徽瀚冷冷地看着苏寞的背影,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放过越槿欢了。下一个驿站,他会下令动手,即使对上幽若谷也在所不惜。越槿欢也是时候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屠苏剑在青白的月光下隐隐作响,鸟儿越过树枝,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驿站。夜半。
越娘半昏半醒,她能看见恨儿趴在她的身上给她擦汗,看见恨儿的嘴巴一张一闭,却听不见恨儿在说什么。像是身处白色的汪洋,无力沉浮,画面不断切换,始终是茫然的白色,头痛欲裂……不!有一抹墨色身影飞速闪过,却怎么抓也抓不住……
直到天明,越娘才彻底清醒。她疲懒地打着哈欠,揉着发紧的太阳穴。
苏寞和恨儿守了一夜,几乎没有怎么合眼。两个人瞪着两双密布血丝的眼睛看着越娘,越娘愣了愣,不明白一大一小这两个人在做什么。
苏寞问越娘当时受了什么刺激,越娘却说不出来,觉得苏寞莫名其妙。直到他解释清楚始末,越娘才知晓自己晕倒的事情。可越娘甚至不记得昨天马车是什么时候坏的,之后的记忆也是一片空白。
苏寞的眉头皱的更紧,等恨儿在越娘怀里睡着了,他才对越娘说,“你的后遗症十分棘手,现在又有反复的趋势,还是尽早去幽若谷的好,那里无论是医书还是药草都齐全。我原先也是打算让谷里的大夫一起商量你的病症,集思广益,未必找不到合适的疗法。”
越娘有些迷茫地摸着怀里熟睡着的恨儿的脸,她身上除了几天前颜徽瀚留下的剑伤并无不适。苏寞说她少了一个晚上的记忆,就像之前的五年一样。这病倒是好笑,只让人不停忘记,却不痛不痒。
只是……
“我以后也会像昨天一样发病,忘记事情吗?”越娘轻声问,怕惊醒怀里的恨儿。
苏寞避开了越娘的眼神,保守的说,“只要不受刺激,心情舒畅,应该不会发病。”
越娘哦了一声,不再说话,抱着恨儿闭了眼睛躺在马车里。不受刺激?昨天在荒郊野外能受什么刺激,怕是以后自己也会这样莫名其妙地突然失忆,把事情一件件忘记。
失忆这种病,治不好的!
那么,要在忘记恨儿之前,就把他还给颜徽瀚。连一年偷偷去看一次的承诺都不一定能做到,她还有什么理由留这个孩子在身边。万一,哪一天,她连颜徽瀚是恨儿的爹爹都忘记了,可怎么办。
她还有好多好多事要做,有好多好多人想见,如果将来的日子如过街老鼠般暗无天日,她又凭什么带着恨儿受苦呢!恐怕这个江湖已经容不得她,如果过往那些仇家知道了自己失忆这件事,只怕下场会更加凄惨。
唉!不知不觉,就把日子过成了这般模样。
越娘的眼角划过一滴泪,心中一片湿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