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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我要杀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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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时,恨儿忽的从角落窜了出来,提着一把驽钝的小剑就往颜徽瀚身上砍。
颜徽瀚只来得及看清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往自己扑来,下意识地挥了挥衣袖,随手将那孩子甩到了地上。
越娘虽神思不清,此刻还能恍惚见到颜徽瀚朝着恨儿挥起屠苏剑,心中猛的一个惊醒,恨儿不过一个孩子,哪里受的住屠苏剑的剑气。一个瞬间,越娘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蛮力,厉声尖叫着“不!”。
她不过纵身一跃,已经死死把恨儿扣在怀里。快的连自己都生出了诧异,可她什么都顾不得,只能紧紧抱着不住颤抖的小鬼,连说声“你别怕”的功夫也没有。
恨儿攥紧手中的剑,强自镇定地与颜徽翰对视,毫不示弱,小小的脸上是浓浓的杀气。
颜徽瀚心倏然一痛,惊退一步,手中剑收势不及,不管不顾撞上来的越娘被屠苏剑的剑气划伤,消瘦的肩头立刻现出来长长的红口子,薄薄的单衣上血迹狰狞。
越娘对伤势毫无所觉,仍然背对着颜徽瀚紧紧抱着恨儿,嘴里喃喃着。
颜徽瀚听了许久,才听出来越娘带着惧意是不停在说,“求求你,求求你,放过他!”
这一刻的感觉竟如那日,她一身黑纱袅袅从剑台跌落一般,让他感到巨大的失控感和深深的无力感!
心中一阵气闷,颜徽瀚走到越娘身侧去拉她未受伤的胳膊,不料越娘像是在地上扎了根,死死压着恨儿不回头,身子抖得更加厉害,话语也愈加含糊不清,几乎呓语。
颜徽瀚气极,起身收了屠苏剑,半晌才开口,“好……好极了!越槿欢!在你心里,我连亲生儿子也下得了手了,是不是?”
一句话像惊天巨雷把越娘从混沌中震醒,她松开了恨儿,茫然地看看颜徽瀚,又看看自己的双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啊!恨儿是颜徽翰的亲生儿子,他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颜徽瀚是不会伤害恨儿的,她扑上去做什么。她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扑上去。明明她才是拆散这父子骨肉的恶人。
越娘这一松手,让恨儿趁机一个打滚,立刻扑在颜徽瀚腿上,他张口就咬,目光凶恶,“我要杀了你!”没有分毫迟疑。
颜徽瀚和越娘同时被恨儿这句话震惊了,恨儿立刻躲回了越娘的身后,戒备地盯着颜徽瀚,毫不掩饰眼中的恨意。
“好!好!好!”颜徽瀚怒极反笑,他指着看不出容貌的恨儿,对越娘问道,“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复?”
他的目光仿佛冷的能淬出火光来,似乎不齿这般下作手段,越娘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一口腥甜压在喉中,竟是辩驳一句都没有法子。她堪堪跌坐在地,头却倔强地高高地昂着,漆黑如墨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颜徽翰,似乎千种心思、万般情绪在其中翻滚,有似乎满溢而出容不下一丝涟漪。
颜徽瀚瞧着越娘雪白如纸的脸,终究没有忍心再动手。他摔了摔衣袖,怒气冲冲地离开。“念在旧日,今次我且放过你。你知道我的为人,莫逼我亲自动手杀你!”
越娘惨白着脸看着他越走越远,以前每次做错事,颜徽瀚也总是让她一个人去悔过崖面壁思过,每一次不到她一条一条说出错处是绝不肯罢休。
他总觉得自己是对的,总是不耐烦听一听她的解释,了解一下事情的原委。到头来,错的都是她。可惜这次老天开了个玩笑,她忘记了自己错在哪里。
又或许,从一开始在天城山遇到颜徽翰,就是错的。
是了,他动了杀心,他要杀了她。
那一刻,她看得分明,是他眼中冰冷的杀气。就像他的玩笑话,越槿欢总有本事让他生气,气得不知哪天就成了疯子。
如今,他可不就是一个想杀了她的疯子吗?什么都不知道就劈头盖脸教训她的疯子!他为什么从来不肯相信她,不问缘由,不问原委,就认定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坏人?
颜徽翰,你凭什么?凭什么这般盛气凌人,这般肆无忌惮?就凭你的笃定么?笃定我离不开你么?
你想想啊,曾几何时,颜徽翰待越槿欢是怎样如珠如宝,悉心栽培,盼她成为江湖新秀扬名天下。
如今呢,她已成了玄衣女罗越娘,脚下踏着江湖正道,手上沾着武林鲜血,哪怕她能丧失记忆,却磨灭不了那些她不记得的事情。做了,就不无辜,哪怕这一刻颜徽翰拔出了屠苏剑,她也无话可说。
但,这个人,可不可以不是颜徽翰。
她讨厌,不,是怨恨够了颜徽翰在她生命里高高在上的姿态。她仰着头依旧是看不清,够不着。
这让她成了一个傻瓜。
那抹白影彻底离开视线时,越娘猛地吐出一口淤血,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地上。而今这具身体也破败不堪,她果真是一无所有了!
恨儿死死地盯着那摊血,这一刻才真正感到恐惧!他不停地晃着越娘,一声一声喊着“娘亲!你不能死!你的命是苏大夫救回来的!你不会死的!”
恨儿滚烫的泪滴落溅到越娘的手背,越娘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止都止不住。恨儿慌乱地拿手擦啊擦啊,怎么擦也擦不干。他却不放弃,整张脸都贴在越娘手上,“娘亲,你又不要恨儿了吗?”
哪里都痛,痛的骨头都要碎了。好痛好痛,所以眼泪流个不停。越娘的心缩成一团,她紧紧抱着自己,疼痛感在体内缓缓流淌,逐渐蔓延。
眼前一闪一闪的是颜徽瀚冷冷的眼眸,他恨她!恨到要杀了她!五年,不过五年,她才肯相信苏寞说的,她早就一无所有!
越娘哭的累了,晕了过去。醒来时,恨儿已经熟练地给她的肩头上过了药。
“娘亲,我们去江南吧。”恨儿板着小脸,严肃地说。
越娘苍白着脸笑了笑,“恨儿啊,你别怕!”她伸手拍了拍恨儿的头,“刚才我只是看岔了。你听见了,他不会伤害你的,刚才那个就是你爹爹……”
恨儿立刻打断,瞪圆了眼睛尖锐地说,“我没有爹爹,他是坏人,他欺负我娘亲!我要杀了他!”
越娘只觉得头疼,“恨儿乖,我与你爹爹之间的恩怨不该牵扯到你,你也听见了,你真正的娘亲还在家里等你。”
恨儿狠狠摇着头,死死忍住满眶的热泪,“我只有一个娘亲,就是你。旁的谁我都不认,他们都是坏人,我恨他们,等我长大了,我要一个一个全杀了他们!”
越娘大怒,反手一巴掌打在了恨儿脸上,用了十分的力气,身子虚弱的不行。她颤巍巍地指着门,费力地说,“滚……”小小年纪就有这么重的怨念,把杀人挂在嘴边,她竟是这么教孩子的?
恨儿见越娘神情激动,红着眼不敢再说话,只是捂着脸走出去,最后仍是不甘心不解气,咬牙切齿地说了句,“谁敢伤害娘亲,我就杀了他!”
越娘的泪立刻落了下来,是她害得恨儿变成这般偏执的模样。就像颜徽翰说的,是她害了恨儿,害了一个无辜的稚子!
这一刻,越娘觉得自己把攒了许多年的泪统统流光了,难怪颜徽瀚要这样恨她,都要恨到骨子里了吧!她担得起这份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