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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熬不下去了,就上霄明山找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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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寞来的时候,齐千南正捉着恨儿端详那张翻版的脸,笑嘻嘻地问,“越娘,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解释了?”
越娘立刻知道齐千南是生气了,但只要想起霄明山少主几个字,她心里说不出的异样,太多变故让她一时理不清状况,越娘干脆一言不发,只看着苏寞。
苏寞与齐千南今年来却是交情不错的,他罕见地笑了笑说,“越娘醒来以后忘了五年间的事,记忆停在了沉千雪比剑。”
“哦?”这齐千南自然是已经知道的,但他想问的是这孩子,苏寞避而不谈,显然是早早知道这孩子的存在。很好,齐千南暗暗想着,面上却只接苏寞的话,“竟有这么古怪的病?”
苏寞果然慢慢皱起眉头,表示这病实在是棘手,“两次在剑台跌落都撞到头,记忆错乱,也是有可能的。”
齐千南点点头,他是懂医术的,也曾听闻过一些罕见的病例。当越娘坠台的消息传来时,他心理想要的仅是她还活着。活着就好。
他不再深究,自是信任苏寞的医术,若是苏寞都束手无策,那他就更没有问的必要了。他笑了笑,转头问越娘,“那这孩子呢?”
自幼一起长大,越娘深知齐千南平和无害背后蕴藏的危险,忙道,“颜徽瀚说是我偷的,可我不记得了。”
齐千南脸色骤然和缓了不少,犹疑地望着越娘,“果真不是你的?”
越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到,连忙像拨浪鼓一样摇头,“不是。颜徽瀚说他娘叫什么阿娇。”
一旁偷听的恨儿听到就着急了,扯着越娘的裙角大声地说,“你才是我娘亲!”
齐千南淡淡地看了一眼苏寞,揉了揉越娘的头发,“不是你的就好。颜徽翰,早晚是我的一场硬战,我不希望伤到你。”
越娘脸色一白,仍是点了头。
接着,三个大人不约而同地忽视了恨儿小小的声音,开始聊江湖之事。
唐若娇。
这是颜徽瀚嘴中阿娇的名字,恨儿的生母。
当年的霄明山一役,除了成就一身杀孽血刃同门的玄衣女罗越娘,还有洗心革面回头是岸的痴情女子唐若娇。
江湖上渐渐传开了两个迥然不同的爱情故事,一个唾弃,一个颂扬。越娘是为齐千南叛出师门坠入魔道九死不悔,而唐若娇则是为颜徽瀚率领了霄明教整整一堂人放下屠刀阵前归降倒戈相向。
结局更是不同。
玄衣女罗越娘行迹隐匿,除了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玄杀令出现时,再没有人见过越娘。直到名剑阁摆擂剑赛,那个剑法诡异的黑纱女子再次轰动了武林,重金悬赏缉拿令更让新秀们挥拳霍霍。自然,在江湖人眼中,玄衣女罗越娘不过是霄明教新教主齐千南的一把利剑罢了,且是最最锋利的那把。
素衫医女唐若娇则是在名剑阁外独立门户,建了名医堂,虽不如幽若谷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的名声响,却是实实在在的接地气,无论是王公贵族、江湖浪子,还是寻常百姓,只要有病,只要能治,都是来之不拒。名医堂不像幽若谷,一年之中接治的病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更让唐若娇大受好评的是她清丽脱俗的美貌和平易近人的性情,见到她的人,没有一个不认为自己是见到了天上的仙娥。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唐若娇因为霄明山一役失去了声音,再也无法开口说话。她是颜徽翰在江湖大会亲口承认的未婚妻,扫平霄明教之日,就是颜徽翰迎娶唐若娇之期。
越娘最初听闻这件事情时,还为此怔忪许久。颜徽翰要护得一世周全的女子,该是怎样的良善与纯澈。他们甚至已经有了一个同样美好的孩子,而越娘从中毁了一切。
越娘隐隐明白了当年纤纤师姐的意思。纤纤师姐说,与其小十儿到时毁了婚礼没了名声,不如让她来担。纤纤师姐比越娘自己更加了解对颜徽翰的感情。
越娘至今仍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不想看到不想听到颜徽翰和其他女人成亲,哪怕那个女人是她最亲爱的纤纤师姐,哪怕那个女人比白莲花还要纯洁美好。
想了很久,却绕不出来。
更让越娘恐慌的是,当她问齐千南当年到底发生什么时,齐千南沉默了。
五师兄竟然没有直接回答,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天意如此,你既忘了,也不必记起。”他停顿了一下,轻缓却坚定地安抚越娘“你只用记住,无论过去、现在、未来,你都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心。那旁人怎么看还重要吗?”
越娘默然,不敢深问。如果这个旁人是颜徽翰,那还重要吗?
但越娘最终仍是答应了和苏寞一路南下,潜意识里,听从五师兄的话成了她的习惯。越娘竟觉得自己总是在五师兄以往戏谑的眼眸中看到了无尽的忧伤,连她也不能安抚他心中那份深沉的痛苦。
从雍城离开的那天下起了小雨,清晨的驿道零零散散有几个行人,空旷寂静。薄薄的白雾外,越娘看见齐千南缓缓从远处走来,如泼墨画中的士子般疏放不羁。她的眼眶一热,这才是她的五师兄啊,书剑茶酒悠游江湖的日子才是真逍遥。如今呢,他们都找寻不到最初的向往了。
齐千南展颜一笑,一身墨色长衫更显得长身玉立,清朗俊逸。他轻轻抱了抱越娘,“怕是以后连见你的空闲都没了,傻丫头要照顾好自己啊!”
越娘鼻子一酸,只想说不如留在雍城,互相还能有个照应。想到名剑阁的势力,霄明教四分五裂的现状,越娘默默无语。
恨儿在一旁不停地用目光杀戮着齐千南,恨不能把他从娘亲身旁踢开。
齐千南哑然失笑,拎着恨儿的脖子说,“小萝卜头,好好照顾你娘亲!还有,记住颜徽瀚是世上最坏的大坏蛋,不许他接近你娘亲半步!”
恨儿立即统一了战线,一本正经地点头,“我的娘亲,我自会照顾好。”他犹豫了一下,突然问齐千南,“你是想娶我娘亲吗?”
齐千南愣了愣,眼眸中光芒一闪而过,侧头笑着问越娘,“你想不想嫁?”一副你愿意嫁我就立刻娶的样子,半真半假,似真似假。
越娘觉得无比尴尬,五师兄不会觉得她是恨嫁心切吧,那啥,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她红着脸去扯恨儿的耳朵,“混小子,你再瞎说试试!”
恨儿立刻哭丧着脸喊疼,“我的耳朵啊,娘亲……轻点……要掉了……”眼睛却贼亮贼亮,咕噜咕噜地转个不停。
齐千南在一旁看着,觉得十分温馨,这才是以前的小十儿,这五年来,是他让小十儿过得太辛苦了。
越娘推了推他,“五师兄,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齐千南笑着亲了亲她的脸颊,像亲人般珍重,“傻丫头,以后也要记得想我啊!”他仔细端详着越娘的脸,想要记牢她的模样,“熬不下去了,就上霄明山找我。”
越娘心中不安,五师兄猜到了她不会乖乖跟着苏寞去江南?她双手捂着脸慢慢红了,掩盖自己的心虚。从小到大,五师兄都是她在坚实的依靠,冷了饿了累了哭了,身边的那个人总会是五师兄。
越娘抱了抱齐千南,“五师兄,你不要太累了。凡事过得去就好,莫要自苦。”
齐千南愣了愣,用好听的鼻音答应越娘,“好。师兄都听小十儿的。”他用力地抱紧越娘,“好好活着。”五年前与五年后,他最想叮嘱小十儿的都是这样一句相同的话。
“嗯。”越娘热泪盈眶,前路艰辛,许有千难万苦,但此刻,这怀抱就是她最最温暖的依靠。
齐千南匆匆来匆匆去,越娘拉着恨儿上了苏寞的马车开始江南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