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盛世之下》妄言桔梗

3、第 3 章

　　林翟析将身形隐在河边的竹林里，果不其然，河边蹲着一个小小的孩子，穿着一件灰色的大棉衣，盯着河面发呆。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看见漂亮的小男孩，立刻咧开嘴笑了。他走过去，扯着沈裕的衣服，嘴里念念叨叨地说着含糊不清的话，林翟析冷眼看着这一切，前世的时候他觉得这孩子可怜，可现在，在被这披着羊皮的狼伤害后，他再也生不出一点同情之心。

　　深宫中长大的人，即使只有十三岁，又有哪个真的有一颗符合年龄的心呢？

　　沈裕蹲在湖边，想到了自己早已逝去的母亲，想到宫中那些哥哥们的冷言冷语，心里正难过着，却冷不丁又遇到一个前来捣乱的酒鬼。

　　他嗓子有点哑，说出的话像沙子磨在地上一样，“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放手！”

　　那酒鬼醉得厉害，就算现在有个天王老子在他面前他也不怕，刺鼻的酒味儿从嘴中窜出，惹得沈裕拧起眉头，酒鬼大着舌头，“小弟弟，你可别瞧不起我，村头老赵瞧不起我，可是被我打得快死了呢！你说报案？他敢去？我虎头是什么人，还怕官府？”

　　他念念叨叨的，沈裕力气小，始终甩不开他的手，眼见酒鬼的脸就要凑过来了，沈裕一狠心，往那酒鬼脚背上狠狠一踩，趁着酒鬼龇牙咧嘴的时候，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子儿，毫不犹豫地扔到了酒鬼脑门儿上。

　　“哎呦喂——”酒鬼捂着脸，摊开手心一看，竟是一滩鲜血，“好你个小畜生，竟敢惹爷爷，看我不打死你！”

　　沈裕哪会站在原地等死，早就撒丫子狂奔走了，林翟析目睹了这一切，前世的时候他出手相救，自然不会出现眼前这一幕，可这一世，却完全不一样了。

　　果然，沈裕啊沈裕，你所谓的胆小，在我面前的可怜兮兮都是为了博得我同情装出来的，若真是胆小怕事的孩子，怎么敢拿起石头乱砸，见了血也和没事人一般？

　　林翟析闭起眼睛，他还记得自己将沈裕带回家后，沈裕喝着厨房煮的粥，穿着自己送的衣服，睁大眼睛看着自己。

　　问他家在哪儿的时候，沈裕抱着自己的胳膊，脸贴在他胸口，声音软软的，“哥哥，我没有家。”

　　林翟析哼笑一声，转身离去，这一世，我没救你，你也不认识我，你还有理由缠着我么？

　　林翟析扯了扯衣领子，将自己的脸埋在毛绒之下，天色不早，他也该回府了。走到香满楼楼下的时候，却见一个鹅黄色衣服的少女抬头看着楼上。

　　林翟析蹙眉，呵，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林画意，所谓冤家路窄大抵如此吧。

　　林家虽不是京城大家族，却也不是普通小户，林翟析的父亲林棹川时任户部侍郎，育有三女一儿，除了林家两位姐姐之外，苏姨娘还生了个小女儿，只是那姑娘今年才五岁，还是个小娃娃。

　　这林画意呢，可以算得是上林翟析的堂姐了，只是这堂姐前世林翟析可能还会认，这世却已不将她看做自家人了。

　　林棹川的弟弟生性风流，不知从哪里找了个女人，生了林画意，林飞意两姐弟。原本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也算正常，可这外面的女人却不知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想要挤掉正牌夫人上位，她使了个小心思，让林夫人腹中胎儿流掉了，林夫人因流产大病一场，身体每况愈下，林氏姐弟的母亲时不时在夫人面前晃一圈，明着暗着地刺激她，这柔弱的正妻终于胸口哽了一口气，再也没醒过来。

　　这女人如意了，却还是不消停，居然和外面男人勾搭起来，林棹川的弟弟前去捉奸，却被奸夫捅了一刀，一命呜呼。这女人吓破了胆，卷了林棹川弟弟不少家当，孩子也不要了，跟着奸夫亡命天涯去了。
　　林家姐弟无父无母，成了孤儿，林氏一家虽憎恶那女人，却不想连累孩子，毕竟林家姐弟也算是林棹川弟弟的血脉了。

　　罪不及孩子啊，本着这样的心思，林棹川将两个孩子接了过来，放在本家养着，吃穿用度虽比不上嫡出的少爷小姐，却也没饿着冻着，逢年过节也会送点小玩意儿给两个孩子。

　　林翟析可以说，整个林家都没有亏待过这两人，可这两人——真的是狼心狗肺，一朝得势六亲不认。

　　林画意偷偷躲在树后，看着齐凌封和林翟祥有说有笑地走出来，有些羡慕，却更是嫉妒。

　　她看了眼手中的香囊，有些踌躇，她是想将香囊送给齐少爷，可林翟祥在这儿，自己贸然出去若是惹她不快了那可该怎么办？

　　一时间林画意心中有些不快，同样是林家小姐，为何林翟祥被许给刑部尚书的次子，而自己却只能在侍郎庶子中挑？

　　她自诩美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有个好嗓子，唱出来的曲儿如同黄莺啼鸣，哪里比林翟祥这个傻妞儿差了？

　　林画意愤愤不平，却是忘了自己母亲出身低贱，做出天理不容之事，更是没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个庶出的。

　　林翟析冷眼瞧着林画意，见她咬唇马上要出去，冷不丁在后面喊了一声，“堂姐。”

　　林画意一惊，转头便瞧见林翟析那张雪白的脸，她赶紧扯出笑来，软软糯糯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林弟弟。”

　　林翟析皮笑肉不笑，“画意姐姐在这儿做什么？我记得姐姐你不是说今日要去陪叔父的么？”

　　他口中叔父便是林画意生父了，林画意没得势的时候在林府一直是个乖乖女的样子，懂事孝顺，人前对下人好，背地里却瞧不起这些粗人。

　　她方才为了让林家主母开心，编了个胡话，说是元宵节不愿出去玩，而是要陪着孤零零在另一个世界的父亲。

　　林家主母自然夸她孝顺，心里瞧她又顺眼了几分。

　　林画意赶紧圆谎，“我陪父亲坐了一会儿，大概是父亲心疼我了，冥冥之中我听见父亲让我趁着这日子多去走走。”

　　“哦？”林翟析笑了笑，就这么瞧着林画意。也正是这会子的功夫，林画意没能搭上齐凌封，林翟析却是开心，总算不至于让么个人毁了二姐的好心情了。

　　林画意被林翟析盯得发毛，她素来不喜欢林家这个最小的儿子，林翟析总是冷冰冰的样子，话也不多，在她看来，这人就和父亲那个正妻一般，是个装模作样的人。

　　林画意匆匆忙忙离去，林翟析也不阻拦，见到这女子，新仇旧恨顿时涌上心头。林家姐弟并没有做大事的魄力，却有做小恶的心。太后大寿，宴请各家夫人小姐，林家主母好心带着这个庶女一同前去，林画意在宴上唱了一段曲儿，竟得了太后欢心，太后将其留在宫中，为其唱曲解闷。

　　这本是一件好事，林家众人也为她开心，可之后发生的许多事，却将林画意虚伪残忍的一面全都揭露出来。

　　林翟析仰头，这女人借着太后的东风，得了皇帝的临幸，竟是成了娘娘。虽然未封妃，却也是个贵人，可这位贵人成了娘娘后，时不时召林翟祥入宫，说是姐妹之间有心里话要说。

　　林翟祥便在宫外跪了两个时辰，原因只是娘娘小睡了，不方便吵醒。彼时林翟祥怀有身孕，这一跪的后果可想而知。

　　而林画意当初唱的小曲儿，林翟析更是耳熟能闻，他曾在自己的小园子里，听李姐姐唱了无数遍。李姐姐是翰林学士李张丰之女，李张丰和林棹川是好友，其女李柚欣经常来林家玩儿。

　　那次宴会，本该前去的李柚欣突然浑身痉挛，痛极难耐，只能在家养病。

　　而她练了多日的曲儿却从林画意嘴里唱出来了。林翟析记得，李姐姐在他园子里的时候，林画意送来一碟小糕点。

　　林翟析正想着前世的事情，却突然被一个人撞了满怀，他一惊，低头却瞧见一张小了一号，却足够熟悉的脸。

　　沈裕埋头乱走，一时不察竟直接撞到了林翟析怀里，他抬起头，被冻僵了的小脸直愣愣地瞧着这个面色雪白的少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你个小兔崽子，总算让爷爷逮着了！”

　　酒鬼气急败坏地冲过来，眼瞧着就要暴打沈裕一顿了，沈裕小手紧紧抓着林翟析的衣服，一双眼睛泪汪汪的，“帮帮我，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