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
沈裕只有十三岁，生得瘦瘦小小的，裹着雪白的大棉袄，墨色的头发输在脑后，可怜兮兮地看着林翟析。
但凡不是冷心冷肺的人，都会对这样一个孩子施以援手，可林翟析不一样，他曾被这人以爱的名义囚禁过，在那深宫之中一日日煎熬。
沈裕抓着林翟析的手又紧了紧，他身子微微发抖，纵使后来的他有帝王之才，也够狠心果断，可现在的他依旧逃不过这个年龄该有的迷惘。
酒鬼骂骂咧咧，“小兔崽子，你今天算是栽在爷爷手上，爷爷我天不怕地不怕，今儿个绝对要把你这小崽子打得屁股开花！”
他抹抹鼻子，嘴上沾了点口水，样子猥琐至极。
林翟析抬头看了他一眼。酒鬼眯眼，吊儿郎当道：“喲，哪儿来的小公子哥呀，长得倒是有点姿色，你可别袒护着这小子，你要是袒护他，爷爷连你一起办了！”
林翟析不是个容易动怒的人，此时听见这话也只是微微一笑，他伸手准备掰开沈裕扯着自己衣服的那双手。一低头却看见沈裕惊恐的眼神，沈裕慌忙把头埋在林翟析胸前，抱得死死的，林翟析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酒鬼以为林翟析要护着沈裕，当下骂得更欢，摞起袖子就冲过来了。
林翟析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哪里打得过这不管不顾的酒鬼，好在这儿是香满园的楼下，到处都有人，林翟析赶紧喊道：“有人闹事喽。”
酒鬼还迷着眼，听得林翟析这一喊，嘴巴里不干不净：“你这小兔儿爷，叫你姘头呢！”
香满楼上灯火通明，楼下虽然有一大片阴影，却也不少人路过。林翟析生得好看，衣服也不像普通人家的，店小二赶紧走出来，一瞧这架势，就知道不好了。
“来人呐，来人呐，把这位客人拉走啊！”店小二不好直接骂那酒鬼疯子，只得尊称一句客人，几个彪形大汉冲下来，二话不说撂倒那酒鬼，几下子就把人拖走了。
林翟析看着他酒鬼被带走，腰上却还是暖暖的，他低头一看，只瞧见一个漆黑的脑袋。
沈裕脸还埋在他胸口，林翟析有点不舒服，推了推他，“你别再贴着我了，我不喜欢和别人离这么近。”
沈裕这才松开手，仰起头看着林翟析。
林翟析近距离地看着这张脸，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他一直憎恶着的是那个夺走他一切的沈裕，那时的沈裕剑眉星目，面容俊朗，可现在，却是个还没张开的小孩子。
远远看着的时候还是恨不得将此人粉身碎骨，近距离的时候却又觉得那只是个孩子。
边上来了几个人，正是林家两位小姐。林翟薇吓得花容失色，“刚听那边小厮说析弟弟遇着一个粗人了，可有哪儿伤着了？”
林翟析摇头安慰大姐，“并未曾伤着。”
沈裕看着林家姐弟一起说说笑笑，一双眼睛里泛出了点泪花，他吸吸鼻子，不知怎么的，又想起早逝的母妃了。
“呀，这小孩儿怎么哭了啊。”林翟祥也带着她的如意郎君过来了，方才还忙着跟姐姐打听弟弟遇粗人的事儿，一转眼便瞧见一个玉雪可爱的孩子眼泪汪汪的。
齐凌封与沈臻关系颇好，林家二位小姐不知道这孩子身份，他却不可能不知道。
当下便喊：“七皇子。”
林家两位小姐俱是一愣，林翟薇呐呐道：“居然是皇子呀。”这小孩儿穿得并不好，怎么瞧着都想不到是宫里的人，更是联系不到那九五之尊的儿子了。
齐凌封与沈臻交好，自然之道沈臻并不喜欢这孩子，一时间便也无话。倒是沈臻站在香满楼三楼，瞧见齐凌封与沈裕，朗声道：“七皇弟，今日我们几个皇子聚一聚，你怎的一个人走了，还不快上来。”
沈裕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手有些没处放，开始扯起自己的衣袖来。
林翟析侧目瞧了他一眼，沈裕咬着唇，明显有些紧张的模样。
香满楼上，酒席吃到一半，桂花糕有些凉了，牛肉鱼肉鸭肉剩在桌上，倒是酒还是是温的。
沈裕坐在边上，一言不发，沈臻到了杯酒，放到沈裕面前，“皇弟，只有酒是温的，皇兄请你吃酒可好？”
他这话虽是问的，其实便是命令了。沈裕睫毛动了动，却摇头，“皇兄，我不会吃酒。”
沈臻却笑了，“皇弟，你可是不给皇兄面子？”
林翟析一直默不作声，此时却微微有些诧异，沈裕不能喝酒是众所周知的事，他不是酒量浅，而是一喝酒便会浑身颤抖，胸口犯恶心。
林翟析还记得自己初到沈裕的后宫，恰好正逢二十一岁生日，沈裕前来祝贺，自己一杯酒一杯酒下肚，边喝边骂沈裕狼心狗肺，不是人。
沈裕那时也不知吃错什么药了，居然也跟着喝，喝完了便躺在那儿好一会儿起不来。
林翟析看着沈臻，沈臻大概也察觉到身边那个少年的目光，微微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便唤起林翟心心中无限回忆。前世每次欢好过后，沈臻便目光缱倦地看着他，后来深宫中那两年，林翟析总是回忆起那人温柔的目光，即使他因着身份有无数侧妃正妃，可只要被那双眼睛注视着，林翟析总觉得沈臻眼里只有自己一人。
沈裕捧着酒杯，手有些哆嗦。
林翟析侧头看着他，前世之时，沈臻已是帝王，闲暇时刻则把玩着自己的发丝，谈到他那个弟弟。
沈臻那时只是一笑：“沈裕那个人，从小便不敢喝酒，仿佛喝一口酒要他命似的，你说说，他哪里像个男人了。”
林翟析知道沈臻明白沈裕不能喝酒，可现在……他正笑盈盈地盯着沈裕，期待着自己的弟弟把这杯上好的桂花酒喝下去。
沈裕终于把唇凑上去，喝完了整整一小杯，他哆哆嗦嗦放下杯子，沈臻拍掌大笑，又接着满上一杯。
“皇弟好酒量，继续继续。今儿是高兴日子，可不要扫了哥哥们的兴致。”
沈裕眉头微微皱起来，张张嘴，却还是端起杯子，又是一杯酒下肚。
沈臻笑了，“皇弟，给我们唱个曲儿如何？成妃生前可是有一副好嗓子，也正是凭着这副嗓子才得了父皇的幸呢。”
在大遂，当众献艺是才华的象征，当众卖艺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沈臻这话，明显着是将沈裕当戏子看了。
沈裕听到成妃的名号时，身子微微一抖，差点没倒下去，他喝了酒本就难受，忽而听闻早已逝去的母妃名字，心中更加五味杂陈。
“我、我唱不了，我、我有些难受……”他话还未说完，便捂着嘴，哇地一声吐了出来，酸水腐臭的味道立刻散了出来，诸位养尊处优的皇子捂着鼻子起身，沈裕抬头看着他们，眼睛红了一圈。
沈臻脸色已经有点冷了，他喊来小厮，小厮赶紧将桌上脏物收拾好。
“皇弟，你若不出去乱跑，好好在这儿吃酒，哪会受凉冻成这样。”
沈裕捂着嘴，慌慌忙忙站起来，却因着酒的缘故，站不稳又跌坐下来，整个酒席上，只有他活脱脱成了个笑话。
林翟析如今看到沈裕这个样子，应该是开心的，毕竟他恨了这人两年，虽然从前他与沈裕有一段温馨日子，可那时他只将沈裕当做自己的弟弟，可没想那人肖想的却是自己的身子。
而当沈裕与沈臻做对之后，林翟析毫无疑问是站在沈臻这边的。
沈臻他们被扫了兴，拂袖便走了，沈臻回头瞧着林翟析，目光带着点缱绻之意，“林家这位小公子，可要同我们一起去湖中亭上赏水上舞？”
林翟析已决定这世默默守在沈臻身边，替他除去沈裕的威胁，也不敢再赌自己的祸水命会不会克了沈臻，只好按捺住心中之情，温言道：“我乏了，在这儿坐会儿便好。”
他几人已离去，只剩沈裕和林翟析还在屋中。沈裕早已躺倒了地上，胸口起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汗流了一额头。
林翟析瞧见他嘴上还有污渍，便拿来手帕，替他擦拭，沈裕眉头拧成一团，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
林翟析觉着这人这么躺在地上也不好，便摸上他的后脖颈，想将人移个位子，结果摸了一手冷汗。
沈裕全身都湿透了。
林翟析看着沈裕痛苦难耐的模样，总觉得若是这样下去这人会不会死，若是他死了……是不是今后的一切便不用担心。
他看着沈裕，心中的恶念陡然而生，可这恶念越来越大，心却越来越慌。
母亲曾说过，做人不可为恶，若是被人伤了，自可防着伤你之人，也可对那人小施惩戒，却不可将自己也变成那般作恶之人。
他骂过沈裕畜生，在湖边也曾心生恶念，可如今这人就在眼前，林翟析却从未觉得自己这般软弱过，只因着他还是个孩子，便心有不忍。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