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家，我们结婚吧》顾君白

4、第一次约会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住所时整个公寓都静悄悄的，隔壁那对经常拌嘴的小情侣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竹宁是个喜静的人，可是这一刻她无比惧怕这种带着实质杀伤力的沉寂。太可怕了，安静的让她生出一丝错觉，这个浩瀚的宇宙中好像只剩下她这么一个渺小而卑微的生命体。而她却眼睁睁的无能为力，唯可做的只是蜷缩身子把自己抱紧一点，独自取暖，暗自祈祷望上天垂青让这刺骨冷意快些散去。

　　她站在简易的穿衣镜前退去外套，脱去公司制服，褪去犹如甲壳昆虫般坚硬又脆弱不堪的伪装。直视着胴白的□□和苍白正在撕裂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和僵硬的唇角，总觉得什么都不真实。锁骨链上那个闪亮的小东西，却是比自己灵肉更加真实的存在，那是一枚小小的银质袖扣，上面是一个样式精美的家族符号。这个，其实是她跟那个男人生命线相交的第一个节点，她无比珍惜。摸了摸这小东西，竹宁这次展现自今日见到那个男人后第一个鲜活的表情，那是刻骨的温柔缱绻。

　　那是第一次跟雍盛夜游后的清晨，阳光正好，可一向习惯晚睡的竹宁正躺在床上睡的人事不知。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她愤怒的恨不得把手机扔进涮笔筒里。烦躁的挠着乱糟糟的头发，从床头柜上堆满书的缝隙中找到了那跟厚重书本相比毫不起眼的薄薄手机。眯眼看着一串数字，咒骂着欺诈电话，恶狠狠的接通电话。

　　“一大早就打电话骗钱，你他妈的缺不缺德。”

　　而电话那边没有惯常的机械女声说话，而是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声，是很好听的男声。竹宁愣了一下，觉得好像不是欺诈电话，她挠着脑袋磕磕巴巴的问：“对不起，请问哪位？”

　　“一大早你还真是精神抖擞，看来真是白担心你起不来了。看你昨晚没吃什么今早一定饿了，下楼我们吃饭去。”

　　“啊啊啊，你.......你是雍盛！？”

　　“这么吃惊，弄的好像我们第一次说话一样，起床吧，小懒猫。我在楼下慢慢等你，你慢慢收拾。别愣着，听话快起床，吃完饭我带你去个地方玩。哦，对了，带着相机。”

　　在竹宁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她蓬头垢面的瘫在床上如同一坨隔夜的烂泥，真的是很难从泥潭里变成直立行走的人形生物。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屏蔽那通电话直接再倒头睡过去时，手机收到一张图片，是一张很漂亮的私人别墅。短信的留言写道：“抱歉我贸贸然的就一大早就打扰你的美梦，可是这个地方的主人只有今天在珐华，错过今天，就不知道何时才能有第二次机会进去了。请接受我的道歉，但是我保证这次一定让你不枉此行。所以起床吧，大画家。”

　　竹宁先是被雍盛的那句话吸引，他一个全球知名的大学者都这么推崇的地方，一定是很妙的地方。正当她兴奋着的时候看见最后一句，一下子羞红了脸。啊，这家伙是会读心术吗，真是讨厌！可即便这么想着，人却乖乖从床上爬起来，真真做到了从烂泥巴变成人形生物直立行走的三秒钟变身，错了，是三秒钟的生物基因改造。

　　因为不太修边幅的个性，所以竹宁也只是快速的刷牙洗脸擦护肤品就准备出门的，可是一想到对方是雍盛，考虑到人家国家的国情，姑娘五分钟搞定了一个淡妆。等她下楼的时候就见雍盛正坐在车里看书，等她敲车窗才回过神，有些惊讶的看着竹宁。

　　竹宁有些不解的摸了摸脸：“怎么了？”

　　雍盛笑着摇头：“没事，只是以为还要在等一两个钟头才能等到你下楼的。”

　　听她话里的意思，竹宁心头泛起淡淡酸意，话音也带着她自己都没觉察的醋味：“看来雍先生经常等女性友人啊，都久等成经验了。”

　　男人哭笑摇头：“谁家要是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一个妈一个奶奶都会得出这个经验。所以，看到你二十分钟下楼，我真的很吃惊。要知道，我们家的女人们不等她们一个半小时休想踏出家门。”

　　为自己的刻薄感到羞愧，姑娘忙不迭地道着歉且快速的闪身上车。

　　而雍盛细心的帮她整理安全带，低头的时候跟竹宁凑的极近，虽是眨眼的事情，可她还是脸红了。而那时只听雍盛说：“不要道歉，我觉得让你知晓这些是我的应该做的。”

　　虽不知道他这句话的用意，竹宁的还是更加的红了。看她这样，男人心情异常愉悦的开车载着女人上路了。

　　去茶楼吃了个早餐，雍盛就带着竹宁往郊区走。竹宁原本以为跟雍盛在这么一个密闭的小空间里，她一定会紧张的坐立不安，谁想，她竟然在导航絮絮叨叨的电子语音中睡了过去。她是个对人戒心很强的人，可等到了目的地，揉着惺忪眼看着身上披着的西装外套，连自己身上还染上了对方特有的冷冽香气，竹宁自己都吓了一跳。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失常和对这个男人毫无理由的放心。

　　懊恼的抓了抓头，无意识的咬着下唇想了一会没想明白也就放弃了。她有些自暴自弃的叹着气，细心折好男人的衣服递给他：“对不起，睡着了，让你孤孤单单的开了一路车。”

　　雍盛穿好西装，闻见自己西装上两种气味混合到一起的奇妙气息，心底生出暖意，嘴角扬起，一双在阳光下带着海蓝光芒的眼睛安静而专注的注视着竹宁。他不会告诉她，看她在自己身侧放下戒备安然入睡，他有多高兴。

　　他只是温柔且慢的轻声说：“能让你在我的驾驶过程中安然入睡，是我的荣幸。”

　　这下原本因睡着而微红的脸蛋更加美丽动人。漆黑的眸子染上一层朦朦水汽，带着让人欢喜的少女的羞涩。可毕竟竹宁不是寻常爱羞少女，那种不太自在的淡淡甜蜜感也只是持续了片刻，之后她笑着拉开车门拎着相机站在车外，有些傲娇的看着依旧坐在驾驶座的英俊男子。

　　“还不带我进去看看，是准备等待晚上再来个'夜访吸血鬼'吗？！”

　　雍盛忙笑着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嘴上不忘半开玩笑道：“怎么敢让公主大人久等不侯。”

　　看着走到她身边的男人，忍不住问：“雍先生，咱们今天来的这栋房子到底什么来头？”

　　“我觉得在回答你问题前，先纠正一下称呼。不要称呼我雍先生了，剩下的你随你自己喜好叫我就好。”

　　“啊，那就叫你先生好了，挑我喜欢的叫嘛。”

　　雍盛一愣，笑骂道：“太贫了，你叫我阿盛吧。”

　　竹宁微微皱眉：“你家起名字都这么霸气。”

　　“国外这些老一辈的华侨可比大陆人更念旧更讲究。我们家曾老太爷给起的名字，查了多少书，好像还找人测了字，我弟弟叫雍茂。据说名字很好，但是叫起来很奇怪，我弟弟一点都不喜欢。”

　　“那你们家到底几个孩子？！”

　　雍盛一边领着竹宁往房子走一边说：“四个，老大是姐姐Liz，之后是我，老三是弟弟Nick，老四是妹妹Abby。”

　　竹宁其实不太了解身为西方人的雍盛并不喜欢讨论自己的隐私，而现下之所以这么详细的介绍着自己的家事完全是出于对竹宁的喜欢。

　　“好幸福，我其实挺想有个兄弟姐妹的，可惜国家不允许。”

　　“对了，你们有计划生育。没关系，可以多结交朋友。”

　　正说着俩人已经走到了门前，雍盛按了按雕花大铁门旁的门铃。这时电铃喇叭里传来苍老的声音：“请问哪位？”

　　“John，是我Bert。”

　　“大少爷，快请进。”话音刚落，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而站在他身旁的竹宁心里开始嘀咕。'少爷'，这个男人到底什么来头？

　　似是看出了女人的疑惑，在为她细心引路的时候雍盛小心解释，生怕自己说不对话，因为自己的家事引起竹宁的不自在。

　　“这栋房子是我的小叔叔家的财产，小叔叔从十六岁开始收藏艺术品，而且藏品比较冷门，所以想带你看看。他的东西很美，数量也大，我觉得你会喜欢。他这两年身体不好，不再在中国常住，今年也是因为受朋友之托要带一批藏品去美国办展，派John回来打包，但是因为John只停留一天，所以我只能匆忙带你来看这些如沧海遗珠一样的艺术品了。”

　　竹宁点头，停了小半会才问：“你们家族很大？”

　　站在她一旁的雍盛甚至觉得自己看见了她心房又开始慢慢合上了。正准备徒劳的解释些什么，就听竹宁说：“这个跟你的袖扣有一样的图案啊。”

　　顺着她的手指，看到竹宁指了指主屋黑橡木大门上的精致铜制门楣，门中间的那个硕大的标志。

　　“那是家族徽章，中西两条血脉结合之后重新组合而成的家族徽章。”

　　竹宁点点头，语气稍显敷衍的称赞道：“听起来历史悠久，体系庞大。”说完这句话后她没在多问。

　　可男人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家事可能吓着她了，可现在再后悔也不可能带她离开了，因为即便离开了也于事无补。他想了想，摘下左手袖口上的袖扣。

　　“抱歉，竹宁，唐突了。”说着弓下高大的身躯，为只到他下巴的女人领口别上袖扣。

　　看着竹宁吃惊的表情，他行了个标准的绅士鞠躬礼，紧紧的盯着竹宁的眼睛，眸里少见的有丝不易觉察的紧张。

　　“竹宁小姐，诚意邀请您作为雍盛的私人贵宾来别墅莅临指导。”

　　他说的太过郑重其事又带着俏皮感，而措辞因为太过严谨客套再搭配上男人紧绷的面部表情，竟然产生了一丝奇异的幽默感。而竹宁也确实是没有忍住，笑了起来。

　　雍盛看女人脸上那层因为社会阶级不同而生出的淡淡薄冰，因为一句笨拙的邀请而冰雪初融，当下他心里也稍稍放心了下来。

　　这时，俩人面前的橡木门缓缓打开，而门后站着一位年老的白人男子。个子不高，约莫175左右，微胖，圆圆的脸蛋有些微红。虽有着稍高的发际线，但姜黄的西装头依旧梳的一丝不苟。或许是在开门之前正在工作，他带着一双白色丝质手套，浆洗笔挺的衬衣打开了最顶端的扣子，袖子也整齐的挽着。他看见雍盛时露出最真诚的微笑，却有些克制的仅仅是打开门，笔直的站在门边一脸慈爱欢喜的注视着这个他看着长大的英俊男孩。

　　“亲爱的少爷，请原谅我的衣冠不整，刚刚还在工作，未来得及整理，还请见谅。”他还没说完，雍盛就给了他一个拥抱。John欣喜拍拍男人后背，余光中看到站在一步之遥处，微笑看着他们的竹宁，他愉悦的脸上有些歉意。“真是抱歉，让这位美丽年轻的女士站在这里看我们无聊枯燥的客套礼节，我们少爷总是这么善意又不拘小节，让您见笑了。”

　　“哪里，见到这么有风度的英国绅士是我的荣幸，而且看见您中文说的这么好，对我来说也是一件高兴的事。”

　　细心的John看到了竹宁领口带着的雍家家徽，心里大概知晓了她在雍盛心里的地位。于是瞪着他那双蓝灰色的双眼看向站在竹宁身侧的男人，用有些欣慰的语气对雍盛说：“这么美丽的姑娘能跟少爷一起来看这些一般人完全不感兴趣的东西，我才是高兴，这可是少爷第一次领人过来。您请不要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说完看雍盛朝他点了点头，John就下去忙着整理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