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dating ...
-
竹宁站在偌大的客厅中央抬头快速的扫视四周,拘谨的有些局促,房子太漂亮,可是一直盯着看她又怕显得没有礼貌,于是更加的不知道如何自处。心里幽幽的叹了口气,连脸色也暗淡了许多。体贴如雍盛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不安来自于哪里。他走到竹宁身旁,状似不经意地牵起竹宁的手就往前走。
一边走一边打趣说:“这是大艺术家太喜欢小叔叔家的地板砖,没关系,回头我让John撬一下来一块送给你。现在,咱们先去探探小叔叔的大宝藏。”
男人的语气里充满了一种带着童心的兴致勃勃,在这间偌大的西式别墅中,竹宁恍惚二人变成了小孩一般,在阳光正好时,避开大人拉着彼此,小心翼翼又满怀欢喜的去家里那些藏满各式各样好玩珍贵物件的房间里消磨着时光、留下美好的记忆。
走到一扇门前,雍盛突然停住了脚步,他转头看向竹宁,笑得温柔又狡黠。
“公主殿下,请您闭上眼睛。”
竹宁歪头看着雍盛,有趣的模仿着他的语气和表情。
“王子殿下,您是准备在开门前先披荆斩棘杀巨龙还是站在门前喊咒语。”
“我只是您忠诚的骑士,”说着他一只大手遮住了竹宁的大眼睛,温热的掌心贴近竹宁的眼皮,让她连眨眼都会脸红,连忙闭上眼睛,“所以,您忠诚的骑士现在想给公主殿下一份小小的惊喜,还望殿下成全。”
说完看竹宁闭着眼红着脸乖乖点头,雍盛心里颤了颤,撤回手打开了门。厚重的木门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发出一阵轻微声响,当门完全打开时,闭着眼的竹宁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因为这扇门的打开而产生了变化,接着她就闻到一股特殊的清香。竹宁是个嗅觉极为敏感的人,对于陌生又好闻的气味她多是比较好奇。她就这么站在那里,身子站的笔直的跟棵小白杨一样,眼睛也是乖乖闭着,只是伸长了鼻子细细的嗅。这时雍盛拉开了窗帘,大片阳光撒到竹宁身上,她这下更是惬意,连眉目都又舒展了几分。只是姿势还是不变,鼻子倒伸的更长了些。
知道她是好奇香气,雍盛走过去牵着她慢慢往屋里走去,直至站定,他往竹宁怀中塞了一个日式漆器小罐。
“闻闻。”
竹宁现在心里安定,也就不着急睁开眼睛。目不能视时,其他感官反而灵敏更多,她也乐得利用这个能力。于是闭着眼,双手轻轻抬起手里那个轻轻的小罐,细细的闻了闻。
看着她脸上荡起喜悦笑脸,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心里充满了一种温柔的满足。
“这是什么?”
“芸香草。”
听完这个名词,竹宁细细思量才说:“我知道这是哪里了,是不是有很多纸质老作品还有书?”说着已经睁开了眼睛。
雍盛说是惊喜,她也觉得一定会令自己感到惊喜,可是睁开眼才知道为何今天他迫切的想让自己这个不出家门的人过来。这房间对竹宁来说,就如同是松鼠找了松子仓库一样的激动和欣喜。
这间藏书室有一层半这么高,除了一面落地窗以外,墙的三面一面是高至天花板的书架,一面是满墙的材料柜,还有一面挂的全是画,屋子中间的宽大书桌上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玩意、小雕塑和标本。走近挂满画作的那面墙才知道,雍盛所说的小叔叔那些冷门的藏品是中国的年画。年画现在来说,因为被媒体炒得已经没过去这么冷了,可是算算时间,他小叔叔从十六岁开始收集大概也就是最少三十到四十年前就开始收集了,那样看还真算是很早收集这些冷门作品的人了。
竹宁抬头仰望着满墙不同时期不同地域风格的年画作品,心里生出了复杂的情绪。
“我很敬佩你的小叔叔。”
“怎么说?”
转身看着逆光而坐的雍盛笑了笑,看着强光影下他有些参不破的表情和笑意在阳光下发着柔和金光,耀眼太过了。或许是出于逃避或是想要破了着魔障一样的距离感。竹宁也举步上前跟他一同坐在了飘窗上。
“收藏原本就跟做研究一样,是一件孤独太过的事情。”竹宁转头看了眼温柔注视自己的雍盛笑了笑,转而专注的注视着这面挂满作品的墙壁,“如果收藏的是大热门事物,好歹从入门到中级甚至是高级阶段都一直有人在你身旁,与你一同学习交流甚至是竞争,更幸运的是你还能找到努力想要超过同时又你给指导意见的高级藏家。这一路吵吵闹闹,跟人交流跟人分享甚至是跟人炫耀,这么漫长的收藏之路从来不会觉得孤单。可是这些年画,别说这么多年前,就是现在而言收藏的人也不在多数。那个时候没有网络更难找到知音,你叔叔就在没有多少理论支持的情况下自己慢慢去摸索着怎么收集这些在当时中国完全不受重视的作品,想必非常辛苦。尤其是每每找到他心仪的精品却无人分享,更找不到人感同身受他的喜悦,想必更加难捱。孤独前行这四个字看着酷感十足,可其中艰辛又有几个人能明白。收集的辛苦并不能把人击倒,正在让人放弃,大抵上都是无法挨过无人分享喜怒哀乐的孤独。
这事情不仅是对你小叔叔,对你,对我都是一样的。你做的研究和评论国内能看到的我都读过,有些论点真的很冷门,很多地方需要你看无数的书才能挖出那零星的几个论证点,而对很多读者来说,那些冷感至极的论证读着多么枯燥无聊,他们宁可读读艺术家和情人的风流韵事也不想知道是地理因素还是画室构造影响了艺术家作品。而且,无论是做学术研究还是做艺术品,当层次达到极高时,你的周围就会变成真空地带。除了你自己,无人存活。那个时候没了分享快乐的人,也没了你可以竞争的人,大多数人还不能理解你高深的想法,彼此之间也无能沟通,所谓高处不胜寒也是这么个道理,那个时候除了学着习惯和享受独一份的孤独,别的也真做不了什么了。
你小叔叔可以不在乎外人,圈地自娱,这样其实不受伤害。可是我们不行,你我的职业都需要把作品公布于众才能完成这个完整的作品循环系统,如果无法让公众看到,那么我们的工作也失去了意义。可是艺术家们还可以做到无视外界而活在自己小世界里。可你的工作却要求你必须了解自己读者的反应,从而复查自己的立据和论证有没有问题。这么看,反倒是你把论文摆出来让人研究和琢磨,最后却被人评价为‘故作清高的掉书袋子’,故而受得伤害更大也更孤独,因为你避无可避。”
说话间竹宁带着些自嘲的看向雍盛,可还没等她把话说完,这人已经弯下高大的身子吻住了她。竹宁大睁着眼都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已经退开。当时姑娘心里翻江倒海,心底猜测这难道是因为国情不一样,这英国人在遇见理解自己的人时都是这么表达欣喜的?!如果是,她一定暴打雍盛一顿。瞬间,她脑子里已经闪过千八百种凌虐雍盛的方法,可外放的表现形式是,她呆若木鸡的坐在那里,看着跟个傻子差不多,当然,眼睛依旧瞪得大大的,只是这视线都是不对焦的。
“竹宁,盖过章你也没反对,我们现在就是男女朋友了,正式缔结男女朋友关系了。看你不反对,那就是羞涩的同意了,我们再盖个章。”
说完又亲了上去,只是这次却不是蜻蜓点水了。竹宁本意是想推开他的,可是阳光底下他贴近自己的睫毛是这么的长,带着星星点点的金色高光,就这么迷了她的心智。于是她痴痴傻傻的在颜性恋爆发的脑残时刻被雍盛亲了个彻底。
所以等雍盛终于放开她时,她才清醒过来的涨红着脸大声骂道:“雍盛你大爷的!你这是土匪啊,强买强卖啊!”
雍盛伸手摸了摸竹宁恼羞成怒的脸,在她即将再次爆发前揉了揉她的头发给她顺毛,一边还不徐不疾温温柔柔的用非常欠打的词句解释着:“就你这个性格,我没把你打晕扛回家已经是照顾你自尊心了,你看‘一棒子打晕’和‘强买强卖’,还是强买强卖温柔的多吧。”
竹宁本来是想点头的,因为她觉得他说的对,可是细细想想又觉得他说的都是些乌七八糟的歪理。
“胡说八道,我不跟你在一起,你就什么都不用苦恼了,而且我也没说要答应你啊!还有,我性格怎么了,凭什么要……”
雍盛的一个拥抱阻断了竹宁的脑回路,也切断了她应激而来的那喋喋不休的语言系统。她被雍盛拥在怀里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香气,脸颊紧贴他的胸口,听着快速而有力的心跳声,背上晒着暖暖的阳光。那一刻,她一下子不想从这个人怀里起来了,那么安心又那么温暖,她甚至能从他怀抱着自己的力道上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喜爱和珍惜,这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情。明明两个人只认识了一天半,明明他们到现在为止也只见过三次面。对于竹宁这个对感情全凭直觉的人来说,跟雍盛相处、拥抱,她并不讨厌,甚至是有些期待,这也是奇妙又少见的感觉。她想,自己是喜欢上他了。
“亲吻脸颊是我们的礼节,接吻却不是,深吻更加不是了。我也不是看见小姑娘就亲的大色魔。喜欢你是真心的,想要跟你在一起的想法太强烈了,强烈到我根本不想玩手段耍花样的制造浪漫来用漫长的时间追求你这么个讨厌别人穷追猛打的家伙。我宁可先把你握在手心里,然后用尽浑身解术来哄你疼你这个正牌女朋友。我已经不在是毛头小伙子,更加不会觉得暧昧期有多浪漫可爱,我想的是在大好时光里好好跟你在一起,彼此陪伴。好不好?”
竹宁闷在雍盛的怀里闷闷的说:“我们彼此不了解啊,而且谁说我不喜欢被人追求的。”
“我追求你一年半载的,也不见得就彼此了解。我追求你,那么只会让你看见你想看到的雍盛,借假象来达到目的,可是那个不是我。等追求到你了,我们又会花时间认识一个真是的彼此。这样看,我们还不如直接跳到这一步。至于你为什么不喜欢被人追求,不好意思,竹宁小姐,我在遥远的大洋彼岸一直在关注你这个语出惊人的中国艺术家。即便你的访谈会骗人,你的作品也不会,而且看看你这个不屑说谎的性格,直接下手才是上上策。至于你了解不了解我,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已经表明,你足够了解我了。或者说,因为这些了解,我希望跟你分享我全部的王国。”
“可是如果我们最后了解完发现彼此不合适,我们……”
“别担心,即使那样,我们也会是彼此最忠诚的朋友。不是因为不够爱彼此才能朋友,而是因为我们彼此有足够的专业度和对艺术纯粹的感情。”
对于感情经验并不怎么丰富,对人类爱情故事也并不怎么感兴趣的竹宁来说,一段男女感情,从建立到结束真正需要面对的是什么她其实都不是多么清楚,而且也并不感兴趣。她当然没有自以为是的认为他们对彼此的好感和喜欢可以战胜一切,但是她也并没有预料到爱情这个甜蜜又痛苦的东西并没有她想的这么简单。在一段感情里,如火焰迸发的喜欢,最终并不足以维系彼此之间的关系。因为活在人世间的我们,需要面对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也是在多年后的现在,竹宁才想明白一件事。
陷入热恋可能只需要彼此间一个充满幻空间的眼神,但是爱一个人呢,我们或许需要花费毕生的修养与包容力,才能守得住这份看似坚固实则脆弱易碎的感情。更多的人,手中那寥落或是深厚的修为都来不及献祭,就已经先被“爱情”这个动词变成了过去式,迅速且粗鲁的措手不及却又让人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