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吻》犁田的蜗牛

14、钗头凤

　　在街上碰到小李警官，让赵雨朦心里多了个心眼：管他是在干什么？他是警察我得提防他。

　　心眼一多，心理作用跟着就出来了。她总怀疑有一双眼睛潜藏在暗处监视自己，这让她变得机警起来。夜班下班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她常常猛地回头查看身后，或者突然转身回走一段距离，以确认身后到底有没有人跟着自己？

　　这样的思想包袱让她感觉身心好累。

　　唉，不想那么多了，今天去书店看书吧，放松放松下。轮休那天赵雨朦是这样打算的。

　　每当紧张、郁闷时，她发觉调剂自己的最好方式就是看书：看着看着，那种紧张、郁闷都会在不知不觉中被书本里的东西给取代。

　　一进新华书店轻车熟路直奔四楼。她看的书范围比较窄，都是一些文学、诗词类。经过三楼“科学养殖”那一层时，她把头一低，急急而过，以避免自己看到“科学养殖”那四个字，受到刺激。

　　在“唐诗宋词”书架前，她挑了一本《宋词宋韵》。唐诗宋词中作者的心境和感受，虽然随时光飘过几百上千年，可用心细细去体会，仍然能很强烈地感受得到。赵雨朦特别喜欢这种跨越千年的共鸣。

　　两首《钗头凤》，深深地打动了了她。

　　钗头凤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这首是南宋大诗人陆游写的，赵雨朦的姥姥对陆游的诗词非常喜欢，耳濡目染，她也能背下陆游的好多诗词。

　　钗头凤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

　　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这第二首《钗头凤》，赵雨朦很喜欢，读了几遍把它强行背了下来。从简介里，她知道这是陆游的前妻唐婉所写。

　　这个唐婉，好有才气啊，可为什么我从来没从姥姥那听说过她呢？她觉得很奇怪。

　　在文风鼎盛的宋朝，唐婉只能算是有些才情的才女，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有点小资情调的家庭主妇。唐婉红颜薄命，诗作又不多，没听说过她，也不稀奇。

　　看完这两首词的写作背景，赵雨朦被感动得一塌糊涂，鼻子一酸眼泪都差点流下来。

　　陆游和唐婉是表兄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青葱岁月纯洁无暇；青春年华互生爱慕。

　　陆家以一只精美无比的家传凤钗作信物，订下了这门亲上加亲的姻事。一夜洞房花烛，陆游、唐婉鱼水欢谐、情爱弥深，沉醉于两人世界。

　　陆游的妈妈一心盼望儿子金榜题名光耀门庭。目睹这一切，大为不满，几次以姑姑兼婆婆的身份对唐婉大加训斥，责令她以丈夫的科举前途为重，淡薄儿女之情。但陆、唐二人依然情意缠绵，把科举、功名都抛于九霄云外。

　　陆母因之认为唐婉是陆家的扫帚星，会耽误儿子前程，逼着陆游休掉唐婉。

　　母命难违，陆游只得答应把唐婉暂时送归娘家，并写下“待我三年”的信札想亲手交到爱妻手里安慰她：三年后录得功名，再迎她回家。

　　陆妈妈也略有文才，把儿子信札里“待我三年”的那个“三”字，稍稍一改，就成了“待我百年”，然后不动声色交到儿媳手里。

　　这手札就是陆游“钗头凤”里的所说的“锦书”，之所以“难托”，是因为被陆妈妈略施文采动了手脚。

　　高，实在是高。陆妈妈只管理一个小康之家真的有点屈才：没说要休掉你，相信爱情天长地久的话，一百年后再说吧。

　　一百年？别说在兵荒马乱的古代，就是在科技发达、医疗水平如此了得的现在，活到一百岁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好死赖活的到了那把年纪，“想说爱你”“却是不容易的事”。牙齿没了，再感人的话，也会因为漏风而含糊不清，听着都不对味。

　　唐婉拿着这绝情的信札悲痛欲绝，在这种情况下由家人作主，她嫁给了同郡士人——皇家后裔赵士程。

　　蒙在鼓里的陆游，参加了大宋朝的公务员考试，却没收到录用通知书。情绪低落地回到家乡。物是人非，睹物思人，心中倍感凄凉，成天优哉游哉以排解心中的苦闷。

　　谁想造化弄人？一日，陆游在沈园竟然偶遇阔别数年的前妻唐婉。

　　那一刹，两人的目光胶着，不知是梦是真、是情是怨、是思是怜？

　　那一刻，陆游埋在内心的旧日情思喷涌而出，可四目相对，千般心事、万般情怀，却不知从何说起？

　　唐婉此次是同现在的夫君同游，一瞥之后走远了，只留下了陆游在花丛中怔怔发呆。

　　陆游的心，碎了！碎了一地的那种。

　　昨日情梦今日痴怨尽绕心头，陆游提笔在沈园粉壁上题了一阙“钗头凤”。

　　事后，唐婉看到墙上陆游留下的那首《钗头凤》，才知道自己错怪了他，心潮起伏难平，提笔和下那首《钗头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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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慨、无尽的感慨，在赵雨朦心头萦绕着。被陆游和唐婉感人的爱情故事感染，现实生活里因被警察关注所引起的心神不宁，此一刻竟然暂时地被抛开了。

　　起初，赵雨朦只是被唐婉的才气所打动，看完情景介绍后，她对唐婉有了深深的同情。

　　对于陆妈妈，她十分憎恶没点好感：这个陆妈妈，太势利、太不近人情了！和那个棒打鸳鸯的法海和尚没有区别！
　　至于陆游，如果赵雨朦不知道这段往事，对他的印象是很好的。小时候听姥姥吟读陆游的诗词多了，她自然对陆游是好感多多。可这段故事改变了她的看法，陆游在她心目中的形象软了下去，比不得以前那般高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