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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环境难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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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翰诚负气而走,赵雨朦也没了晨练的心情,在公园里溜达了一小圈就出来了。
晨练完回宿舍,有两条路可走,一条从那家被盗的商场经过,还有一条要绕道。被大黑扑咬让赵雨朦心里有了很大的阴影,宁愿绕道多走几分钟,她也不愿从那家商场前面经过。
这条绕道回宿舍的路,中间要经过省肿瘤医院,医院前面的人行道有一段很宽,经常有人在此席地乞讨。
在一个乞讨地摊前,赵雨朦蹲了下去,隐秘地回头观察刚才走过的路。
观察了好一会,她确信身后并没人跟踪自己。
十几分钟前,一个人慌慌张张地从她身边跑过,听到“抓小偷!”的呼叫声,她抢上一步用那把汉剑一扫小偷的膝盖弯,把他扫到在地。没一会就围上来好多人,她制止住路人对小偷的拳打脚踢正准备离开,在人群里,她发觉了小李警官。
你跟踪我?她冷冷地问。
小李警官答非所问:这个惯偷对侦破案件有很大的价值。说完就带着那个小偷走了。
她怀疑小李警官的话,走到这,就在乞讨摊前蹲下来趁机观察。
也许,他真的是在找小偷调查情况,不是在跟踪我。见一切正常,赵雨朦就有些相信小李警官的话了,站起来就走,走了几步,她又停了下来。
……
第一次经过肿瘤医院,赵雨朦很同情这些席地的乞讨者。
每个乞讨者面前都有乞讨招牌,把自己悲催的命运写在上面。那些悲催的故事让她心里泛起强烈的同情心,只要身上有零钱,她都会在他们面前放上一些。
这些人是骗子,不值得同情。后来有人这样告诉她。
起初,她并不相信,路过的次数一多,慢慢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乞讨者就是那么几个熟面孔,乞讨招牌上写得很悲催,可他们的神色却是很淡定。
利用人们的同情心也是一种欺骗。赵雨朦懂了。那以后,她和大多数的路人一样对这些乞讨者熟视无睹,从他们面前匆匆而过。
可这次却不一样,是两张从来没见过的新面孔:一个小女孩和一个中年妇女。
小女孩脸上没有她这个年龄段应有的天真和无忧无虑。她不时抬起头来,木然地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眼睛里流露出的眼神难以言说:空洞、无助,透着一股子怯意。
再次走到她们面前,赵雨朦认真看了摆在地上的乞讨招牌,知道了大意:小女孩的爸爸得了癌症,在省城治疗了一个多月,没钱了——连伙食费都没了,举目无亲的母女俩万不得已在此乞讨。
小女孩的妈妈一脸憔悴,眼睛失神,木然地看着地上发呆,好像感觉不到面前站了一个人。
赵雨朦搜遍全身都没搜出一分钱,太极服不适合带钱包。
小女孩歪着头看着赵雨朦,不知道这个漂亮的姐姐为什么又回来了?
赵雨朦蹲下来,对着小女孩友好地笑了笑。
小女孩见状,头一低往妈妈身上一靠。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一下子打动了赵雨朦:小时候,她也喜欢依偎在姥姥的怀里、身边。
小女孩眼睛很漂亮:眼眶大大的、眼珠黑黑的、眼底带些瓦蓝。仅仅看一眼,赵雨朦就喜欢上了这双眼睛。刚才蹲在她们的乞讨摊位前,她只注意观察小李警官是否在跟踪自己,并没注意到这个近在咫尺的小女孩。
可这双大大的、黑黑的眼珠子里,没有一丝灿烂流露出来,赵雨朦心里隐隐一痛,对着小女孩又笑了笑。
小女孩不知道面前这个漂亮的姐姐为什么老对着自己笑?为什么老不掏钱出来?
“大姐,这是真的吗?”赵雨朦问道。
如果光靠自己的感觉,她觉得这一定是真的,小女孩那个神情不可能装得出来。可听多了、看多了把乞讨当成职业的事,她又有点拿不准。
女孩妈妈微微抬起头,没有回答,只是勉强挤出一丝笑,苦苦的。
这苦苦的笑也不是装出来的,她被触动,在心里骂自己:真混!人家都这么不幸了,我还问这个。
“大姐,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她尴尬不已,说道:“大姐,你等一等,我马上就来。”
急急赶回宿舍换下太极服,简单洗漱完毕,她拿起钱包就走。
“大姐。”赵雨朦重新回到那对母女面前,蹲了下来,善意地笑笑。
小女孩非常诧异地看着她。
女孩妈妈也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用一种茫然的、不可相信的眼光看着赵雨朦。因为,从来没有人第二次、第三次地出现在她的乞讨摊前,对她善意地笑。
“大姐,我就这么多钱了,你别嫌弃。”赵雨朦掏出皮夹,把里面的一张百元大钞和七七八八的零钱全都拿了出来,一张一张地捋好,准备放进地上那个装钱的碗里。
碗里有很多的零钱,乱七八糟的,碗的边上也有一些零钱。
赵雨朦知道这是好心的路人随手丢下来的。她把那些零钱全都到了出来,把手里那一摞整理好的钱放进去后,又一张一张地清理起那些零零碎碎的零钱来。
小女孩见状也伸出了一双小手,拿着几张毛票整理起来,动作虽拙笨,可样子很认真。
看着那双粉嫩的小手,赵雨朦忍不住抚摸了一下。
小女孩稍稍一触,没有抽回自己的小手,看着赵雨朦,很稚气地笑了,有点羞涩。
赵雨朦的举动深深感动了女孩的妈妈:几天的乞讨经历告诉她,虽然有同情心的路人不少,可很少有人能这么尊重乞讨者。
“妈妈,今天好多钱,快拿去给爸爸治病。”小女孩捧着那个碗说道。童言无忌,童言也无知,这点钱哪里够治癌症?能让陪护的她俩吃得有营养些,就不错了。
妈妈闻言,把头一低……虽然,她极力忍着不哭出声来,可赵雨朦还是从她微微抖动着的肩膀看出来了。
“妈妈,别哭。”小女孩误会了妈妈,用小手抚摸着妈妈低下去的头,说:“刚才,姐姐不是要我们的钱,她是帮我们把钱摆得好看点。”
小女孩的话让赵雨朦心酸不已,问道:“小妹妹,妈妈为什么哭?”
“姐姐……”小女孩小嘴一瘪,大大的眼眶里一下子就盈满了泪水:“爸爸要死了,妈妈伤心就哭了。姐姐,我我、也要哭了。”
妈妈一把将小女孩抱在胸前,埋头哭着,双肩抖动得更厉害了。
赵雨朦不知道该怎么去劝她?
哭了好一会,妈妈放开小女孩,埋头说了句:“快谢谢姐姐,姐姐是个好人。”
“谢谢姐姐。”小女孩睁着那对大眼睛,脸颊上还挂着泪珠。
“不用谢。”
小女孩很认真、很稚气地说:“姐姐,妈妈说你是好人,我也觉得你是好人。”
听着这童声,看着小女孩那不太干净的脸庞,赵雨朦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伸出手来抚摸了下小女孩。
以前碰到这事,赵雨朦把钱放到乞讨者的碗里后就会走,不会和乞讨者说什么。
这次,她没有这样。这对母女的境遇深深地触动了她,她想尽自己的可能,安慰这个神色木讷、遭遇可怜的妈妈。
在随后的交谈中,妈妈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小女孩一家住在远离省城的乡下,本来家里还不错,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两个小孩子听话、一家子其乐融融。可这一切都在几年前被改变——小女孩的爸爸被检测出了癌症。
村里接连不断地检测出癌症病例,让村民们怀疑与离村子几里外的一处矾矿冶炼厂有关。于是,村民们奋起抗争,上告、堵厂门,要求停产、要求赔偿……
矾矿是县里的税收大户,主管部门有意无意地偏袒,一番较量后,矾矿不承认癌症的多发与冶炼厂有必然的联想,最终以“出于人道主义”的说法,给了每个癌症病人大几万块钱了事。
村民们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好妥协,矾矿在经过有限的改造后照样生产。
大几万块钱虽然不算少,可对于治疗癌症来说,却是不经用。一年多时间就花完了,家里还欠下了一些债务。
现在,钱花完了人也保不住了,以后还不知道小女孩他们这一代会不会受到影响?妈妈伤心不已、忧心不已。
大山里走出来的赵雨朦听完这些讲叙,心里波澜起伏。
……
第二天,赵雨朦找同事借了几百元钱,想尽力帮助它们,可妈妈死活不要。没办法,她就到附近的小饭馆给她们两母女带了最好的盒饭过来。
第三天起,她再也没看到这对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