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你想要什么? ...
-
放完最后一朵烟花，元熙走向密室。
胡叔一直在暗中冷观，元熙一动，他便动了。可惜才踏出半步，耳朵就给人揪住，王妈低声骂：“你个老糊涂蛋，三番四次坏两口子的好事，当真是脑子坏掉了！大过年的还不给我回屋躺着去呢！”
阿宽阿高大点其头，一人一边，把个胡叔挟走了。
元熙终于登堂入室，窗外静极了，屋子里也静极了，元熙才上床，明叶忽然一动，元熙反射性捂脸，结果并没有拳头揍到脸上，明叶手握着一团空气，豪气万：“干！不干是乌龟！”还发出“哈哈哈”一串大笑，眼皮却是闭得不动如山，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呼……做梦都比别人动静大一点，睡相也糟糕至极，四仰八叉，被子踢在一边，元熙轻轻把被子替她搭上，四下悄然，只有他和她的呼吸，夜明珠放在床头，一团光笼着她，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出清晰的影子。
多么好的机会。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洒一点子鸡血在床上，然后告诉她出事了孩子没了，以土匪婆的智商，要投胎八百次才悟得过来。她会乖乖接受这个事实，就好像接受有孩子这件事情一样。啊，多么好的机会，杨玄清早就做好准备，随时都候着入宫。
可这声音好轻，轻得像是隔着十万里地似的，只隐隐响在耳边，传不到心里去。心被大团大团的羽毛埋住了，又蓬松，又柔软，每一下呼吸都带着软绵绵的香气。
睡得真香，睫毛真长。
当他发现自己在数她的睫毛时，笑了，然后一放手，头倒在枕头上就睡了过去。洁白羽毛漫天飞舞，在明珠的光芒中轻盈如梦。
第二天明叶先醒，王妈悄没声息地伺候明叶梳洗，眉开眼笑悄悄向明叶汇报：“昨儿个累着了，让姑爷多睡会儿吧。”出门时，明叶只见庭院地上一片鲜红，还以为又是京城的什么风俗，再细看却是烟花爆竹的红纸屑，王妈便又笑吟吟解释：“都是姑爷放了，放了一夜呢，我看别的宫里都没有，定是姑爷给你放的！还是大当家眼光好，这姑爷不单长得俊俏，还能疼人，哎呀，再过几个月孩子就是要出来了，到时候一家三口回门，哎哎哎，真好，天也好，日子也好，我得赶紧去给小宝贝赶衣裳去……”王妈心满意足转走了。
难怪了，她一晚上都梦见在山上喝酒……明叶挠挠头，昨晚的果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喝出了宿醉的感觉，脑袋有点昏沉。
纸屑在庭中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软软地往下陷，整只靴子都埋进去，烟火的味道辛辣凛冽，底下的积雪更加松软，明叶忽然觉得脑袋好多了。
元熙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明叶在红殷殷的纸屑中打滚，无比欢腾，像只小狗。清澈的笑声遍布在寂静的宫廷，仿佛连掉光了叶子的银杏树梢都挂满了。
王妈急得在边上叫，喊人来拉。明叶武功虽然不在了，但身手远比普通人灵活，谁也捉不到她，闹得更欢，忽然一只雪球砸过来，正中左肩，她望过去，就看到元熙笑嘻嘻站在檐下，手里往阶前掏雪，正在团第二只。
“哈哈，来得好！”
王妈拉了这个，又拦那个，阿高阿宽一加入，场面就更乱了，冲胡叔喊：“还愣着干什么？也不劝劝！”胡叔袖手旁观，一脸的高深莫测：“无妨。众目睽睽，他干不出什么事。”王妈觉得他脑子真的坏掉了。
最后还是合琼宫来人，奉贵妃的话让两人快快去乾正殿。
大年初一，按规矩得给皇帝请安拜年，元熙是为这个才勉力早起的，一混就混忘了。两人一面答应着，一面起身收手，然后猛地把偷藏在手里雪球向对方砸过去。
两枚雪球流星般相遇，迸出无数道碎雪，像烟花，像流星。
“好兄弟！”明叶搂着元熙的肩，一如既往得踮着点脚尖才搭得上。
“好兄弟”可以形容一切。一切让她高兴开心的人。元熙搂回去，手底下的肩那么窄，那么小，到底是怎么样发出这豪情万丈的？她的笑容灿烂，眉眼五官，鲜明，湿润，饱满，像是有一只手抹去眼上与心上的积尘，元熙眼清亮，心清亮，天地都晴朗。
骗局和谎言忽然变得好远，好稀薄，微不足道。
骗了人，直接道歉认错就好，他还是她的好兄弟。
不过，不是今天，不是现在。
现在，天气太好了，日子太好了，心情太好了，一切都太好了。笑意简直是生在了嘴角，糖一样化不开，“呐，还有什么想要的？”
明叶歪头：“想要的都给我？”
“嗯。”
只要你高兴。
只要你笑得这样没心没肺，可以在雪堆里滚来滚去。
像只小狗。
元熙忽然好想好想养只哈巴儿，雪白雪白的，两只眼睛全然温润，漆黑发亮，看见他时会撒欢冲过来。
“好。”明叶回头,扬声，“胡叔，开单子！”
那张单子元熙后来看过，和他同看是景华殿掌殿太监，太监道：“不好，娘娘这是要把景华殿搬空。”
元熙只见单子上连枕头都没有放过，不由得笑出声。
初三日后，宫中的大庆暂告一段落，但年还没过完呢，要到正月十五之后，上朝的才上朝，做生意的才做生意，念书的才念书，正月十五之前，是尽情狂欢的日子。
元熙带着明叶出没在各处精致淘气之地，明叶这个乡下人最喜欢新鲜，看到没见过的稀奇玩意儿，一个“哇”字要倒吸一口气说出，两只眼睛睁得圆滚滚，黑亮黑亮。每每见到，元熙就觉得心里非常之痒，又挠不到，那滋味真是难以言传。
要论新鲜稀奇，西市里最多。胡人们带着家乡的奇珍，不远万里来到天子脚下，一样样一件件都带着新奇的、神秘的传说，鲛人泪结成的珠子，仙女用发丝绣的手帕，在月圆之夜可以许愿的神灯……管它是真是假呢？反正明叶的表情随着老板的讲述变幻不定，无比投入——当然了，并没有影响杀价的功夫。
快到上元节了，除了路边的店铺，街面上也有许多小贩摆出了小摊子卖些小玩意儿，各式花灯、竹根子挖的砚台、泥人儿什么的，最讨孩子喜欢，一个摊子前往往围着好几个孩子。
明叶忽然站住脚。
“看什么？”元熙问。明二当家买东西的标准一般是不求最值钱只求更值钱，简点来说就是买贵的。
“没什么。”果然，明叶摇摇头就走了。
但她到底是存了点心事的，因为后面几天，居然不跟元熙一起出门了。
元熙也没空细究，因为他也存了点心事。
“王爷，赏我们五百两怎么样？”今天一早，阿宽阿高来找他。
话说阿宽阿高虽然不记差点被阉之仇了，但主动来找他还是头一回，而且呢，这么理直气壮讨赏的人元熙也是难得见到，抱起手臂，睥睨他俩：“哦，我为什么要赏？”
“因为你还不知道,老大的生辰是正月十三，马上就要到了。”阿宽阿高把腰杆挺得更直些，心里却有一些发虚，这个发财的法子是王妈教给他们的，王妈不会耍他们吧？
元熙的动作顿时停住，开始摸下巴，停了一会儿，招招手让两人近些儿，“你们老大平时在山上怎么过生辰的？”
最后阿高阿宽各得了一千两。
然后开始紧锣密鼓在昭王府布置起来。
明叶那边黄昏就出宫，半夜才回来，行迹十分可疑，不知道在忙什么。傅醒荪受元熙之托暗中跟随保护，最讨厌人多的傅醒荪披着黑斗篷，帽子盖到只露一截下巴，还是被认了出来，女孩子们低低的惊呼四起，团团把他围住，再抬眼，前面已经没有了明叶的人影，一辆马车驶过，灯笼上绘着杜家的族徽。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你想要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