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妃》一两越时鱼

26、人生第一次被抢

　　这是明叶第一次见到杜若素，被她的容光所摄，目瞪口呆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后来，明叶每次见到若素时，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一个人，怎么可以好看到这种程度！
　　再后来，明叶才知道，作为专门出产皇后的杜家，娶家主夫人只有一条标准，那就是不求最美，最求更美！事实证明杜家历代以来的努力是有效的，若素，美到让人辞穷。
　　若素早就看惯了人们目瞪口呆的样子，浅浅一笑，替两人的酒杯满上，元熙的视线在酒杯上顿了一下，“你从前不喝酒的……”
　　若素一笑，“因为有人出征回来不找我，成亲也不找我……喝不成喜酒，我只好一个人来喝闷酒。”
　　元熙的脸涨成猪肝色，若素伸手一个手指，在他脑门上轻轻一戳：“傻小熙，开玩笑的，别当真。”
　　元熙的头低得更低：“若素，对不起。”
　　“你一天不嫁进东宫，我就一天不娶妃。”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答应过她。已经忘了是何时何地，但永远记得自己信誓旦旦的心情，以及她哭红了的眼睛。
　　“傻小熙……”若素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们的命运从来不是由自己掌握的啊……”
　　“美人，你成亲了吗？”突兀的声音插进来，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明叶，顺手捞起酒杯问。
　　“尚未……”
　　“那太好了！”明叶一脸兴奋，“我家大哥叫风晚舟，今年二十六岁，年纪虽然大了点，那是他一直眼高于顶的缘故，不过像美人这样的——”
　　“咳咳咳——”元熙开始是咳嗽，后来干脆一把捂住明叶的嘴。明叶刚喝了酒，唇上还有点湿意，嘴唇像是沾了露珠的花瓣一样柔软，让元熙被什么东西咬着什么似的缩回了手。
　　“多谢王妃的好意，我……”若素顿了一下，“我已经有未婚夫婿了。”
　　“谁？”明叶转即明白过来，“啊，对了，是太子……”果然世上最好的东西就是要留给未来皇帝的啊，不过，“你们比王爷都大，怎么还不成亲呢？”
　　若素笑了，笑得很苦涩，很无奈。
　　这样的美人发起愁来，真让人恨不能为她赴汤蹈火，明叶还想问问美人有什么难处，元熙扔下一声“若素我明天去找你”，然后把明叶拖了出来。
　　“还用问吗？用膝盖想也知道，是那个白痴太子不肯娶！”元熙气呼呼。
　　明叶忽然明白了，“你讨厌太子，就因为这个？”
　　“不然呢？！”
　　胡叔认为是皇位，并且认为元熙存了能抵半间国库的宝贝，是为了有朝一日招兵买马。
　　明叶当时想象了一下元熙躺在步辇里被千军万马簇拥着吃葡萄的样子，爆笑出来。

　　胡叔有了更新的担心事，这种担心在阿宽阿高带回明叶接受诸将挑战的消息时到达顶点。
　　“本来就没有胡子，现在头发好像也开始掉了……”王妈担忧地叹息。
　　明叶倒没事人似的，天天去兵部蹲守，皇帝对她的勤勉大加赞赏，甚至说出了“看来朕的大晏又要诞生一代名将了”之类的话。
　　明叶对兵法啊打仗啊确实有点兴趣，但她在兵部更多的时间还是去蹲守库房，看沐司徒的进度如何。
　　她盯得太紧，沐司徒不好做手脚，遂向元熙求救。
　　这天，明叶回来还没有换下官服，元熙就在暗室内敲响了门：“明大人，有空吗？”
　　明叶探出头来：“干嘛？”
　　“有个好玩的地方，要不要去？”
　　“哪儿？”
　　“这么嘛，你来京城这么久，我也没带你好好逛逛……要不要玩两把？”
　　后面的话他说得很慢，然后就看到明叶的眼睛亮了起来。
　　明叶的眼睛本来就比一般人要亮一点，这样亮起来的样子，简直像是瞳孔深处反射出亿万道光。
　　像是被光照亮了一样，元熙抿嘴一笑——真好哄啊。

　　明叶自己其实出来逛过，但京城底下有无数的暗流，没有地头蛇的带领，永远不可能找到真正好玩的地方。
　　天上居，听起来像是个喝茶或者论道的地方，门面上也是摆着些玉器字画，进去之后却是别有洞天，京城最大的地下赌场就在这里了。
　　嗜赌到让风晚舟临行前再三叮咛，怎么着也是个中老手吧？元熙抱着这样想法把明叶带进了老手圈里，结果不到半个时辰，终于忍无可忍把她拖了出来：“你会不会玩？！”
　　“你什么意思？我怎么不会玩了？我去，世上还有不会玩的人吗？！”
　　正在兴头上被拖出来的明叶怒气冲冲。
　　元熙错了，大错特错了，风晚舟之所以不让明叶去赌，不是因为她会赌，而是因为她的技术太烂了！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明叶完全输不怕，一千两银子，眼也不眨一下就推了出去，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她笃定地认为“反正会赢回来的”！
　　“我说，你辛辛苦苦抢来的钱，这么输了不心疼吗？”
　　“我抢钱就是为了能痛痛快快玩啊，不然抢什么钱？”明叶握拳，“而且总能赢回来的！”
　　元熙听到这话就头疼，把她带去最外间的桌子上推牌九。
　　明叶完全不讲究，不管是一千两一局还是一两一局，都照样开心，痛痛快快把两个人的钱袋输了个精光。
　　出来时大约在寅时，黎明之前最后的长夜，天是黑透透的，明叶提着赌场送的纸灯笼，快入冬了，风又大又冷，纸灯笼忽时忽暗，周围也一明一暗。
　　“啊，这时候来壶热酒就好了……”
　　“托你的福，我们已经输得一个铜板都没有了。”
　　两个人在黑暗里走着，明叶忽然回过头。
　　漆黑的长街，几条人影鬼鬼祟祟若隐若现。
　　“有人跟踪我们。”明叶道。
　　“不稀奇，输这么多还这么开心，对正常人来说，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兜里的钱实在太多了，输掉一点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他们想打劫我？”
　　明叶第一次当肥羊，感觉十分奇妙。后面有寒光一闪，是亮兵刃了。深秋初冬的寒风吹在身上很冷，血却因此滚烫。
　　“你先走。”明叶把灯笼交到元熙手里。
　　元熙也不想因为离案发现场太近而被溅一身血，接过灯笼，交代一声：“出手别太重啊，出血案就不好了，随随便便打个半残吧。”
　　明叶朝他一笑。
　　发丝飘飞拂过面颊，灯影明灭，面容模糊不清，只有眸子亮如晨星。
　　元熙走出很远，心里面还有异样的感觉，这个笑容……像是粘在他眼皮上似的甩不掉。
　　走到自认为足够远的地方，他站住脚。
　　“再走。”明叶的声音传来，“走远点，别回头。”
　　所以土匪婆还是要大开杀戒是吗？！元熙皱着眉毛回头，灯笼只能照见周身三尺，浓重的黑暗里传来肉博声，夹杂着“把钱拿出来”的喝骂，唯独没有她经常制造出来的惨叫声，也没有人鸢满天飞的熟悉景象。
　　元熙提着灯笼走近，渐近，渐亮，光线照出他不敢置信的一幕。
　　就算太阳打西边出来他也不会这样震惊。
　　光芒一闪即逝，照出了人群里委顿在地的人影，寒光在黑暗里划过，直接斩下。
　　接下来的事情，元熙记忆非常的模糊，当意识恢复的时候，他已经拉着明叶在漆黑的长街的飞奔。
　　明叶手里提着把刀，是在最后一刹那从劫匪手里夺过来的，是不是制造过伤口根本无从计较。他握着的手腕温热腻滑，不知道是她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点……”
　　明叶喘息，即使是在黑暗中眸子仍然闪闪发光，“再来一点就好了……”
　　“你发什么疯？！想死吗？！”
　　元熙一面狂奔一面狂骂，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后面的人紧追不舍，元熙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很快上气不接下气，“我……我需要一会会儿放信号……”
　　明叶不知道有没有听清，并没有答话，却在经过一条小巷子时，一脚把元熙踹了进去，自己继续朝前跑去。失去扶持，差点踉跄一下摔倒，腿上剧痛。但没关系，痛和冷，本来就是让人冷静激奋的东西。
　　卟……啪。
　　大片的亮光在背后炸起，明叶回头看到了一朵璀璨的烟花升起在漆黑的夜空，几乎可以照亮整个平京城，来时路一时雪亮，劫匪们已经追到了近前。
　　明叶干脆不跑了，转过身来，握紧了手里的刀。
　　原来没武功的人打架，是这种感觉啊。
　　烟花乍开即谢，亮光消逝，刀刃的反光黯淡，黑暗吞没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