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妃》一两越时鱼

17、藏书楼

　　第二天，明叶出宫打猎。
　　京郊不知哪座山头遭了殃，飞禽走兽悉数被送进了御膳房。
　　贵妃因被元熙伤透了心，都没功夫追究明叶擅自出宫，元熙在藏宝室没找到明叶，想了想，来到御膳房。
　　“……拍什么打？按什么摩？筋脉全都震断了，包管吃起来一丝渣都没有。对，赶紧腌上，多多的放辣子。”
　　御膳房里到底是肉山血海，不论活着时有多凶狠的豹子，此刻都和温顺的鹿们一起堆着，明叶的袖口、衣摆、靴尖上都是血迹，可笑起来的眸子里却是晴光朗朗，仿佛自血池中绽放的白色花朵，束腰的猎装把她的腰显得格外纤细，肩腿远比一般姑娘家更为笔直，随时都能爆发出无穷的力量。
　　这才是正常的土匪婆啊……
　　“喂，除了打猎和烤肉，还有更好玩的事哦。”
　　没骨头似的靠在门框上，颀长的身段在极尽懒散也极尽优雅，大概只有昭王爷才做得到，他拿扇子掩着鼻子，抵挡里面的血腥味，“想试试吗？”
　　“哼，滚回你母妃怀里喝奶去吧！”明叶挥舞着半只鹿腿，一点儿也没有好脸色，她不计前嫌想收了他，他居然不识抬举，明叶想想就来气。
　　一旁的阿高阿宽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家老大，老大什么时候这么记仇过？
　　“哎呀，没兴趣就算了，本来还以为你能攻破那座藏宝楼呢……”元熙也没多说，懒洋洋回身就走了，一面走，扇子底下却在轻数，一，二，三……
　　“藏宝楼？”
　　明叶的声音不出所料地蹿出了门框，满是跃跃欲试，“在哪儿？”

　　藏宝楼在傅家，原本不叫藏宝楼，它只是一座藏书楼。但自从傅传红改建之后，它就换了这个新名字。
　　傅家的风头仅次于历代传出皇后的杜家，但和杜家百多年的传承不同，傅家是新近二十年才崛起的，确切地说，是在二十年前夺嫡那一战中，由不败战神傅传红一手缔造的。
　　皇帝打败了自己的兄长登基后，傅家成为权贵门阀中的后起之秀，傅传红却辞去了大司马之职，躲进了藏书楼。
　　藏书楼里已经没有一本书了，只有无数的机关，还有，傅传红纵横沙场得来的无数宝藏。
　　明叶听得口水哗哗淌，意思是马上就杀将过去，被胡叔拦住：“傅传红素有战神之誉，他的地盘岂是想闯就闯的？二当家的千万不要惹祸上身，还是册封大事要紧。”
　　“哎哎，什么叫闯？那是傅家，我外家，好吗？”元熙抱起手臂瞪起眼睛，“你家二当家有什么不能见人的？还是说，只是不能见我五舅？”
　　“奴才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胡叔立刻换了副腔调，并退开了一步。
　　阿宽阿高忍不住再一次诧异地对视，胡叔这是怎么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两兄弟嗅出了空气的改变，可那废柴王爷依然是一付娘娘腔的样子啊，有什么不同吗？

　　探宝行动定在了第二天。
　　傅家人丁兴旺，傅老太君膝下有五个儿子，除了傅传红未娶，其它的儿子都给她添了好几位孙子孙女，所以傅家的家宴非常热闹。明叶问起传奇战神，傅醒荪道：“今天是故友的祭日，五叔去西郊了。”
　　傅传红的故友，是二十年前夺嫡一役牺牲的战友们，每年今日他都会去上坟。换句话说，这是元熙特意挑选的日期。
　　饭后，女眷们在花厅喝茶看戏，元熙出来透气，傅醒荪跟了出来，元熙慎重地看了看他左右，“小婵儿不在吧？”
　　“昭王妃驾到，未来的侧妃当然应该避避风头。”傅醒荪淡淡地道，“现在应该被关在屋子里吧。”
　　不提“侧妃”两个字还好，一提这两个字，元熙就觉得刚吃下去的午饭有点克化不动。
　　“你把带来想做什么？她为什么会问起五叔？”
　　“嗯……”元熙的眼睛四下里乱晃，“咦，那边的亭子是不是修过了？不是以前的青黛瓦了！”
　　“上个月练箭，被我轰掉了顶。”傅醒荪答完，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别怪我没提醒你，楼里的机关是不认人的。连我都没有上去过。”
　　“不用担心，你不能上去，不代表别人不能上去。”元熙微笑，“毕竟你和褚青崖联手也不是人家对手啊。”
　　傅醒荪本来就苍白脸色，好像又苍白了几分，“我只是想提醒你，如果人真的死在藏书楼，傅家脱不了干系。”
　　“相信我，再厉害的机关也要不了土匪婆的命。”元熙悠悠望着后院方向，在那儿，一幢小楼遗世独立，“不过等到五舅回来，发现有人毁了他的宝贝机关，一怒之下会不会把人往死里揍，而刚破完机关的土匪婆能不能挨得住，就不是我能说了算了。”
　　“毕竟夫妻一场，你真有这么狠心？”
　　“夫妻……”元熙凄凉地笑了一下，喃喃，“你见过二话不说掏枪就捅的夫妻吗？我要不是运气好，今天的见面就是你在我柩前哭灵了小荪……”
　　傅醒荪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有回厅的时候，忽然问：“什么时候回兵部？”
　　元熙正在上台阶，闻言脚下一滑，幸好傅醒荪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别吓我了好吗？我才不要去那个鬼地方！”
　　“别忘了你还领着兵部侍郎的俸禄。”
　　“我还给户部好吗？！还双倍！”
　　傅醒荪盯着他半晌，“无药可救的白痴。”
　　元熙对着他扮了个巨大的鬼脸。

　　花厅内戏演胡正热闹，明叶正笑逐颜开，因为身这的宫人已经捧了一大堆的见面礼，看来老太太和诸位舅太太都出了不少血。
　　算算时间差不多，元熙笑眯眯提出带明叶去花园散散步。
　　明叶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光，欣然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满室锦绣珠翠，一般奢华美丽，只有在她的身上，珠宝和华衣像是有了别样的生命力，有了一种锋利气场，首饰也像是成了名刀，惊人地夺目。
　　让这样一个美人去送死，就好比亲手撕毁一幅名画。
　　不是不惋惜的啊……
　　“喂，万一你进去了出不来怎么办？”
　　明叶眼睛更亮了：“真这么厉害？”
　　“是说万一。”
　　“出不来就出不来咯，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元熙低头仔细研究她的神色，真的没有找到一丝惧怕或者苦涩，全是悠然，“你真的不怕死？”
　　“死有什么好怕？就怕没活过。”明叶对着蓝天伸了个懒腰，“老做好汉也怪没意思的，不如，下辈子做一头狼？一条蛇？算了，还是做一只老鹰吧，再不然，做一棵树，做一阵风，一朵云，也很好啊。”说着，她拿手肘撞了撞元熙，“你下辈子想做什么？”
　　元熙认真地想了一下，“猪。”
　　“为什么？”
　　“吃完睡，睡完吃，什么都不用操心，就算挨宰呢，也是一刀毙命，不用受罪。”
　　明叶思索了一下：“这不就是现在过的日子吗？”
　　“是吗？”元熙也思索了一下，看着明叶在阳光下仿佛能发着光的脸，叹了口气。
　　——要没有你，就更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