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妃》一两越时鱼

15、一箭双雕

　　傍晚时候，东宫有人来找明叶。
　　明叶在脑子里绕了个弯，才想起来东宫就是指太子。
　　太子派来的是个小太监，带着一封信，明叶识字不多，好在太子也没有满篇之乎者也，非常简单直接地约她去观月阁见面。
　　明叶顿时对太子又多了一层好感。
　　小太监笑道：“还请王妃赐下一件信物，让奴才带回去覆命。”
　　信物？在飞凤山方圆三百里，枪尖捅出来的伤口，就是她的信物，在这里嘛……她打量着小太监，削瘦单薄的肉身，一捅就可以捅出一只美丽的窟窿……
　　小太监触到她的视线，莫名打了个寒噤，“不拘什么，只要王妃随身的东西就好。”
　　明叶想想也是，皇宫的规矩里好像确实没有看到可以随便捅人的，于是便随手拔了根发簪给他。
　　小太监急忙告辞离去，过门槛的时候差点绊了一跤。他自然不知道明叶转了什么念头，却敏感地觉得王妃身后仿佛有滔天的血腥与黑暗，仿佛能把人吸进去。
　　明叶看着他仓惶的背影，心跳有点不平静，隔着衣服，手摸着枪，一枪下去，血花绽放，骨折，肉碎，血腥而甜而暖，那味道光是用想的，都让人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太久没有打猎了……明叶勉强把捅人的冲动压下去，本来想让胡叔带路，奈何胡叔不在，据说阿高说，胡说一早就出宫了。明叶只好随便问明方向，入夜之后，就迎着晚风，踏着月色，出发了。
　　皇宫甬道太多，宫门太多，拐了拐去便忘了方向，明叶只好选了另一条路，这条路没有任何障碍物，可以笔直地抵达目的地。
　　这条路在屋顶。
　　观月阁靠近御池，平静的湖面在月下闪着粼粼的光，柳树掩映间，有幢小层高的小楼，又偏僻又安静，确实是个私聊的好地方。
　　明叶的足尖落在观顶上，只见天上一轮明月，水中也有一轮明月，说不出的清幽澄彻之气，非常适合吐纳打坐，练内功。
　　没一会儿，底下的□□上来了一个太监，手里提一盏昏黄的灯笼，再仔细一看，这太监身段颀长，气质非同一般，居然是太子，明叶跃下屋顶，“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太子吓了一跳，看清是明叶，才舒了一口气，先左右看了看，然后吹灭灯笼，拉她进楼，道：“网已经下水，你就是那条贵妃志在必得的鱼，我来见你，自然要小心些。黉夜约我，有什么事？”
　　明叶一呆：“不是你约我吗？”
　　太子立即变了脸色，回身就拉开大门，观月观三面环水，只有一条出路，可就在不远处，隐隐有灯光闪烁，大队人马正往这边来。
　　“哦，”明叶眼力好，夜色中也认出了一柄黄盖伞，那是帝王仪仗，“看样子是皇帝老爷来赏月呢。”
　　赏月未必，捉奸是真！
　　身处深宫之处，他自小就谨慎小心，步步为营，收到景华宫送来的发簪和邀约，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可是，想到这支发簪今日出现在明叶的头上，而戴着它的明叶，笑起来那样明亮。
　　他想她不会骗人，她和这宫廷截然相反，离阴谋陷阱有千万里之遥。
　　所以他来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擅自踏破了远离后宫的禁区，然后老天爷立刻给他上了要命的一课。

　　步声橐橐，人已渐近。
　　太子整个人像是凝固住了，明叶好眼力地看到他的额角在黑暗中闪过一片微光，好像是出冷汗了。
　　皇宫的规矩太多了，也许就像“不能和皇帝穿同样的衣服”一样，和皇帝在同样的地方赏月也是大逆不道的？
　　太子慢慢地把门关上，慢慢回过身，惨然一笑：“明叶，你害死我了，我也将害死你。”
　　当这扇门一打开，他们将百口莫辩，身败名裂。
　　明叶瞪大眼睛瞧着他，完全不懂是什么意思。皇宫就是这样奇怪啊，同样事情，同样的话，一放到宫里，好像就完全变成了另一种样子。
　　“就是这里吗？”门外，是皇帝沉沉的声音。
　　“有宫人亲眼所见，料想不会错。”这是贵妃的声音，贵妃说完叹了口气，“臣妾比谁都盼着是宫人老眼昏花，臣妾执掌后宫，比谁都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太子，你可在里面？”皇帝的声音很是阴郁，忽地，提高了音量，“若在，就给朕滚出来！”
　　太子全身的血液发冷，忽然明白，今天在御书房他的话太多了。
　　冷汗滴下额头，太子迈出一步。
　　“等、等等！”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人上气不接下气道，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等等、等等……捉奸这种事情，怎么能少了我？”
　　是元熙。
　　明叶出门的时候，景华宫里围着七八个太医，元熙躺在床上连声叫苦，好像马上就要不治的样子，这会儿就能活蹦乱跳了？
　　不过到这会儿，明叶终于听懂了今夜以来的两个字：捉奸。
　　捉奸啊……
　　“怎么回事？！门打不开！”外面元熙把门晃得咣咣响，气急败坏，“里面拴上了吧！哎呀，完蛋，有人会飞的，一飞就飞走了，谁都追不上！”
　　他在搞什么？明叶有点犯傻，门根本没拴好吗？不过……
　　“飞？”明叶若有所思。
　　太子凄怆地一笑，“飞……呵，我们又不是神仙，插翅也难飞……”
　　一个“飞”字还在喉咙里，他就离地而起，飞出了窗子。
　　明月在天，明月在水，明叶带着他掠出观月阁，足尖在水面轻点，他看到一圈圈涟漪荡漾开去，晃碎月光，也晃碎他们的影子。
　　他们掠水而过，清风拂面，衣带清凉。月光下，波光中，明叶容光皎洁，眸子如星。
　　他此生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
　　双脚在岸边落定，就看见观月阁那边灯火逶迤如长龙，人声鼎沸，不过，那无限危机，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会飞的，可不止是神仙呐。”
　　月光下，明叶和他一起隔岸观火，扬眉一笑。
　　笑容，比阳光灿烂，比月光皎洁。
　　这是在深宫中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
　　“不过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也是在深宫绝对不会有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