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小说》结球

3、Chapter 3

　　恩恒睡了个好觉，居然一夜无梦。醒来发现MP3过长的耳线如同从前的那些日子一样，再次死死缠绕住他的脖子。他扯掉，坐起身，爸爸似乎早已起床，探手摸他的被窝只是一片凉意。恩恒穿上衣服，忙走出卧室去寻他，卫生间，没有，院子里，也没有。走到前院，看见清晨的日光打上他微凉的背影。他正一个人闷坐在厨房的锅灶边，喝一瓶白酒，就着花生米。
　　听见恩恒的脚步声，爸爸转头说：“你醒了，锅里有粥。”
　　“怎么一早上就喝酒，多伤身体。”
　　“没事。”
　　“姐人呢。”
　　“说出去散步。”
　　恩恒顿了顿，没有再说什么。转头去洗漱。

　　妈妈曾经说，家里有一种粮食，无论种多少，总能吃掉。
　　恩恒跟恩如好奇的问：“是水稻？”
　　“不是。”
　　“那是什么？”
　　“花生。你们爸爸呀，几十年如一日，最喜欢喝老酒吃花生，我去田里挖的速度都赶不上他吃的速度。”妈妈笑着说。

　　恩恒喝完第一碗粥，说：“你煮的？”
　　“嗯。”爸爸扬起头看他。
　　他笑笑，“真好喝。”

　　突然他们听见敲门声，很急促。难道姐姐她忘记带钥匙？
　　恩恒擦拭了嘴巴，说：“我去开。”
　　他走出去，打开院子的门。突然一个人蹭的窜上身来，“我可找到你了。”说完便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
　　恩恒先是一愣，低头看着眼前那团毛绒绒的头发，有些惊讶，又有点哭笑不得，“你怎么会来，你是怎么来的。”
　　麦黎并不回答问题，只是在他臂弯里动了动，含糊不清地说：“清早的气温真低啊。”
　　“谁来了？”爸爸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来。
　　麦黎慌里慌张的跳下来，揉了揉鼻子，说：“是你爸爸？叔叔好，我是李恩恒的同事。”
　　“爸，我朋友。”说完他便责怪的看了麦黎一眼。
　　麦黎自知理亏，嘿嘿了一声，对他吐了吐舌头。
　　爸爸看他们一眼，有些明朗，说道：“辛苦了，谢谢你来。小恒，你招待一下。”
　　转身走回院落。

　　麦黎走进房屋的中堂，才看见大大的奠字。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恩恒没有说明原因就直接告假一个月回了老家，甚至连她也没告诉。
　　她有些难过，有些歉然，更多的是怕自己太唐突。
　　只听他说有急事，便冲动地把自己的年假也提前，坐了夜班的火车来看他，本想给他个措手不及的惊喜，现在看来，怕是措手不及的惊讶或者惊吓才对。
　　麦黎的眼泪立刻集聚到眼眶。
　　她难过的回头看他，恩恒的手正紧紧握住她的。他的左手包着她的右手，很有力，也似乎，有些颤抖。
　　“给我妈上个香。”他艰难地开口。
　　麦黎点了香，插到香炉，端端正正的对着遗像磕了三个头。
　　可怜的李恩恒，他没有妈妈了。她默默的想。

　　恩恒心里的浮冰有一角崩裂开来，他不能看遗像上的妈妈，一眼都不能。只要不看令你流泪的东西，就不会难过。这是谁说的。
　　满面泪水的麦黎走到他身旁，轻轻握住他的双手，对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如果对不起有用，我们家才不要什么赔偿金，还我一个妈妈。一个妈妈就好。
　　麦黎把他的脑袋按到自己的肩上，揉揉他的发，确定听见呜咽声，像某种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