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章八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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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星月经受反噬之苦的时候，战场之上风云变幻，本已经打到咸阳门口的起义军由于内讧猜疑兵败，陈胜被杀。
而后，章邯与王离率领四十万秦军围困赵军于巨鹿，消息传来后，楚怀王决定兵分两路，派刘邦于入关伐秦，而拜宋义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率兵前去救赵，并与诸侯约定——
先入定关中者王之。
“星魂大人。”大司命同少司命恭敬地立在宫门处，朝走来的人道。
星魂点头，直奔宫内走去。
原本他以为胡亥虽然心思深沉性格狡诈，但确实不是个傻的，但万万没想到，这结论刚下了几天，迎面便被人打了脸。
什么叫“人手不足，令阴阳家前去剿灭乱党”？
先不说秦军数十万却道人手不足这个理由有多么荒谬，就说“乱党”一词——
如今普天之下，还有几人算不得乱党？
星魂扯了扯嘴角。
怕是全天下人都反了。
大司命觑了前方那个人一眼。
多日来的行军作战似乎对他并没什么影响，他的身上一尘不染，脚步平稳，依旧是一身的贵族气息。
……就是周围空气中的低气压，压得她有些喘不上来气。
有心缓解这种氛围，大司命道：“如今陈胜被罗网的人暗杀，战事没有那么紧张，星魂大人应该也会轻松一些。”
“那可不见得，”星魂嘴上这么说着，但面上却没什么严峻的表情，“楚国那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虽有章邯上前拦着，但没有后备支援……”
他冷冷一笑，并没有接着说下去。
但在场人也都心知肚明。
当今陛下胡亥以及政权独揽者赵高虽然是玩弄权术的一把好手，可却不代表他们在打仗一事上也能出类拔萃。
阴谋诡计为罗网所精通，就是不知千军万马真刀真枪地打起来，他们还是否在行。
大司命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又听那人问道：“星月呢？”
“星月大人方才在自己的房间内醒了之后，再次前往丹阁。”
星魂脚步一顿，却并没有说什么，很快便问了另一个问题：“东皇阁下现在何处？”
大司命有问必答：“东皇阁下此时正在上天台。”
上天台，阿房宫殿祭祀天神的地方，在整个咸阳是一个极高的存在。
星魂抬头，目之所及是一望无垠的星海，斑斓闪烁，耀眼至极，但在此处看不见的地方，依旧有着暗淡的光，预示着陨落与不详。
他若有所思，“今夜倒是个观星的好时刻。”
少司命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而大司命恭顺地低着头，赞同道：“想来东皇阁下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
星魂收回目光，不置可否，抬步向着上天台的方向走了过去，“李斯真的被处死了？”
“是的，”大司命面有纠结之色，直到星魂转头看来，她才缓缓说道，“李斯扰了陛下寻……饮酒赏美的兴致，陛下一怒之下便将他腰斩，而陛下也因此被气病了，此刻正卧床休养。”
星魂猜测，大司命没说出来的那个词，极有可能是“寻欢作乐”，毕竟胡亥登基后沉溺酒色是众人皆知的。
“病了？”但星魂笑容玩味，“是病了，还是被病？”
一个“被”字，可谓将传言全然翻转。
如今赵高大权独揽，谁又能知晓，胡亥卧床休养，当真是他自愿的呢。
这话说得有些胆大，大司命没敢接话，少司命将头低了低，目光落于地面，三人静默，路上只剩“哒哒”的脚步声。
突然，星魂脚步一顿，右手一挥，一只即将近到他身旁的蝶霎时化成了一堆粉末，随风飘散了，紧接着，一声大喊响彻咸阳宫：
“啊啊啊啊啊！我的蝴蝶！！！”
一个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巨大身影猛地朝着星魂的方向冲了出来，少司命抬手，一根藤蔓直接拦在了那人身前，将他绊了一个跟头。
“啊！”那人痛呼一声，脸朝下趴在了地上，可不过片刻，他就抬起头，满面怒气的瞪着星魂，“你还我的蝴蝶！”
这人头发披散，脸上身上皆是尘土，不过透过尘土，仍能看见那身衣服绝对是上好的面料，非常人所有。
待看清这人模样，星魂皱眉，还没开口，一声惊呼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世子殿下！”
——是一个宦官。
这宦官速度极快，前一秒还在数十米远开外，转瞬就到了近前，伸手去拉地上那人，“哎呦我的世子殿下，您怎么跑到这来了！”
一边拉还一边对星魂鞠躬，“星魂大人，世子殿下不懂事，冲撞了您还望恕罪。”
“我的蝴蝶！他把我的蝴蝶弄没了！”那人不满宦官的拉扯，拼命想要挣脱，同时控诉星魂的罪行，“让他赔我的蝴蝶！那是我的朋友！让他赔！”
“好好好，回去就赔，回去就赔！”宦官一见星魂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就发憷，更加努力的拉着这人，只盼能早点离这诡异的大人远一些。
“我不！让他现在赔！”
“赔，赔！哎呦我的小祖宗啊……”
好说歹说，双手齐用，终于把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弄走了，宫中通道终于又恢复了安静。
星魂望着二人消失的方向，淡声说道：“子婴不是一直被关起来的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司命道：“陛下如今病了，赵高大人代理国事，本就无暇顾及他，而子婴世子又表现良好，因此管的很松。”
“表现良好？”星魂喃喃道。
他就说这胡亥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突然病了，原来是赵高的野心更大了。如今借胡亥之手除掉李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他仍旧不满足，于是想要废掉胡亥，扶持子婴上位，独揽大权，想来东皇阁下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突然登上上天台观星，目的，应该是为了查看胡亥的气运吧。
他原本以为阴阳家的存在是为了辅佐秦朝帝王，但如今看来，或许并不是这样。
东皇太一知晓赵高的动作，却没做出阻拦，是不是表示，这二人——早就是一个阵营的呢？
星魂负手望向宫墙深处，眸中波涛汹涌，却突然……勾了勾嘴角。
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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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醒后，见含光剑不在身上，立时一惊，这才又匆匆回了丹阁，只是到了那里才想到，她这番不管不顾的行为，会给自己与虞子期带来多大的危害。
但此时来都来了，若再匆忙返回，反而像是欲盖弥彰。
思及此，她也就渐渐平复了心情，循着自己的目的而去。
那人似乎猜到了她会折返，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一刹那，他便在丹炉旁站起了身，朝她走了过来。
“傀儡来的太快，我当时有些走神，因而没来得及放到你身上。”他说着，将手中的剑柄递了过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把剑名为——含光？”
星月心情刚稳定下来，全身上下的酸软疲惫立刻如同潮水般涌来，她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听闻这话又是立刻惊诧起来：“你怎么知道？”
“如今有了思想，渐渐能回想起做药人时遇到的事，”虞子期垂眸看着那枚剑柄，缓缓道，“我记得在蜃楼时的某一日，却邪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送到云霄阁，当时他手中所持之剑，便为含光。”
星月接过剑柄，皱眉：“含光为何在却邪手中？”
虞子期摇摇头：“这我便不清楚了，当日云中君与却邪并未谈及此事。”
罗网确实对颜路的含光保持高度的兴趣，但当日围剿小圣贤庄时却邪分明在外对付张良，里面似乎由六剑奴负责。按理说就算最后含光落到了罗网手中，也不该是却邪持着。
还是说，却邪在罗网中的地位，已经重到足以让赵高放弃一直寻找的含光剑并且赠与了他？
想到那日对方被她斩下面具的模样……
“哦对了。”
虞子期的话拉回了星月的思绪，她抬眼，就看那人一副方才想起什么的模样，对她道：“我记得那个被送到云霄阁的人，好像是——”
“小圣贤庄的荀况。”
如一道惊雷当空劈下，星月站在原地，瞳孔骤然缩小，但她却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
血液从头部涌向四肢，她感到全身上下的无力感，但却不能动，仍是僵直在原地，睁着眼睛，看对方嘴唇开合，正在说着什么，但耳边嗡嗡作响，她连对方所说的半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你……”
良久，那一阵恍惚又眩晕的感觉才渐渐消失，她重新感受到了手中握着的剑柄，却觉得犹如千万斤重，几乎让她握不住。
“你方才……”她轻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虞子期敏锐地感受到了她的不对劲，想要开口询问，但想到她方才问的问题，仍是选择先做了回答：
“我方才说，他被做成了药人，只是做成之后便被送出了云霄阁，我也不知他的踪迹。”
话音落下，见星月的面色较之前更加苍白，他终于忍不住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他迟疑道：“你是不是……认识他？”
药人……
没有思想与记忆的药人……
荀爷爷……
星月捏紧了手中的剑柄，眼角微红，却咬牙忍住了心中激荡的情绪。
她在阴阳家两年，却从未见到过荀况一面，那么最坏的结果……怕是已然凶多吉少了。
星月闭了闭眼。
但如今不是落泪感伤的时候，她不能再软弱下去——如果她要报仇的话。
她睁开眼，看向虞子期，语气坚决：“你跟我走吧。”
她来的时候没有多想，但恐怕会给他带来麻烦，若让外界知晓虞子期如今再次拥有了记忆，他要遭受的，恐怕比之前要恐怖许多。
况且她与石兰又是好友，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留他在这里受苦。
正巧她最近要离开咸阳，将他一起带走也并不困难……
她这边都已经开始计划路线，那人却道：
“我不走。”
星月一怔，紧接着蹙眉：“为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害你，我认识石兰，我可以把你送到石兰那里……”
“正因如此……”虞子期温和地打断了她，轻声，“我才不能走。”
星月眉头皱得越发紧了。
那人却笑了：“我不愿让小虞看到我如今这副模样。”
哪副模样啊？
星月上下打量着他，觉得与记忆中并无差别。
除了……除了脸色苍白许多，身上满是大小不一的伤疤，新的或者旧的，纵横在原本光洁的皮肤之上。
但今后的自由和健康，与这些外表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似乎是猜到了她想说什么，那人继续道：“况且云中君在我身上下得各种药物，是有瘾的，我戒不掉，也无法戒掉。”
因为一旦离开了药物，他便只能死了。
“她身边有个医仙，定能医治好你的……”星月咬唇，不愿放弃，“我怎么能让你继续在这里受苦？石兰那般好，你是她的哥哥，我……”
“我与云中君的仇怨，需得我自已来了结才行。”
星月动作一顿，满心劝说的话语都堵在了嘴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如果他早便有了计划，那她还能强迫人家吗？
虞子期转眸看向昏暗的丹阁四周，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微一叹。
紧接着，他转身，缓缓走向丹炉，声音自他口中低低地传过来，传到星月的耳朵里。
“我既作为虞渊护卫前来，便是走，也要做些什么再走，总不能，白来一趟啊……”
他说得缓慢，星月有些不忍地转过身，鼻尖酸涩。
或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不能放弃的信仰，若死亡能让他的生命更有价值，能让他的信仰发光，那么他不愿苟且偷生。
“你放心，”她闭了闭眼，轻声，“石兰过得很好，长得更加漂亮了，有了一个喜欢的人在身边，也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好友，如果她问起你——”
“就说我也过得很好。”
虞子期的声音在阁内传来，星月微抬了头，又笑着应了。
“我知道了。”
人影于丹炉边缓缓坐下，四周烛火被不知何处的风拽的摇曳，房间静谧，一切都如她来时——
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章八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