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章五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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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将军府外
白芷一路上都在思考昨日张良对她说的话。
关于章邯。
“影密卫的首领，具有高超的洞察力，直接听命于始皇帝。忠于国家但行事并不迂腐，反而敏捷灵活，懂得变通。”张良分析道。
白芷问道：“所以我的话只说一半就好？”
张良微笑：“我相信师妹。”
此时白芷看着面前将军府的场景，腹诽道：
我不太相信。
漆红色的正门早已大开，像是对远道而来的客人等待已久，正门的上方悬着一块厚重的门匾，写着“将军府”三字，红底金字，格外庄重。
前方两只石狮子，对称而置，咆哮的模样格外威风，倒也确实符合蒙大将军的气质。整座府邸一看便价值不菲，虽然作为蒙恬的别院来说确实有点奢华，但考虑他为秦朝做的贡献，这也确实无可厚非。
除此之外，还有……那在门前立的如同守卫的章邯。
……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人会亲自来迎接她。
何德何能啊！
况且她真的没想好到底要怎么说！
白芷在心里怒而摔桌，然而面上却十分平静，甚至顺利地行完了礼，轻道：“章将军。”
对方早在她走过来的时候，便已经走下了台阶，此时拱手回了一礼后，朝着门口的方向一扬手，对她道：“姑娘里边请。”
白芷尽力掩盖住心里的受宠若惊，只道了一句“有劳了。”便跟着章邯朝里面走去。
因为时间太长，再加上将军府的内部结构比较复杂，白芷现在对它的记忆可谓是淡了又淡，现在几乎所剩无几，因此现在的她每见到一景一物都凭添了一份新奇，倒是将她心里的焦虑冲淡了不少。
从正门进来以后是一个大的广场，穿过广场便是内院，内院的标志性建筑便是千机楼，以往都是有重兵把守，不过自从盗跖盗取了千机铜盘之后，这地方也就没什么可保护得了，除了一些必要的护卫之外，很多兵力都撤了下去，一部分被蒙恬带走，一部分留下保护扶苏。
白芷跟着章邯进入了内院，但是章邯并没有如她所想进入千机楼，而是绕过了它，向后墙的方向走去。
白芷跟着他绕了过来，才发现这里有一个小拱门，而拱门之后便可谓是别有洞天。
先前的广场由于用作军事重地，不能有多余的事物，除了木头就是砖，场景十分单调，而这拱门之后则不然。刚穿过拱门，便是一条石子小路，两旁的草木都修剪得十分精致，光是看着便让人心间舒适。
走完小路，便踏入一间回廊，脚下的木板似乎是隔空的，走起路来还有空洞的声音传回来。
不过走了没几步，白芷的脚步就慢了下来，一点一点，最后竟是停在了回廊的中部。中部的场景与其他地方并无两样，吸引她的目光的是回廊外的一个日晷，以及日晷旁边站着的一个少年。
那少年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身穿一件深蓝色长袍，腰处一条金色腰带，华丽而尊贵，由于头发尚短，只在脑后挽成一团，最后用发带固定，倒是少了些儿童的天真，但依然保留了一些烂漫。
此时他正负手立在日晷旁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日晷，认真之程度，似乎要用眼神把它穿个洞。可日晷却不为所觉，兢兢业业的干着自己的活，日光斜射，阴影即将落在巳时。
白芷内心开始沉思：这少年既然能在这里出现的话……
“是子婴世子。”
旁边那人似乎是猜到了她的心思，淡淡的解释道。
白芷一回头，这才发现原来已经走出很远的章邯又折了回来，站到了自己身边。
虽然她内心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此刻还是问道：“这个子婴世子……是什么人？”
闻言，章邯倒是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姑娘竟然不知道？”见白芷诚实的摇了摇头，才又说道，“子婴世子是公子的嫡长子。”
白芷沉默，子婴的身份在历史上也是有两种猜想，其一是扶苏的兄弟，其二便是扶苏的儿子，不过因为有专家提出胡亥在即位之始便将他的兄弟都杀了个精光，如果子婴是第一种身份的话，那么没理由能逃过这一劫的说法，所以这里的设定果然是第二种吗？
迟疑了一瞬，白芷斟酌着问道：“不知可否请教，公子今年贵庚？”
“今年便是而立之年。”
也就是说，大概十八岁的时候扶苏就有了儿子？！
想想自己十八岁的时候……不是充满苦痛的高三，便是完全懵懂的大一……还是古人潇洒啊！
不过，古代的女子像白芷这个岁数的，都已经谈婚论嫁了吧，那还有潇洒的可能。
白芷很快打断了自己飘散的思绪，因为她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她抬眸看了对方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子婴世子，是与公子一同来到桑海的吗？”
“并非。”章邯亦将目光转向她，“是海月小筑一事之后，世子担心公子，因而与我一道来的。”
他看着她的目光意味深长，连话似乎都意有所指。
但白芷好似没感觉，又问道：“那这次回咸阳，世子是要与公子同行了吧？”
章邯的目光有些深，“公子的事，我并不清楚，不知姑娘打听这些事做什么？”
“我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白芷叹息，“世子毕竟年幼，此番回到咸阳，怕是免不了伤心难过了。”
章邯的眉头压了下来：“姑娘这是何意？”
白芷心中一动。
章邯此种神色，到底是还未知晓咸阳中的情况，还是在假装不知借故试探她？
若是真的不知，那她的这个消息可谓帮了他大忙了，起码还能算个人情。
不过若是假的，她此时可得斟酌一番，不能说得太多了……
于是她装作惊讶的样子，反问道：“将军竟还不知？”
“姑娘是指什么？”
“咸阳城中关于公子要谋……”眼见对方脸色一变，白芷的“反”字只做了个口型，便立即打住，忙道，“公子要某日回来的传闻。”
影密卫首领并非凡夫俗子，她敢保证对方看清了她的口型，那么她便不需要将话说得完全，以免给对方留下把柄。
并且此刻她作为扶苏的客人，她也能确信，章邯就算想逼问她，也要斟酌一下她此时的身份。
白芷佯做不解，摇摇头：“就是不知是谁对于公子的行踪如此准确，连某日到达咸阳城都知晓。”
顿了顿，她又担忧道：“将军也要小心一些啊。”
这话虽然是接着她上一句说，但其中的深意明显是接着方才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词语。
咸阳城中流言四起这件事他早已知晓，但他没想到，关于始皇帝让他前去调查荧惑一事都将会有变故发生。
咸阳一事是针对公子扶苏，如若那些人在影密卫调查荧惑一事时多加阻拦，岂非直接针对始皇帝？
帝国内部，也有反贼？！
章邯勉强压了压早已惊涛骇浪的内心，沉声问道：“若此事为真，还要多谢姑娘告知。”
咦？
白芷对于这种回答着实惊讶，没想到张良对他评价中的“灵活变通”是这般模样。
或许也正是因为算中了这点，张良才会放心地让她来做这件事情。
起码章邯不会因为她知道的太多而杀人灭口。
白芷正要应答，却听回廊外传来一道声音：“章叔叔好。”
……叔叔？
章邯似乎看出了她的惊讶，无奈欲劝：“世子……”
那少年端正行礼：“章叔叔是长辈，可以当得起这一声叔叔的，称呼一事不必太过介意。”
而后目光落在白芷身上，眼神中带着好奇却不失礼貌的打量：“这位是？”
章邯介绍道：“是公子请来的客人，小圣贤庄的白芷姑娘。”
白芷一福身：“世子。”
子婴也规规矩矩的回了一礼，不过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突然疑惑道：“我该称呼姑娘为妹妹吗？”
白芷一愣。
章邯道：“白芷姑娘年长于世子。”
对方面上的神色从疑惑变为了惊讶，继而有些愧疚：“我见姑娘容貌，还以为年幼于婴，原来是姐姐，失礼了。”
白芷没忍住笑意，是那种有些羞涩不好意思的笑意。
面前的少年完全可以出本书，名字就叫：《高情商100句：教你如何在一句话中不动声色的赞美女子》。
天知道她自从步入二十岁之后，就再没有小孩子叫过她姐姐了。
天又知道，她被小孩子叫阿姨的时候有多想掀桌。
而面前的少年，一句话，就能让她心花怒放，真是太有本事了！
一向心大的白芷此刻因为有了罕见的害羞，只顾着微笑，竟忘了接上他的话。
倒是身旁的章邯立刻反映了过来，轻咳一声，问道：“世子在这里做什么？”
这次子婴回答的很是认真，“思考问题。”
他一指日晷，“在思考为什么太阳会从低处升到高处再落回低处，为什么日晷会有这样的规律。”
“因为地球要自转。”
有些在潜意识里的想法总会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白芷在回神间便想编个什么话圆过去，但此刻看着那少年亮晶晶的眼神，她便觉得对于一个求知若渴的人来说，欺骗是一种罪过。
如果此刻将那些话说出来，是不是也不一定会影响到什么？
况且在这个封建时代，人们既然笃定了世界是方的，那么自己说的话有可能根本就不会被认可，那就更没有什么影响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白芷还是决定先将话在脑子里过一遍，以免说出更加不能说的信息。
这是需要时间的，因此，还是先离开这里为妙。
白芷镇定了下来，向后退了一步，与子婴拉开距离，这才说道：“既然世子想要知道，白芷当然会如数告知，不过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说完，她便看向章邯。
几人都是聪明人，虽然她没有点明是何事，但此刻也都知道扶苏那边不能再耽搁了，子婴倒也没再缠着，只道了句“那我等你。”便放了他们离开。
白芷轻轻舒了口气。
章邯似乎也发现这一路耽误了很多时间，余下的路程中，没再问什么，只是静静地将白芷带到扶苏所在的会客室。
由于并不是小圣贤庄那样的大厅，将军府内的会客室也只有正对门以及东西两侧共有三个案桌，不过白芷刚一踏入会客室，便发现这里有些不同的地方。
不知是什么原因，本应坐到首位案桌后的扶苏却坐到了案桌的一侧，而另一侧，像是特意空出来一样。
至于空出来留给谁，在章邯默默离开之后，也就不言而喻了。
虽然内心有些忐忑和疑惑，但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的，白芷站到会客室的正中央，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开口道：“公子。”
案桌上的小火炉中烧着一个水壶，缓缓地冒着热气，扶苏就坐在案桌旁摆弄着一套茶具，此时听了她的称呼，抬头笑道：“不必多礼。”
他上前几步虚扶起她：“听闻小圣贤庄内的弟子大多精通茶道，不知我今日可否一饱口福？”
白芷默了默，道：“民女并非小圣贤庄弟子，只是偶尔会为荀老夫子沏茶而已，所以对于茶道算不得精通。”
“无妨，”扶苏摆摆手，“荀老先生于学问一道出类拔萃，想必品茶一事不会错的。”
白芷无语。
这话和曾经张良所说的“师叔贯爱好茶”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不都是在说荀况品味刁钻嘛。
话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再推脱，直接随着那人跪坐到了案桌的另一侧，将手中的茶具接了过来，温具、置茶、冲泡、倒茶、奉茶，一丝不苟，不慌不忙，扶苏全程默默观赏，只在最后品茶之后，笑着叹了句：“果真不同凡响。”
白芷十分拘谨，将茶送出之后便将双手收了回来，端正的搭在了自己的腿上，此时听了扶苏的话，也只是轻声答道：“公子过奖。”
扶苏自然也看出来她的状态，他将茶杯放在手中把玩，沉默良久，突然一转头看向白芷：“你在怕我。”
不是疑问的语气，表明他对于此事确信无疑。
但白芷否认了。
她淡道：“对陌生的人或事，保持一种敬畏之心，这是十分正常的。”
扶苏反问道：“哦？我对你来说，很陌生？”
两次相遇时她都撑着伞，两人之间并未有任何直接的对视，而真正意义上知晓身份后的谈话也不过两次而已，这人拿什么证明他们之间算得上熟悉呢？
白芷困惑了。
但她也不打算刨根究底，只问道：“公子邀我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章五十二
